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日過去，大雪未停，云楚時常會去找緇涸議事，具體說什么程蝶也不是很清楚。
這天像往常一樣，上午離去下午歸，不太一樣的是，云楚回來后臉上表情有些嚴肅。
云楚找到正在練劍的程蝶，“樓主說有事要找你?！?p> 程蝶有些吃驚，收回手上的劍，“找我？找我干什么?！?p> “你不是之前幫樓主找了幾個方子，好像說是有話想問你，”云楚看了看被程蝶揍得有些慘的打手，“又進步了啊?！?p> 程蝶笑得開心，“那可不是?！?p> 云楚從腰間抽出劍，“來試試?！?p> 還未等程蝶做好準備，云楚的劍就不帶什么劍氣地急速向她逼來。程蝶嚇了一跳，猛地往后一閃，差點沒扭到腰。
程蝶用劍指著云楚，剛剛訓(xùn)練完此刻鼻頭還有些紅，“干什么呀，不是說樓主找我呢嗎？不趕時間了？”
云楚再次漆身而上，這次不復(fù)方才的溫雅，劍氣凌然刺向程蝶，“不趕，時間多的是?！?p> 程蝶抬手欲擋，可那劍實在太快已然躲不開，唯有讓對方收劍方可破。程蝶從身后極快地甩出暗器，暗器中藏有毒針。毒針彈出，對著云楚的穴道而去。
云楚收劍，手掌微動，用周身氣息把毒針懸停在自己手里，看著發(fā)黑的毒針，云楚笑起來，“師妹也是絲毫不手下留情的啊?！?p> 程蝶臉上也掛起笑，“師兄也不曾手軟啊?！?p> 話音剛落便再次提劍。
你來我往幾十招，兩個人還沒有分出勝負，不過程蝶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在云楚又一次發(fā)力的時候，程蝶沒能擋住，劍飛了出去。
“還須得加強力量練習(xí)，”云楚把劍收起來，“雖說靈活性很好，但若遇上了特別強力的人，恐怕會吃苦頭?！?p> 說完以后云楚收劍的動作頓了一下，程蝶看著，也知曉他是想起了廖川。
“那以后還請師兄幫我多練練了。”程蝶笑答。
云楚看向程蝶，有些不好意思，“我力量上也不太行，下次找莫桑來給你試試?！?p> 莫桑常年不在樹七樓，往往會被派到最窮鄉(xiāng)僻壤或是艱難困苦之地，是樹七樓的專屬羅剎手。聽旁人說，莫桑比廖川還要兇神惡煞數(shù)倍。
程蝶瑟縮了一下，“不好吧……我再被打死了。”
云楚無奈笑道，“又有誰給你說了什么謠言，怎可能會被打死呢，”看天色不算早了，催促，“樓主找你你怎的還在這里站著，快去，莫悠閑了?！?p> 程蝶咬牙，沖著云楚吼，“不是你非要和我過招的嗎！裝什么呢！”
到了緇涸府上后，程蝶見到了一個并不認識的老先生正在亭子里給緇涸瞧病。
緇涸面色依然蒼白如雪，看見了遠處的程蝶以后，緇涸對那位老先生說，“您再替她看一下吧?！?p> 老先生扭頭，看見程蝶面色一喜，走到她身邊，“聽聞姑娘病已經(jīng)好了？”
伸手把了程蝶的脈，又捏了捏她的筋骨，“確實，恢復(fù)得要比樓主您好多了，”問程蝶，“姑娘是不是有意鍛煉了一下身體？”
程蝶點頭，確實如此。
老先生稱贊道，“不錯，這意識也比樓主強多了?！?p> 緇涸苦笑，“前些天給您的方子您覺得可用嗎？”
聽見這話程蝶豎起了耳朵，老先生斟酌道，“確實一些藥材是治療此癥的常見用藥，但是還有一些則從未見過這種用法?！?p> 程蝶插嘴，“是什么樣的癥狀呢？”
老先生看向緇涸，緇涸點頭，老先生摸著胡子說道，“血流難治，結(jié)痂易開，氣血不足，身體虧空……”
緇涸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兩下，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病態(tài)紅暈，“您倒是也不用說得這般詳細。”
老先生恍然。
此刻的程蝶真想大喊，這癥狀和我開的藥可是太符合了，但她只能壓制住自己心里的激動。
“不知樓主是從何處得到這些方子的呢?！崩舷壬鷨柕?。
緇涸聲音很淡，“手下的人去別的地方搶來的?！?p> 程蝶嘴角抽了一下，懷疑緇涸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監(jiān)控。
老大夫思索片刻，“那會不會是對方的陷阱呢，”說完覺得自己好像考慮的有些多，“不過樓主肯定要比老夫想得更多?！?p> “若是樓主您放心，那我就給您逐步加入那些藥材試一試吧。”老大夫看向緇涸。
程蝶也看著緇涸。
緇涸挑起的眼角里是冷靜和淡漠，“好?！?p> 等大夫走后，緇涸躺得更加隨意了一些。他招手讓小童拿了個墊子鋪在一邊的石凳上，對程蝶指指凳子，“坐?！?p> 程蝶剛坐上去，就聽到緇涸極低的聲音，“前些日子，誰劫得你已經(jīng)查出來了?！?p> “誰？”程蝶眼中神色一變，她也很想盡快知曉是誰那么有眼光，竟會劫她。
“千血。”緇涸的聲音極其遙遠，讓程蝶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蝶擰起秀氣的眉毛，“他劫我做什么？”
這可太奇怪了，若他有意，那當初在飛鳴谷多的是機會，又何必等回到這廣陵城，平白給自己添了那么些麻煩不說，還抓得是錯的她。
緇涸閉上眼睛，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更讓他奇怪的，是程蝶最后竟然會從千血手底下成功完好無損地逃出來。
“據(jù)我所知，千血一般是不會留活口的，哪怕活，也必定是半死不活。”緇涸的聲音冷若冰霜。
程蝶想到了君扇。確實，君扇身上的傷一針針都是她縫的，她很清楚對方下手有多狠。想起君扇，程蝶心中抽了一下，趕忙把思緒揪回來。
“屬下印象里，之前從未見過千血?！背痰粗l涸的眼睛認真說。
程蝶注意到緇涸眼中的眸色似乎要比旁人淡一些，那淺淡的眸中映著她的影子，“那會不會，他是認識另一個程蝶呢。”
程蝶愣住了，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但卻不是沒有可能。
緇涸把手臂枕在腦后，“你印象中，第一次有記憶是什么時候。”
“一年多前，光洞出現(xiàn)以后，在那之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記得?！背痰苤鼐洼p地說。
緇涸另一只手輕輕敲擊著身下的躺椅，“所以，蘇華的話，其實你也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p> “是……可屬下覺得……”她對蘇華心中存疑這不假，但她又想不通蘇華那么做的意義，“樓主不是調(diào)查過屬下的身世，有沒有什么問題呢？”
緇涸看著亭外紛紛飄落的雪花融化進池塘中，不見蹤跡，“樹七樓查出來的是沒有什么漏洞的?！?p> 言罷轉(zhuǎn)頭看向程蝶，“但你自己應(yīng)該清楚，你不像是個一無所知的人?！?p> 當初緇涸愿意把她帶回樹七樓也是因為她那股殺狼的狠勁，一個從未涉世懵懂無知的人，怎可能會做到如此。
程蝶低著頭，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許是看她過于為難，緇涸的聲音里添上了一絲暖意，“你若有難處不愿意說也沒關(guān)系?！?p> 程蝶感激地抬頭看著緇涸，哪知緇涸接下來的話卻變了，“調(diào)查結(jié)果沒問題，但現(xiàn)實與結(jié)果不符。我給你一段時間，你最好想清楚怎么給我交代，不然樹七樓不會再留你。”
那雙漂亮的眼眸中，是殘忍和肅殺。這個“留”的意思，看來不是那么簡單。
“其實我也沒什么一定不能說的，”程蝶冷靜開口，“我能告訴樓主的，只是一年多以前我確實是第一次來到這個身體，在此之前我和這里沒有任何關(guān)系。您覺得我的反應(yīng)和經(jīng)歷不符，因為我曾經(jīng)在別的地方經(jīng)歷過，只不過不是這具身體罷了?！?p> 緇涸也在打量著程蝶。
雪花隨著風(fēng)吹進亭中，飄落在程蝶的發(fā)間。
緇涸從躺椅中站起，抬手撥落她發(fā)上飄雪，“他日我希望，你能把這些事告訴我，或者云楚?！?p> 程蝶的眼中染上一絲哀傷。總會有那么一天的，但那時定然是她把這段人生重新歸還給皇朝的程蝶之時，也即是他們的分離之期。
“好。”女孩子清澈的聲音回旋在冬季飄散的雪花和寒風(fēng)里。
之后幾天，程蝶跟著云楚去樹七樓的時候見到了莫桑。不似描述的兇神惡煞，也不如想象中那般體壯如牛。莫桑只是看起來略微壯碩一點而已，和樹七樓的女孩們說話時，甚至?xí)樇t不好意思。
這樣一個新奇的發(fā)現(xiàn)讓程蝶覺得很有意思。
云楚把程蝶交給莫桑，讓莫桑幫她練練力度，莫桑不敢下手，總是被程蝶給整的有些狼狽。
在酒樓吃飯的時候，云楚給莫桑又重新認真介紹了程蝶，“這是我?guī)熋?，和我一樣師從廖大人?！?p> 說完仰頭深飲一杯酒，程蝶看著被嗆出眼淚的云楚，心中也升起一陣難過。
莫桑舉起酒杯，陪著云楚一起干下，拍了拍云楚的肩膀，沒說話。
云楚又把酒滿上，嘆氣，“兮粲以后，是君扇，若不是廖川心軟，恐怕鳶尾也回不來，”看向莫桑，“程蝶年齡還小，我不想讓她像兮粲和君扇一樣。”
莫桑瞳孔微縮，和云楚碰杯，“我知道了?！?p> 程蝶自嘲，“自古紅顏薄命，我不是紅顏，我是厚顏，所以命長。師兄放心?！?p> 云楚用筷子戳了一下她的頭，“你最好是能讓我放心?！?p> 莫桑低笑看著打嘴仗的兩個人，這樣的莫桑讓程蝶想到了一個詞，鐵漢柔情。
許是酒意上來了，云楚問莫桑，“最近城里的黑市可有傳什么不一樣的東西？”
若是平常，云楚絕對不會在程蝶面前和別人談這些。莫桑沒想那么多，回道，“黑市里有人傳樓主得到了一個神方，藥到病除?！?p> 程蝶湊上去，“神方？那可有傳是從哪里得來的?！?p> 莫桑搖頭，又飲下一杯酒，“市間還傳樹七樓進了奸細，受到挑撥丟了幾元大將，氣數(shù)已盡?！?p> 看莫桑低著頭很是郁悶的樣子，云楚把胳膊搭在莫桑肩上，安慰，“別難受，這不都是說的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