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干什么，”云楚面無表情地看著程蝶，“笑得這般猥瑣?！?p> 程蝶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的腮幫子，“問候一下師兄，看師兄今天有沒有什么安排可以給我?！?p> “沒有，自己玩吧?！痹瞥琅f是一臉淡漠。
小廝開始在院子里準備早餐，幾碟小菜，一碗粥，還有一盤包子。云楚坐到桌旁，一派貴氣地喝粥。
程蝶在邊上站了一會，找小廝又要了一雙筷子。云楚不理她，也不看她。
程蝶拿著筷子站著給云楚夾菜，“師兄喜歡這個嗎？”不等云楚回答就把菜放到他的碗里，又夾起另一道小菜，“這個呢？”
看著眼前碗里的菜越堆越高，云楚放下筷子，扶額，“我真的服了，行了行了，”招手讓下人又上了一副碗筷，對著程蝶惡狠狠道，“吃吧！”
程蝶樂呵呵地坐下，給云楚把粥滿上，又拿了一個包子遞給云楚，“師兄喝，師兄吃?！?p> 云楚沒說話，不過還是接下了包子。程蝶自己也拿了個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師兄，我錯了。”
云楚拿著勺子的手頓住了，粥在嘴邊半天沒吃下去。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心想自己作為一個師兄及長輩，會不會太小心眼了一些。
把勺子放進嘴里，軟糯的粥溫暖了腸胃，驅(qū)散云楚這一夜的寒意。
“我那話說的不對，”程蝶嘆氣，“現(xiàn)在特殊時期，樓主還有師兄不放心是正常的。”
這一個多月里程蝶對于樹七樓屬于廢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即便如此她卻還是被養(yǎng)的好好的，甚至還長上幾斤肉。不論是樓主還是云楚，對她都是很好的。
程蝶用勺子搗了搗碗里的粥，“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東西是說不通的，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給你們說?！?p> 說起這些程蝶自己也很是懊惱，她從小到大獨立慣了，心事很少對別人講。哪怕是孫曉燕，現(xiàn)在也是需要她去保護的。
她一路逼著自己強大，逼著自己走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了這種模式。
強勢，武斷，也有些強迫癥。
當她在皇朝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時，她覺得還挺舒心，但也不太適應。
“不想說可以不用說，”云楚看著程蝶，笑了一下，“最近事情多，我稍微有些慌，若是逼你有些緊，你也別放在心上?！?p> 程蝶睫毛微濕，竟然有些想哭。
“師兄，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奸細，我也不會背叛樹七樓?！背痰卣f。
云楚笑得更加燦爛了一些，“我知道，若你有問題，樓主又怎么會讓你繼續(xù)留在樹七樓。說起這個，樓主可曾問過你什么?！?p> 程蝶點頭又搖頭，緇涸也問過，但問的無非是她邏輯上的漏洞罷了。至于那些關(guān)鍵的地方，緇涸好像從來沒有問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蝶低聲給云楚說，“樓主問的東西更像是……在逗我玩……”
云楚嘆氣，緇涸其實要比他們所有人都寬懷多了。
“你這些日子小心一些，幾天前把你抓走的人具體是誰現(xiàn)在還不是很清楚，你就這樣跑掉了，恐怕對方還會來抓你?！?p> “嗯是，”這一點程蝶也想到了，“不過我覺得，對方應該不會害我?！?p> 否則她恐怕早就死了，又怎可能身上別說傷口了，連個紅印都沒。
云楚瞟她一眼，“正是因為不會害你，所以事情才更加奇怪?！?p> 好端端的抓她干什么，抓她能有什么意義。
云楚吃完后站起來，“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你把這些日子丟下的東西再重新練練，過段時間應該是有任務(wù)要派給你的?！?p> “好?！背痰抢藥卓谥啵驮瞥鲩T。
云楚剛走，蝶粲就來了?？匆娬诟蚴志殑Φ某痰?，蝶粲眼斜了一下，頗為不屑地說，“云楚呢？”
程蝶也不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xù)和打手練習，回道，“出去了?！?p> “去哪了？”蝶粲不耐煩地問。
程蝶看準時機，把對方手中的劍挑飛。劍飄出去，正好落在蝶粲身前，直直地插在地上，蝶粲眼角一跳，程蝶收劍，拿起一邊的水杯，“那我怎么會知道?！?p> 蝶粲臉色不太好，“你是找打嗎?！?p> 程蝶嘴巴張成圓形，滿臉驚訝，“怎么了？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蝶粲姑娘呢？”
蝶粲把身前的劍拔起來，放在手中顛了兩下，“你最好別給我耍花花腸子?！?p> 話音剛落就舉著劍向程蝶沖去。程蝶抬手接下蝶粲的劍，看入蝶粲璀璨的眼睛，這般明亮又漂亮的臉，當真只是易容術(shù)嗎？
許是她看得太專注了些，蝶粲伸出另一只手抓向程蝶的臉，怒道，“看什么看！”
程蝶歪頭躲過，頭發(fā)卻被削去幾縷，語氣嚴肅了起來，“蝶粲姑娘干什么，是打算挖了我的眼嗎？”
蝶粲再次出手，劍向著程蝶的脖子劈去，角度很是毒辣，“是又怎樣?！?p> 程蝶用劍擋住后，又從腰間抽出一把劍劃向蝶粲的胳膊，蝶粲收劍欲擋。程蝶腳下快速踢向蝶粲，蝶粲吃痛，身上一歪。
眼看著就要被程蝶的劍刺中，蝶粲心頭一涼。這時程蝶手中用力，把劍往外推離幾分，擦著蝶粲的胳膊過去，劈斷了空氣。
蝶粲覺得自己腦后一松，站穩(wěn)時，頭上束發(fā)的繩子斷了。發(fā)絲飄揚在冬季清晨的風里，唇紅齒白嫵媚妖嬈。
程蝶忍不住拍手贊嘆，“真是美人?！?p> “你！”蝶粲舉起劍指著程蝶，很是惱怒，臉漲得通紅。
程蝶把劍收起來，笑得艷麗，“怎么啦，蝶粲姑娘還想要同我打嗎？可我不想和你打了。”
看蝶粲的臉被她氣得由紅變白，程蝶笑道，“云楚大人應該是去找樓主了?！?p> 蝶粲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卻在聽見程蝶的下一句話后又白了，“蝶粲姑娘是不是其實是很喜歡云楚大人的呢。”
蝶粲拿劍的手抖了一下，程蝶輕聲笑道，“無妨，我瞎猜的?！?p> 轉(zhuǎn)身離開，程蝶回頭對蝶粲說，“蝶粲姑娘還是快些吧，云楚走了很久了，走的時候還帶著包裹，出遠門也是有可能的?！?p> 等看不見程蝶的身影了，蝶粲趕忙著急地跑出云府。
程蝶躲在暗處，看著蝶粲匆忙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空飄下白色的精靈，于風中起舞，落于大地后瞬間融化，歸為塵土。
蝶粲到緇涸府邸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站在遠處亭中背對著她的緇涸和云楚。大雪紛飛，終是積壓起白色塵埃，臥于樹枝，藏在房頂。
兩個人長身而立，云楚身著青衣站的懶散隨意，周身并沒有程蝶所說的包裹。不知為何，蝶粲竟覺得有那么一點想笑，明明是這般苦澀的日子。
緇涸披著白色的狐裘，手間似是拖著一個暖壺。
長發(fā)飄蕩在風雪之中，渲染了一片清淺之色，蝶粲覺得自己的心亂了。
兩人不知正在交談著什么，蝶粲也不上前打擾，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任憑雪在她肩頭越堆越厚，打濕她的衣服，涼意侵襲。
緇涸回頭，眼中的冰霜凍透了蝶粲的心。云楚也微微側(cè)身，他看見了站在大雪中的蝶粲，沒什么情緒，又把頭扭回去，對著緇涸行禮。
蝶粲猜，他應該是說，“既然蝶粲姑娘來找，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果然，蝶粲瞧見緇涸點頭，然后云楚就向著她走來。公子如玉，面目清雅，只是那目光卻不放在她的身上。
蝶粲就這么看著云楚向她走近，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腳步聲逐漸離她越來越遠。她回頭，雪地上是云楚的腳印，那抹身姿在紛飛的大雪里，沒有絲毫留戀地離開。
蝶粲吸口氣，扭頭看見緇涸正在看她，眼中情緒不明。蝶粲心頭微顫，像是走向修羅場，一步步踩在刀尖，走到緇涸身前，跪下。
此時的廣陵城，裹上一層銀裝。小孩子們穿的喜慶，歡天喜地地在雪地上打轉(zhuǎn)，團起一個個小雪球，彼此追打，笑意盎然。
云楚看見路邊有一個賣糖葫蘆的，走上前，買了兩串草莓和葡萄。
回到云府，還未入院子，就聽見府中的小廝們在嬉笑打鬧。他們看見云楚后立刻安靜下來，站的筆直，佯裝敬禮，“云大人！”
云楚懶得理，輕聲罵道，“一邊去?！?p> “是！”樂呵呵地跑遠了。
云楚走到那處別院，空無一人的院落中雪積了大約二指厚。云楚踩進去，聆聽著腳下雪花摩擦的咔嚓聲。
云楚將買的冰糖葫蘆插在樹下雪地里，又伸手把石凳上的雪拂到地面，坐下，“這已經(jīng)是第四年了吧，兮粲。”
她已經(jīng)離開他四年，那個溫柔善良的她，終究是把他拋下，讓他去獨自面對這世間的孤苦。不知為何，他竟有些想笑，哪怕如此孤寂，如此悲傷。
一支箭從外面射進來，落在云楚的腳邊。他抬頭，看見院子的房頂上露著半個頭，不由自主勾起唇角，“你干什么。”
程蝶睜著大大的眼睛，把自己縮在房后，“你那么低沉，有些受不了?！?p> 云楚沖她招手，笑得天真，“過來?！?p> 程蝶猶豫了一下，起身飛落到他身前，瞧了瞧那幾串插在雪地里的冰糖葫蘆，“給兮粲姑娘買的？”
云楚點頭，嘆氣，“今天是她的忌日，這已經(jīng)是第四年了?！?p> 程蝶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早上那般垂頭喪氣，也不完全是因為我昨天的話啦？”撇嘴，“枉我那般愧疚，還給你好好道了歉?！?p> 云楚捏了捏她的臉，看著雪地沒說話。
“今天早上，蝶粲姑娘來找你了?！背痰p聲說道。
云楚嗯了一聲，看樣子并沒放在心上。程蝶又開口，“她見你不在，便問我你去了哪里。”
云楚終是翹起腿，把手支在腿上拖著下巴抬頭看她，“然后呢。”
“我刺激了她幾句，”程蝶眨眼，“她就受不了了。”
“嗯，所以呢?！痹瞥櫭?，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程蝶盯著云楚瞧了半天，也皺眉。算了，真是傻子，孺子不可教。
音杪
雖說程蝶現(xiàn)在很被動，但其實她是很喜歡這種大事由云楚或者緇涸來扛的感覺的，所以性格上會更活潑一點，賤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