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huán)視一周,瞧見西南方向一尺高的草被踩出一條小路,隨即跟上。一刻鐘后,令楚站在樹干上低頭審視著地面消失不見的痕路。
此地大多是碎石,不見雜草,林中回蕩著鳥喲嚯喲嚯的聲響。
此處大抵是山腰,山寨也就在山腰位置。腦中浮現(xiàn)那張線路圖,分清東西南北,東側(cè)靠山路不宜扎寨,他往西側(cè)摸去不過三里便隱隱看見連綿的屋頂。
三個滿頭是汗的男人在樹下乘涼,一人抹汗問,“三當(dāng)家還沒回來嗎?”
“沒聽說回來??赡苣亲o鏢的突然改了道,三當(dāng)家?guī)俗啡チ??!?p> “聽上頭說,搶了這一趟,我們半年不下山都綽綽有余?!?p> “真的?那真是發(fā)財了!”
“我騙你作甚,三當(dāng)家?guī)邆€教頭去可見有多么厲害?!?p> “說來也奇怪,你們說這么大的買賣他怎么不帶兄弟們?nèi)ァ!币蝗艘尚牡?,帶的全是他自己人,難不成打的是獨吞的算盤。三當(dāng)家雖然公道,但是一部分人總覺得他有異心。
“我也奇怪,但是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都沒說什么?!?p> 一人還想說什么,遠(yuǎn)處有人喊道,“偷懶跑到那去了!訓(xùn)練開始了,小心被教頭教訓(xùn)?!?p> 樹下三人迅速起身,一人一句罵著那教頭吃飽了撐著,每日讓人在這大太陽底下練拳等等。
貓在樹上的令楚聽著他們走遠(yuǎn),寨子的人并不知曉其他勢力的人同去。那多出來的四十余人究竟是郭嘯背后的人還是那三當(dāng)家在外聯(lián)合其他人,還待他去會一會郭嘯。
他潛入山匪的住處,偷換了一身衣裳,混進巡邏的隊伍,經(jīng)過一處空地看見一群人排列著練拳,最前面站在兩個教頭。一眼看去方陣,縱十二人,橫十二人,山寨的人大部分在這。
山寨算得上是戒備森嚴(yán),外圍墻上五丈一個哨臺,底下三支二十人的隊伍交替巡邏,寨內(nèi)中央五個哨塔,還有一個專門打鐵打兵器的作坊。
令楚脫離那巡邏隊伍,在打鐵處逗留了大半個時辰。里面只有三個專門打鐵的師傅,庫房里堆放著一座一人高的小山,全是鐵。
作坊不大不小,已經(jīng)超出了朝廷規(guī)定,如此多的鐵是從何處得來?幕后之人非區(qū)區(qū)小管營,定然在朝廷中有不小勢力。
轉(zhuǎn)眼間太陽站在西邊山頭,郭嘯坐在大堂內(nèi)臉色焦急,“老三怎么還沒回來,不是說輕而易舉嗎?”
二當(dāng)家不屑地說,“畢竟是天下第一劍莊護的鏢,哪有他說的那么容易?!?p> 屋頂上的令楚藏身于盲角處,兩人一番對話從未談及凌晨傷亡的事,那林中亡人又是何人拖到那處。
二當(dāng)家借口說回去處理事情,出門拐了角低聲說著,“就憑那幾個小教頭,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一定是想借此反水?!?p> 令楚悄然跟在他身后,見他入了房中找嬌娘子,見天色已晚便下了山。
迎典客棧二樓,房中的琳瑯已經(jīng)快看不清書上的字,看窗外依然是入夜時分,點亮蠟燭目光停留在鎮(zhèn)紙下的書信。紙上洋洋灑灑地寫著,“突發(fā)急事,離開幾日,不能如時赴約,抱歉?!?p> 本預(yù)算今日談成,便可著手那事,也罷,命人多加看守便是。琳瑯將書信裝入紙封,桌上一疊寫滿字的紙小心折好藏在梳妝臺后的暗格。
門外有人敲門,是田函的聲音,“東家,我來匯報今日的賬目?!?p> 琳瑯施施然坐回寬凳上,“進。”
田函應(yīng)了聲是,滿臉笑意,提著三個油紙包沖琳瑯點了點頭。“東家?!?p> 看他的模樣便知今日收成不錯,琳瑯可沒忘記早上的事情,“拿的什么?”
“噢,瞧我這記性。剛剛路過一品軒,特意買了三只烤鴨孝敬您。”田函狗腿地把油紙包放在她面前,“一品軒的烤鴨最是出名,您聞聞這香味...”
“行了,有什么事快說?!绷宅樎勚故峭慈耸秤?,不過她不能吃烤鴨。
“我家小女不懂事傷了東家,田某已命她半年不得出門及罰抄數(shù)遍女德,還請東家看在我這幾日賣力的份上原諒了小女?!碧锖t卑地道歉。
今日開張的收入著實是讓他大吃一驚,他如今是甘心俯首稱臣的。
“不懂事,”琳瑯將這三字嘴上斟酌片刻,“待她那日蓄意打傷王妃,一句不懂事為己開脫可能會留個全尸。買烤鴨不過是徒勞,你更應(yīng)該買幾只燒雞回去好好讓她吃完好好反省才對。”
燒雞...田函明白她下次可不會手下留情,忙作擔(dān)保定不會有下次?!鞍礀|家的意思,田某晚些就頓頓安排燒雞。”
她背景是謎,從王妃壽辰宴后迎典酒樓便坐席滿堂,敢利用王府做手段可見不是一般人,他一介商賈惹不起。
琳瑯放下手中物什,神色不變,“說說布鋪的賬目吧?!?p> “是。今日共入賬兩千九百四十兩。賣出二十六套衣裳,其中賣出七套廣陵衣裳。王府買入四套,鎮(zhèn)南府買入六套,知府陳家一套;布匹共賣出十三匹;胭脂含總?cè)胭~六百一十七兩。”田函報賬語氣歡快,這賬目可是比他先前大半個月掙得多啊。
他今日聽得最多的便是贊美布鋪格局新奇和贊嘆新穎的話來,不少夫人暗暗都送來銀兩,問可還有先前那一套的衣裳。
琳瑯屈指節(jié)律性叩打扶手,眸中毫無漣漪,一切了如指掌,只是數(shù)目有些出入,“沒有訂做的?”
田函搖了搖頭,“不少人問,后續(xù)幾日會有單子。”
的確顧客沒帶夠銀兩是一方面,若按照以往布鋪價格,如今一身衣裳的銀錢可抵兩件。另一方面是尚未到了換季時節(jié),定做衣裳需求不大。不過看今日反響,還是有不少單子在來的路上。
他緊接著道,“畫像定制上妝很是新奇,吸引了不少顧客,已有幾戶人家定了妝娘上門上妝。”
“嗯,今日名頭已經(jīng)打響了。半月后會有一身精美嫁衣出展,你需做好宣傳。再者留意庫房,今日之事莫有下次?!碧锖獣詣e的作坊做仿品隱瞞不報,打的是試探她旗號。琳瑯有些頭疼,說到底問題出現(xiàn)在自己工坊里。
“是,必定多加留心。”田函見琳瑯半瞇著眼,似乎在想事情不敢出聲打擾。
一時間廂房陷入沉寂,一盞茶后她抬頭見人還沒走,問,“還有什么事?”
“啊,”她不是要算清早晨那一筆賬?他甩了甩頭,沒有主動提及此事的道理,“沒有了,小的告退?!?p> 田函開門就見小二,看了一眼便下樓回家。
小二站在門口,“姑娘,鎮(zhèn)南府的三公子在樓下大堂,問你可是要回府了?”
“讓他稍等片刻?!?p> 樓下古荃羽軒見天黑了,擔(dān)心她一個受傷女子回去不安全,特意來接她。
危險與夜幕一拍即合,混為一體,平闊草地上一個篝火生得正旺。
“全部都在?”令楚趕來與葉旭匯合,見那一群人明目張膽帶鏢貨在平地上歇腳,“他們倒是寬心?!?p> 葉旭低聲回道,“三十九人一個不少,中途我們的人盯著很緊并沒讓他們成功使出偷梁換柱的把戲?!?p> “留活口,若逃殺無赦。準(zhǔn)備行動。”
“是。”葉旭將莊主的意思傳達下去,緊跟著莊主,手握住隨時出鞘的劍。
平地上一行五個賊人忽然站起來,這頭便聽得行動的命令。
令楚這方十五人一并祭出利刀沖上去,刀劍相撞,血色四濺。
對方武功不低,雙方膠著許久??杉?xì)看形勢,那些人分明是沖著令楚而去,五人圍攻想置他于死地。
就在三人近身纏住他不得脫身時,一人從高處一刀斬下。
令楚眼色一凜,左手肘猛地撞了一下他身后撲來鎖喉之人,右手向右前側(cè)劈去,原地翻身一腳正中踢在刀身將刀踹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人抹了脖子。
如此糾纏下去,若再生變故,他周旋著厲聲吩咐,“殺無赦?!?p> 一聲令下,齊刷刷地加快速度。
令楚矮身躲過一刀,回首一劍刺透那人的胸腔,轉(zhuǎn)腕將劍一拔,身上濺了不少血。一刻鐘后,血戰(zhàn)接近尾聲,令楚刀刃七人,劍指地上那大腿被砍了一刀的三當(dāng)家,“背后之人也想不到你如此弱,助你反水一臂之力都不成?!?p> 三當(dāng)家抹開嘴角的血,不驚訝令楚猜到背后有勢力,“郭嘯不過一只小強,何必放于眼中。請君入甕罷了。”
令楚嘴角勾出邪笑,彎腰一個閃身捏住他的嘴巴免得他自盡,“你背后之人是皇帝身邊的人?!?p> 三當(dāng)家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同時用力搖了頭,“太過自以為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離開了?!?p> 令楚聽得一聲狼嚎,手一動將他下巴卸了連著咔嚓兩下把手臂也卸了,“我勸你不要亂動?!?p> 一聲落,眾聲起。狼嚎四面八方由遠(yuǎn)及近而來。
葉旭緊皺眉頭,狼最難纏,怎會...不對,這并不是北部和寧州的狼怎么跨過山到了這里,而且還這么多。“莊主,有詐?!?p> “備戰(zhàn)。”令楚將刀背緩緩轉(zhuǎn)到前面,準(zhǔn)備拼殺。
狼群不一會已經(jīng)將他們包圍在內(nèi),狼王目光幽綠,踱步似在探勘,廝殺一觸即發(fā)。
狼王仰天長嘯,狼群奔馳跳躍而來。忽然十個黑衣人從四處現(xiàn)身,沖奔狼群而去。
令楚手起刀落,狼傷了一道口子依舊生龍活虎,他一掌揮開奔來的幾匹狼,劍刺死咬住小腿的狼,一腳踢開。
狼王眼睛毒辣,緊緊地跟著令楚,見他殺死了自己族民,眸中氣焰躥高一丈。它在不遠(yuǎn)處等候著伺機而動,就在令楚被群狼羈絆之時,按住后腳突地一躍,一口咬住令楚肩膀。
“莊主!”
“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