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夫瞪了她一眼,不是說了不要住潮濕陰冷的地方。果真一診脈,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脈象又一朝回到從前,脾脈腎脈甚弱,極難觸及,左關(guān)脈亦弱。此次中的毒素大寒,攻毒肝臟,氣血大亂,累及脾腎。
“你近幾日風濕定會頻繁發(fā)作,藥可是帶在身上了?”顧大夫壓著聲音問。
“隨身帶著?!绷宅樢桓甭犜捘印?p> “毒素清完了,我現(xiàn)在給你行一次針,先調(diào)一調(diào)氣血?!?p> 次日卯時,古荃羽軒又毒發(fā)了,全府上下行路都小心翼翼。被告知消息的田菲語急急忙忙趕來,踏入鎮(zhèn)南府只見一片靜寂。
她進到院內(nèi),只見李大夫哆嗦著跪在古荃夫人面前,心一凜,她說呢為什么這最不喜她來鎮(zhèn)南府的人為什么會讓人給她送消息?!胺普Z見過夫人,三公子如今如何?李大夫不在里面診治,是診治完了嗎?”
古荃夫人身后站著六個姑姑,兩側(cè)是十個家丁。夫人板著臉,正聲問,“田小姐,你謀害羽軒是居什么心思?”
田語菲偷偷地看李大夫,跪在地上的李大夫暗暗搖了搖頭,他亦不知什么回事啊。
他被人請來醫(yī)治,古荃羽軒是毒發(fā)得厲害沒錯,他診脈解釋之后正準備行針就被拉出來問罪了。
“顧大夫,請你說一說我三兒是怎么回事?!惫跑醴蛉苏f道。
顧大夫?qū)⒆蛉赵\斷的話又說了一遍,緊接著家丁押了好幾個仆人上來,仆人紛紛說出是田菲語指使所為。管家還將與田府通風報信的紙條呈到二人面前,田菲語駭然。
“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田小姐,茲事重大,我一介內(nèi)宅婦人無權(quán)處理,此事理應(yīng)交予大人與田員外處理。”古荃夫人一向溫和,遇事果敢,一面肅色令人生怕。
田菲語跌坐在地上,失了魂,怎么會這樣,明明計劃并無紕漏。她仿佛看見眼前之人張牙舞爪狂笑,她恨,只怕此后三哥哥是對她敬而遠之,鎮(zhèn)南府亦不會娶一個謀害夫君的人做媳婦。
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辛苦忙前忙后,他人一點都看不到她的誠心,明日鎮(zhèn)南府將事情一宣揚,城里人只會動嘴皮子將她罵個狗血淋頭。她這輩子已經(jīng)毀了。
“夫人,饒命。老夫認罪,求夫人念在舊情,開開恩。”年過半百的李大夫狼狽地連著磕了幾個響頭。
“李大夫,我就是念舊情才如此相信你,不想你...”古荃夫人一臉失望,“哎~來人,將李大夫押進柴房,待大人回來再做裁決?!?p> “夫人饒命啊~”李大夫的求饒聲被拖到遠處,直至毫無聲響。
“啊佩,趙福,你兩人親自送田小姐回府。相信大人這兩日便回城,期間還得請?zhí)锢蠣敽蒙粗镄〗??!?p> 田菲語聽著,這不就是變相的囚禁嗎!她還怎么去看望三哥哥去求情?
“送客?!狈蛉瞬淮_口,下逐客令。
田菲語一行人離府后,大廳回歸安靜。
婢女見夫人頗為疲憊,手撐著額頭雙眼瞇合,便上前問道,“夫人,要請顧大夫看看嗎?”
夫人擺了擺手,聲線升浮,“顧大夫,勞請你去看看羽軒?!?p> “是。”顧大夫看了一場好戲,此時緘口不言,怕多說一句惹禍上身。夫人一叫他去診脈,行了禮順勢大步離開了。
“興安,將這三人逐出府,還有門房?!笨偹闶菍⒉恢业钠腿饲謇硗戤叄蛉诵睦锸娣簧?。
“是?!?p> 古荃夫人近來擔憂過度,難免精神不佳,這眼一瞇手一撐,坐著瞇睡了兩盞茶時間。
此時佩姑姑已然辦妥田府之事,一一回稟后,“夫人,那位姑娘現(xiàn)在請出來么?”
“嗯,好好服侍。明日賠禮道歉再送出府吧?!狈蛉诵闹欣⒕?,無緣無故讓人家在柴房里關(guān)了幾日幾夜。琳瑯的確救了羽軒一命,那位醫(yī)者能為她作證。只是她正巧被田菲語算計,夫人只好將計就計將田菲語除掉。
李大夫透露消息給田菲語一事是她安排,但是行事倉促多少有些紕漏,請顧大夫來倒是可填補缺漏免露馬腳。
琳瑯靠著墻望著對面的柴堆,昨夜里顧大夫說古荃夫人向他要了假死藥,理應(yīng)說今日晨便已經(jīng)揭穿了田菲語,怎么到了日落時分還沒消息。
“呀吱~”昏暗的柴房照進幾縷斜黃昏,“姑娘,夫人請你出去?!?p> “嗯?!绷宅樔嗔巳嘟┯驳碾p腿,婢女眼力勁地三步作兩上前扶起。
“您是三少爺?shù)木让魅?,夫人說前幾日冤枉了姑娘,實在有愧,已經(jīng)安排上好廂房給姑娘休息?!辨九φf。
“嗯?!绷宅樥局鄙碜?,緩了緩腿部傳來的螞蟻啃噬酥麻感,松開了婢女扶著的手。
“姑娘請跟奴婢走吧,奴婢已備好熱水。姑娘稍后可以洗個舒舒服服的澡,今晚定能睡得極好?!薄斑t些時候,顧大夫來為姑娘診治。”
琳瑯從容自若地走著,不言不語,舉手抬足間透著淡漠氣息。婢女見這位姑娘并不理她便戚戚收聲。
婢女將琳瑯領(lǐng)入一座寬敞、光線足,布局大氣的院子,“姑娘,這便是了。您的房間在正廂,姑娘可以隨意走走觀賞?!?p> “好?!绷宅樚а鄞蛄客?,此時夕陽小道鋪著幾道斜黃昏日光,清聲問,“可以幫我搬張凳子放在那小道邊上么?”
“姑娘,不先沐浴嗎?”婢女想著她在柴房好幾日沒沐浴,這時節(jié)身上定是很難受的。
“想曬會太陽?!绷宅樦庇X渾身酸痛,不大想動。
“好的姑娘?!?p> 琳瑯屏退了那個婢女,靠著椅背面向落日,盡情地將身子融入陽光中。她閉上眼睛,斂去眸中的清冷,整個人柔和下來,仿佛借陽光洗滌自己的身子、靈魂。
“你是誰?”墻頭立著一個少年,身著青袍,背向斜陽。
琳瑯微瞇雙眼看著,反問,“你是誰?”
少年意氣風發(fā)地說,“我乃鎮(zhèn)南府四公子也。我不曾見過你。”
“但凡是府里人,你必然見過么?”
“也對,既然住進此地,便是客。安世告辭?!?p> 墻頭再無一道黑影,盡是夕陽斜下的黃昏。琳瑯伸出手揉了揉膝蓋,又犯病了。是她疏忽,計算著今日晨便能出來,昨日并未叫顧大夫拿一些藥,此番免不得一頓疼痛。
她只好借著余暉暖一暖身子褪去襲來的冷意,忽爾想起一句話,并非是所有陽光暖人心扉,人在落日斜暉或是那冬日陽下,有些人會將世間看得更透徹,心愈發(fā)寒。
古荃安世回了自己的院落,推開門,拂袍在茶幾前坐下,便看見茶壺底下壓著一張紙。紙上寫著---鎮(zhèn)西獄,撈人。
小童在別院閑逛了一圈,回到正廂前發(fā)現(xiàn)門開了,不知是哪個不知規(guī)矩的奴仆偷摸進了四公子的房間。走進了瞧清楚,原來是自家常年在外游玩的少爺歸來,“四少爺,您回來啦。小的這就去稟報夫人?!?p> “哎,且慢?!惫跑醢彩勒酆眉垪l,收入袖中,“先去熱一壺茶,我渴了。”
“是?!毙⊥瘡澲?,低頭邁進正廂走到他跟前,拎著茶壺退了幾步才轉(zhuǎn)身退下。
古荃安世搖了搖頭,這凳子還沒坐熱就得跑一趟鎮(zhèn)西獄,好一個令楚。若是這時去見了夫人免不得有一頓說教,不好脫身,還是先去撈人妥當。
他翻了墻越出鎮(zhèn)南府,還沒走出幾步,被一個穿著樸素的男人撞了,袖中多了一袋重物。古荃安世拎來打開一看,里面躺著白花花的銀子,底款是民間錢莊字號。一張紙條混雜其中,赫然寫著絳縣知縣。
沒記錯的話,令楚是因為偷盜李員外府中幾千兩未遂入牢的。李員外、絳縣縣令...他收好證物,拐了個彎去府衙。
沒過多久,一撥人騎著高頭大馬直奔涼城方向揚長而去。街上百姓不禁猜測,何事驚動了南府的人。
鎮(zhèn)西獄---
令楚對著一個耗子洞出神,按卦象,此處是它的老巢不錯。前日子時是它的暗陽命數(shù)時刻,必須出洞尋血續(xù)命。他在此地待了四天四夜竟然絲毫沒感覺到那只東西的存在。
他尋之物乃是黜黜,形如貍貓白尾,棕毛,妖獸也。
奇怪。向獄吏打聽過,先前是一個女子在此牢房住了十余年,應(yīng)是那日有一面之緣的女子。
她定見過的,莫非妖獸未成命數(shù)前便吸了她的血,離開了此地?
住在這的女子,他入獄前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
“令楚?!惫跑醢彩啦恢獜暮翁庍M來,三下五除二用劍斬開了鐵鎖,見令楚不為所動,走進用劍柄捅了捅他,“走了,事情處理了。”
“不是明日才回來?”令楚起身,踢了洞邊的干草掩蓋住那耗子洞。
“清湖洞土匪成堆,街上清冷。在那逗留一日,嘗了些地道小吃便回來了?!惫跑醢彩朗鞘廊丝谥墟?zhèn)南府最不成器的公子,整日只愛游山玩水。
有人覺得如今天下尚未太平,身為朝中重臣地方父母官之子,不知為朝廷效力。哪知鎮(zhèn)南府四子有二子為朝廷賣力,已然招朝中人說道。
“還沒找到那東西?”他問。
“吸了人血,逃了?!绷畛髁朔髋郏瑩P出一陣酸味。
古荃安世立馬彈開,用手捂住鼻子,嫌棄道,“真踏實在這窩了五六天吶。”
令楚甩了個白眼給他,率先抬腳出了牢,在獄牢外小巷觸不及防地轉(zhuǎn)了個身,一把錮住他的脖子,“你應(yīng)該吃東西再來的。”
臭得讓他吐個干凈。
古荃安世素日里沾了點風塵都要換件衣裳的人,實在受不了這股酸臭味,給了令楚肚子一拳,“那東西我猜不是吸了人血逃了,是被你臭得不敢出來了?!?p> 依舊例,令楚賞了他一腳臀部按摩。
“嘶?!彼嗔巳啵履_真狠,“就這樣對待你的恩人?沒良心。”
“我可是送了一份禮給鎮(zhèn)南府,不拖不欠?!?p> “欸,我可是遇見你師父了,說過段時間到劍莊找你。算算時間,估計這兩天到了?!绷畛煾父[了分歧,這一見面難搞咯,安世眨巴著眼睛想是在看戲。
見令楚不作聲,一笑,“去鎮(zhèn)南府住上幾天,大哥和文蘭外出,家里就我一人,夫人得整日嘮叨我了?!?p> “我睡正廂,你隨便?!绷畛滔乱痪洌蟛阶咧?。
古荃安世沖他的背影無聲地吐槽了他幾句,每次都這樣。真不當自己是外人,雖然實際上夫人確實對令楚不像是外人。
忽然間想起什么,他忙追上。他剛帶回來的衣裳被他隨手扔在茶幾上,晚一步免不得被令楚拿來擦手。
兩人一前一后,似在比賽,走得飛快?;氐芥?zhèn)南府,夕陽已然落山,天色暗淡。
門房見兩位公子一前一后,恭敬行禮,“楚公子?!?p> “嗯?!绷畛c了點頭,站在府匾下等落后好些距離的某人。
“四少爺?!?p> “哎,我說你怎么又比我快一截了?!惫跑醢彩来鴼?,話都有些說不完整。
他與令楚乃師出同門,令楚為大弟子他排行老二。兩人雖差一歲,但他不會妥協(xié)叫令楚為大師兄。
“自己偷懶,怪誰?”
小師弟看著大師兄手抱胸前的姿態(tài)頓時覺得牙癢癢,眼一瞇。
“四少爺,夫人喚你一回府便去清華院請安?!遍T房說道。
“知道了?!绷畛腿藨?yīng)下了,“走吧,四少爺?!?p> 古荃安世一個閃步到了他的身旁,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好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