田一默穿梭在黑壓壓的人群里，一邊應(yīng)付場面，一邊時不時偷望正在紐交所演播室接受專訪的顧島。
今早開始交易后，浪跡股價一路拉漲超過80%，但顧島臉上卻始終一副清湯寡淡的樣子。
面對他的幾十個鏡頭，上下左右調(diào)整了好一陣子，還是不知道哪個才是C位。
從某些角度看去，他像一個殺手，沒有愛憎悲喜，眉宇間的每次跳動都只為一劍封喉；從另一些角度看去，他卻像個孩子，眼神中滿是疑惑和因為疑惑而生出的膽怯、試探；而當(dāng)他笑著的時候，他又仿佛神仙，不知不覺間攪弄了風(fēng)云，然后一回頭丟下人間冷暖。
末了，主持人總覺得這場訪談過于云淡風(fēng)輕，于是臨結(jié)束前又忍不住熱情地加上一問：“您還想對投資者說些什么？”
“我沒有想說的?！鳖檷u聳聳肩，直接走了。
記者們驚魂未定，不確定顧島究竟是沒有聽明白主持人的意思，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個小時后，浪跡一行人風(fēng)光無限地敲了閉市鐘，在時代廣場凹完各種妖嬈風(fēng)騷的Pose，趴手趴腳，橫著走進(jìn)了擺放慶功宴的米其林三星餐廳。
“顧總，這是紐約市連續(xù)三年排名第一的餐廳，這個包間由法國設(shè)計師雅克布親手打造，其他公關(guān)公司都要提前半年才能預(yù)定到?！?p> 公關(guān)公司項目負(fù)責(zé)人James激動地翹著蘭花指一一介紹。
每次站在這里，他都會覺得自己仿佛也成了這件偉大藝術(shù)品的一部分，尤其是包間中央高挑穹頂下的這張十米長桌，簡直就是專配Cutipol餐具的奢華T臺。
可顧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沒有圓桌，我們中國人講究團(tuán)團(tuán)圓圓。”
一陣帶著酸味的飽嗝從James胃里翻騰而出。
“有，有?！盝ames趁嗝與嗝之間的空隙殷勤回道。
于是，幾個斯斯文文的服務(wù)生和James一路找尋，終于從好幾百米外的鐵木真火鍋搬回一張實木圓臺面。
慶功宴一直吃到將近凌晨，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喝到了深夜。
當(dāng)往日里吵起架來一個比一個邏輯縝密的高管終于醉成了豬頭后，八卦開始在桌上一瀉千里。
有人突然興起，大著舌頭說：“良辰美景，我們的才子佳人是不是該親一口啊?！?p> 才子佳人，指的當(dāng)然是比鄰而坐，領(lǐng)帶和裙子的顏色不知是有意還是偶然配成一對的顧島和田一默。
眾豬頭流出口水，東倒西歪地跟著起哄：“親一口，親一口?！?p> 至于小野，那已經(jīng)是上上個世紀(jì)的事情了。
反正八卦來來往往，顧島永垂不朽。
顧島遲疑片刻，但看田一默似乎對提議并不排斥，又不想在今夜掃了大家的興，于是他慢慢靠近田一默。
一陣溫柔的氣息撲面而來，田一默雙頰緋紅。
借著酒興，她決定放任自己一回——她只想要顧島的一個吻，哪怕是一個出于起哄的吻。
顧島靠得越來越近，田一默屏住呼吸。
可突然，兩人手中的酒杯莫名其妙撞到了一起，紅酒灑在田一默寶石藍(lán)的定制禮服上，斷了這春宵一夢。
但眾豬頭哪能善罷甘休，干脆一揮手揚(yáng)長而去，留下顧島一人收拾殘局，紐約的罪惡的夜晚，顧島，你愛咋咋地吧，這是屬于你的夜晚。
顧島和田一默沿著中央公園慢悠悠蕩回不遠(yuǎn)處的酒店。
“抱歉啊，剛才?！弊哌^大都會博物館門前，顧島深吸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
“你也會認(rèn)錯？”田一默的酒勁漸漸消去，話語中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凌厲，“還是你覺得，那不是你的錯？”
顧島暗罵，這個倔強(qiáng)的女人，就是喜歡把什么事都搞得明明白白，刨根問底。
雖然顧島方才也覺得奇怪，他從來都是既顧得了嘴又顧得了手，可今天兩個酒杯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撞到了一起。但一個CEO和一個COO，為了這么件小事爭吵，未免太可笑了。
顧島懶得回答田一默。
誰知，田一默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愣了一秒后，顧島恍然大悟——原來那酒杯是田一默自己故意弄翻的。
這讓他更加不解：“我以為當(dāng)時，你對這個提議并不……”
田一默打斷他：“對，我對這個提議一點都不反感?！彼D了頓，看著幾米開外一盞鵝黃色的路燈，“這一刻我等了五年?！?p> 顧島并不意外，也不感動，會等他一輩子的女人有的是。
“可是到頭來，你卻連一場戲都不愿意演?！碧镆荒届o地笑笑，“你只是側(cè)過臉，想借一個角度而已。”
顧島不語。
今天大伙兒開心，他又早就看出田一默的心思，因此起初，他愿意配合演好這場戲。可是靠近的一剎那，他卻本能地躲開了。
不知從何時起，在他心中，有些事情，不能演戲。
雖然連顧島自己也說不清，是什么事，從何時起，又是為什么。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斜了斜嘴角，回道：“你是田一默，只要你想做，誰能攔你?！?p> “可是我不想了。”田一默飛快地答道。
她看向顧島，眼神里透出驕傲：“你不覺得我倆已經(jīng)是夫妻了嗎？浪跡就是我們的孩子，你主外，我主內(nèi)。無論關(guān)起門來吵成什么樣，對外的時候，永遠(yuǎn)是最親密的伙伴和戰(zhàn)友?！?p> 顧島怔住，然后會心一笑。
月光照出兩個并肩同行的身影。
顧島抬起手，搭在田一默的肩膀上，那種戰(zhàn)友間的惺惺相惜。
“跟你商量個事唄?！?p> “說。”田一默也搭過顧島的肩膀。
“下次吵架，別那么兇，很嚇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