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考前
秋闈的日子漸近,陳家上下都進入了緊張的氛圍中,為了防止兒子再出現(xiàn)暈倒科場的事情,陳鴻正請來了金百川大夫天天為兒子請脈調(diào)養(yǎng)。今日是考前的最后一天,李素琴和陳嘉慧已早早為陳嘉榕整理好了進場所需的衣物,金百川也為陳嘉榕做了考前最后一次把脈,看診的時候一家子屏著氣都不敢出聲。
“怎么樣,還好嗎?”金百川的手剛離開陳嘉榕的胳膊,陳鴻正就緊張地問。
金百川沉吟片刻,對著陳嘉榕道:“脈象雖弱,倒也不算細而無力,我給你開一副藥,今晚睡前服下,再備下丹參和通心丸,若場上胸中窒悶,心慌氣喘就服上一粒丹參,若胸痛徹背,心悸氣短,喘息難臥就立時服下通心丸,切記場內(nèi)不可熬夜,你這身體不可過于受累?!?p> 陳嘉榕聽著默默記在心里,一旁的陳鴻正聽著重重點頭,口里連聲應(yīng)諾,仿佛金百川叮嚀的不是陳嘉榕倒是他陳鴻正。
……
杜家連日來喜氣洋洋,杜府13歲的小少爺杜博文在剛剛結(jié)束的院試中一舉考中第八名生員,這樣的成績正可謂天才少年,就算是自命清高的陳嘉榕當(dāng)年也只能望其項背。
院試之后便是鄉(xiāng)試,杜若這幾日反而更加坐立不安,只有萬清辰知道她在為誰擔(dān)憂。
她既希望陳嘉榕中舉,又不希望他中舉。中舉意味著他得償所愿,又意味著他離自己更遠了。
窗外的雛菊黃燦燦地綻放著笑臉,單純而又美好,也許它知道自己如此卑微,卑微而又不放棄迎接陽光。
杜若想問它是否知道金秋過后就是寒冬,那時候它將沒落在叢草間,悄無聲息。
萬清辰走近杜若身邊,問道:“明日就是鄉(xiāng)試的日子,你要不要……?”
杜若沒有看他,輕輕搖頭,他若需要她,見不見都是一樣的。
……
是啊,這時候的陳嘉榕自然是不希望見到杜若的,但是,他總又不由得從心里生長出一點不滿情緒,“她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個女人!”
正在陳嘉榕心中莫名不滿的時候,下人來報:“少爺,謝小姐來了?!?p> 陳嘉榕眉頭微皺,心中立時厭煩,他本想說“不見”,可是嘴上卻說:“讓她在花廳等我?!?p> “干什么要讓我在花廳等你,我又不是外人,陳公子的屋子難道我進不得嗎?”謝娉婷嬌滴滴的聲音具有極強的穿透力,陳嘉榕總覺得有些齁甜,可是又齁甜地沒法拒絕。
“謝小姐說哪里話,是我這屋子太亂,不合適招待謝小姐,怕招待不周?!标惣伍诺臅崦溜@而易見。
一旁的采歌眉頭緊蹙,他近來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主人了。
謝娉婷浮夸地四下里一張望,甩一甩手中的帕子,道:
“這不挺好嗎,比我的閨房也不差呀,陳公子是個仔細講究的人。”說著帕子甩出去,幾乎觸碰到陳嘉榕的鼻尖,同時壓低聲音湊近低語道,“我就喜歡這樣的?!?p> 陳嘉榕瞥了一眼身邊的采歌,采歌識趣地退了出去。
走出門外,采歌不由嘆了一口氣,他不明白主人到底什么意思,明明不喜歡這個謝小姐,可是每次這個女人來偏又不拒絕。
難道主人喜歡的不是杜小姐嗎?難道連自己也不了解主人了嗎?
采歌無奈地搖了搖頭。
謝娉婷甩著帕子在這屋里轉(zhuǎn)了一圈,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口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道:“明日你就要上場了,我知道你身子弱,若是有個什么不要硬撐著,考得中考不中都無所謂,入仕的道路對我謝家來說不是只有這一條?!?p> 陳嘉榕聽聞心中暗驚,但是他很快明白,憑她謝家的能力科舉當(dāng)然不算什么。他知道她是來給他送定心丸的,可是,這份定心丸嚼著怎么就那么不是個味呢?
陳嘉榕臉上完全看不出喜還怒,只淡淡道:“謝謝小姐關(guān)心,明天小生一定會好好考的?!?p> 謝娉婷冷冷一笑道:“你是個聰明人,當(dāng)然聽得懂我的意思,無論你科舉如何,我謝娉婷看中的人必然是要嫁的?!?p> 說著她走近他身邊,帶著愛,帶著狠:“我倒不那么希望你中,中了,怕你飛了?!?p> 這是一對彼此自知無法駕馭的男女。
陳嘉榕看著她復(fù)雜的眼神,腦子里有那么一刻預(yù)設(shè)著如果他們成了夫妻,會是個什么情形,她是他的,還是他是她的?
她伸出右手溫柔地輕撫著他的臉頰,道:“你是我的?!?p> 謝娉婷用行動回答了他心里的疑問。
……
明天就是進場的日子了,可是陳嘉榕卻怎么都睡不著,白天謝娉婷的話不僅沒有緩解他進場的壓力反而讓他覺得必須考中,否則他有一種將要入坑的感覺,一個萬劫不復(fù)的溫柔坑。
所以,明天無論如何不能輸,他要走出去,跳出命運為他設(shè)置好的這個天坑。
他越是這么想越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間采歌聽著屋里的響動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聽到響動,陳嘉榕問:“采歌,你還沒睡嗎?”陳嘉榕索性披上衣服走了出來。
采歌趕忙從床榻上翻身起來,揉揉眼睛道:“少爺是睡不著嗎,要不要喝水,我去給您倒杯水吧?!?p> 陳嘉榕點點頭,采歌摸著黑跌跌撞撞地去點蠟燭。
一起身,從采歌的衣襟里掉出了一個東西,采歌連忙撿了起來,藏藏掖掖。
陳嘉榕留意到他的異常,懷疑地問道:“什么東西,鬼鬼祟祟的?”說著就要過來搶。
采歌猶猶豫豫地遞過去。
陳嘉榕一看是個尋常香袋,只是刺繡別樣精致些。
陳嘉榕看了采歌一眼,以為是府里哪里丫頭給采歌的信物,開玩笑地問道:“老實交代,誰給你的,長本事了?!闭f著就往香袋里查看。
里頭掏出來一張吉福,寫著“大吉”二字,尋尋常常,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
“是個福啊,看來這姑娘還挺有心啊?!标惣伍判χ?,“老實說,是哪家姑娘,是府里丫頭嗎,告訴我,我讓老爺將她聘給你,省得你這么偷偷摸摸的。”
見采歌猶猶豫豫,陳嘉榕催促道:“害什么羞呀,快說,是哪個丫頭?”
“是……是……,是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