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檢官不明所以,臉上有些疑惑,“你且講來聽聽!”
李長安點頭,娓娓道來。
“這些裙衣并非尋常女子的身物,而是芙蓉樓花魁所有。”
“花魁又能怎樣,還不是兩件衣裳么,即使是蜀錦彩緞昂貴些,那又能值幾兩錢,如你所講,又怎么能成為一樁獨門生意呢?”
李長安雙臂抱劍,徐徐講道:“段若沁是西陵當世的傾城美人,風流公子垂涎已久,覬覦美色、貪圖尋歡者眾多,但她是芙蓉樓的花魁,搖錢樹一般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讓人解了饞?!?p> “故而,這種貼身留香的衣物極受官庭富賈的公子喜愛,總有幾個動了歪心思的公子,想拿到床上作賤一番,釋放一下雙股之間的欲望與膨脹。”
行檢官眼珠一轉,伸手哼笑道:“繼續(xù)!”
“如果僅憑衣物,要想拍個好價錢,實在有些困難。那些公子也羞于顏面,不會直接出銀來拍,但若是有了花魁的親筆墨字,那效果則有天壤之別。這是個只此一家的買賣,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文墨字畫可以成為他們不惜千金的借口,拍得收藏,給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加上翰林學士李長安的絕唱文詞,試問,這天下能有幾人不動心?”
行檢官微微點頭,重新翻開宣紙墨跡,細細察看,凝視著筆鋒回轉。
他驚訝道:“妙啊,這西陵第一的美人,落墨也是神來之筆。”
李長安拱手道:“行檢大人,這有可能會成為拍賣行最值錢的拍品之一,我們便拭目以待吧!”
行檢官點頭附和道:“公子,起拍價定為多少?”
李長安搓搓手,淡然道:“一千兩!”
行檢官有些驚訝,“一千兩起拍,成交之后,扣除一百兩作為拍賣行的經費開支?!?p> 李長安心里咒爹罵娘,但擠著笑意回道:“一百兩便一百兩,還望檢官大人美言陳說,調動場上氛圍,事成之后,少不了檢官大人的辛苦費?!?p> 行檢官輕點頭嬉笑道:“本職所在,好說好說!”
下一輪的拍賣時間大約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行檢官吩咐仆役,將宣紙書墨和裙衣拿去包裝,在外觀上一定要顯的極為精致。
李長安跟在檢官大人身后,挎劍英姿,引得一眾上樓的女子側首相顧。
到了拍賣大廳。
一片嘩然,人聲鼎沸。
想不到,這里居然如此喧鬧。
李長安跟著檢官大人到了拍賣廳的后室。
行檢官立即穿上特有的衣裝,胸前是三枚銀燦生輝的印章。
這是拍賣行的標志和履歷劃分,銀章僅次于金章。三枚銀章的并不多見,在京都最大的拍賣行,銀章的檢官也就兩三人而已,可見,西陵的拍賣行生意,可謂是名列前茅的實力。
行檢官登上拍賣臺。
青花瓷的馬踏飛燕是第一件拍品。
行檢官雙手抬起,手心向下壓,示意眾人止住喧嘩。
眾人見況,立即屏住口中談笑,朝對著拍賣臺的方向,靜靜仰望。
行檢官點頭欣慰,大聲道:“感謝諸位的捧場與到來,今天,我們將有三件絕品拍賣,希望大家喜歡,也希望能破了我們誠賈拍賣行的交易歷史紀錄?!?p> 場下的眾人滿臉驚詫,用熱切的眼神,望著臺上威武奔騰的神駿。
行檢官稍稍側挪了一下馬身,奔馬體型彪悍,四蹄如踏云端,野性十足。
“此馬乃是大陵御用的官窯燒制,它的問世,還有一段驚世駭俗的往事?!?p> 臺下一片肅靜,好似一群嗷嗷待哺的羔羊,想聆聽那段驚世駭俗的往事。
行檢官摸了一下神駿馬背。
“當年魔族入侵我大陵,李牧大將軍銀戟重甲,挎劍縱馬,聯(lián)合三教修士,與魔族大戰(zhàn)于黃巖坡。漫天火光,血染黃沙,將魔族驅逐于北陵塞外,保大陵一方安定太平。當年沖鋒陷陣,一馬當先的神駿,正是這匹當世無雙的寶駿,它的身上,承載著戰(zhàn)功卓著?!?p> 眾人扯呼驚嘆。
拍賣開始。
行檢官金錘敲鐘,連擊三下。
“咣……咣……咣……”
“青花瓷馬踏飛燕,起價五百兩,有沒有加價?”
臺下一陣躁動。
“六百兩!”
“七百兩!”
“一千兩!”
臺下眾人的眼光朝著那位富賈公子望去。
那公子傲然笑意,貌似勝券在握,信心滿滿。
“一千兩,還有加價的嗎?”行檢官放眼臺下,暫時還沒有人報價。
“一千一百兩!”
眾人投去一副難以置信的目光。
行檢官大聲道:“一千一百兩,還有加價的嗎?”
四下無聲。
行檢官再次重復。
“一千一百兩,還有加價的嗎?”
等了片刻,無人應聲。
“咣!”
金錘砸向銅鐘。
行檢官大聲宣告道:“青花瓷馬踏飛燕,一千一百兩成交?!?p> 隨后,威壯瓷駿被仆役抱下拍賣臺,進入到后面的交接程序。
眾人一番議論聲起。
行檢官敲了一下銅鐘,淺笑道:“諸位稍安勿躁,接下來的兩件拍品,才是今日的重頭戲。”
說罷,裝框的宣紙書墨抬到桌前,金絲點綴的木框邊,閃著燦燦的金芒。
仆役將兩幅宣紙書墨展覽了一圈。
眾人皆嘆文墨卓絕,議論起了當初的翰林院學士李長安和而今的花魁段若沁。
嘀咕的言語極輕,不知是何說辭。
行檢官單臂揚起,單手指著文墨字畫。
“先拍這件,《怒發(fā)沖冠》,起價一千兩!”
眾人張口大驚,呆若木雞,區(qū)區(qū)百字,竟然可值一千兩!
行檢官見所有人驚訝不已,哼笑一聲:“這是翰林院學士李長安的絕代文詞和芙蓉樓花魁的艷世絕筆,合二為一,絕對稱得上鳳毛麟角。若是能拍得這兩幅書墨字畫,還另外贈段花魁的貼身裙衣?!?p> 聽到此處,場下的公子露出一聲驚笑。
行檢官續(xù)聲補充道:“貼身裙衣,胭脂味還在?!?p> 片刻不待,一位搖扇公子便開口道:“一千五百兩!”
一眾公子哥無奈搖搖頭。
“一千五百兩,可有加價?”
“一千六百兩!”
“一千八百兩!”
喊價者洋洋灑灑,一旁的富賈公子撓頭抓耳,一臉失意。
俄而,一位公子哥手盤兩顆翡翠玉珠,張手伸出兩指,在頭頂搖晃。
“兩千兩!”
行檢官笑意恣肆,大聲呼道:“這位公子出價兩千兩,可還有加價的買主?”
臺下鴉雀無聲。
行檢官敲鐘成交。
“這副《閭閻撲地》,兩千兩,可有買主,錯過機會,興許是抱憾終身的遺恨,這種美人的貼身錦緞衣,諸位再思量思量。”
一位中年蠻賈闊步走上臺前,嘴里囫圇吞棗一般言說,略有口吃。
走到文墨字畫跟前摸了摸字跡,吟誦起來,話語吐字與方才截然不同。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絕世經典,大陵湖畔,還有此等去處,真令人羨慕。”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中年蠻賈已經上了臺,揪起裙衣慢嗅,搖頭享受著鼻腔間穿梭的味道。
“這大陵王朝女人的味道,爽啊……”
一群錦衣富商瞠目結舌,也不敢報價搶拍,兩千兩白銀,不是小數(shù)目,經商積攢來的萬貫錢財,可是半輩子的家底,舍不得。
聽臺下幾個明眼的公子低語輕聲道:“臺上的蠻賈乃是西蠻可汗的長世子,圓滾滾得跟個球一樣,一身腱子肉,卻是名動西京的第一武師。”
筋骨如椽,銅皮似猿,一個巴掌,仿若熊掌一般,拎起薄紗裙衣,盡顯一股臃腫霸道的戾氣。
長世子轉身抬頭,幾道肥肉擁堆,弄出幾道溝壑。
臺下一位五旬年紀的老頭,身穿紫緞軟衫,腰佩環(huán)玉,底氣十足道:“兩千三百兩!”
行檢官見風使舵,左右逢迎,笑盈盈道:“兩千三百兩,公子可要加價?”
長世子惡臉一橫,怒目瞪眼道:“兩千五百兩!”
行檢官盯著臺下那位云淡風輕的老頭。
“兩千五百兩,那位叔伯,可愿再加價?”
那五旬老頭轉身,帶著一幫隨從離開了拍賣廳。
行檢官應勢敲鐘。
“兩千五百兩,成交!”
行檢官沉低頭,含蓄道:“這位公子,請移步后室,進行交接?!?p> 李長安心花怒放,但也要偽裝得靜如止水。
滿臉的淡定,等回京翻案,與佳人赴約。
“四千五百兩銀錢!還得虧若沁姑娘,簡直就是自己的掙錢機器!”李長安在心里默念。
賄賂了一下行檢官,可憐三百兩。
上交拍賣費,又損一百兩。
雇人押銀匯兌,又耗一百兩。
四千兩白銀,匯兌了一百張匯兌銀票。
李長安一百個放心,絕不擔心哪個票號錢莊騙了他的銀錢,反倒是這種攜帶便利的銀票,甚得心喜。
記得北宋時就有了蜀地的交子,大陵的經濟金融發(fā)展,強盛于北宋百倍,錢莊票號的發(fā)展也漸趨成熟。
李長安拿著銀票和一些碎銀,返回了鐵行鋪,拍案五張銀票,不忘贖回那只蜜色玉蟬。
商鋪老板膽小如鼠,哪里敢收銀票,搖手擺頭。
真他媽是個智障。
李長安身上的碎銀也湊不夠,于是只能折返票局,匯兌了五百兩銀兩。
拿到商鋪拍了二百兩,那店老板貪得無厭,吝嗇小氣,轉眼就要坑錢。
李長安怒氣漲滿,又多砸了五十兩,換回了那枚蜜色玉蟬,銜在身側。
這若不是人生地不熟,又無官無銜,他早就想出拳,一拳爆了他的狗頭。
這種蠅蛆小人,就應該栽在茅坑里,泡得臭氣熏天,無顏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