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勢均力敵
沐笙在梅林深處看到錦初時，自己身上已沾了不少雪。
他在殿中看到錦初走出，又久久不回，心中難耐，便一路問詢宮人，到了此處。
因?yàn)樽叩眉?，還不小心踩了好幾腳泥，也忘記撐結(jié)界避雪。
已是冬天，錦初卻仍穿著一襲藍(lán)色紗裙，她正坐在涼亭的頂上，裙擺層層疊疊地垂下來，身上也落了不少雪。
“錦姑娘?！便弩显谙旅嫜鲋^看她，“小心著涼?！?p> 錦初周身煙青色的瓦片上，落了厚厚一層雪，整個屋頂全是白的，連帶著她，似乎也要成了一個雪人。
聽到沐笙的話，錦初垂下眼來看他，眼角仍有余紅，如同茫茫白雪中，露出的一朵紅梅。
沐笙覺得自己的心里也被種下了一朵梅花，比那日他隔著冰層看到錦初，更多了幾分熱烈。
涼亭修得很高，沐笙只是七階，還不能飛行，動用法術(shù)又恐鬧出太大動靜，把人全招來，便只能在涼亭下看著錦初。
“錦姑娘，你可是不開心？若是愿意，你可以同我說說。”
錦初搖頭。
“沐公子，你快些回去吧，不必管我?！?p> 她知曉沐笙對她的心思，也感激他對她的好，可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如同現(xiàn)在，她坐在屋頂之上，而沐笙只能仰頭看她。
沐笙只當(dāng)沒聽出她話語中的疏離，“錦姑娘，從前我阿娘告訴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把自己想成一朵云，隨風(fēng)飄蕩，這樣，所有的煩惱便會被風(fēng)卷走了?！?p> 錦初勉強(qiáng)笑了笑，“沐公子，那是騙小孩子的把戲?！?p> 她站起身，往前踏出一步，于虛空中穩(wěn)穩(wěn)立著。
仿佛伸手便能碰到白茫茫的天穹。
“況且，今日也沒有云?！?p> 沐笙將目光往上移，落到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的天空上，忽而瞥見一個黑點(diǎn)飛快地從空中掠過，如同一滴墨汁滴在了雪白的畫卷上，破開寂靜。
他一笑，立刻說：“那便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鳥?！?p> 見錦初神色仍是淡淡，又說：“或是一片雪花。雪花從空中落下，消融成水，只余一片冰心?！?p> “沐公子，我最不喜歡雪?！卞\初神色平靜，“不說這些。我本也要送給沐公子一份謝禮，既然你此刻來了，我便將禮送了?！?p> 沐笙本在懊悔自己說錯了話，聽了錦初的話，只覺得這冬日的寒風(fēng)都透過衣服吹進(jìn)了自己心里。
送他謝禮，這是要與他劃清界限？
錦初心念一動，數(shù)十把華光璀璨的劍破開天光白雪，懸浮在她周身。
“我聽聞在紅塵域，要九階才能前往天戈池與兵器締結(jié)契約?！卞\初的手一一拂過那幾把劍，“這些劍是我偶然得到的，沐公子若是帶出去，絕不比天戈池里的兵器差。”
在紅塵域，要想獲得鋒利的神兵，一是九階后前往天戈池，二是家族傳承，三是請七階以上煉器師打造。
尋常在店里買的兵器，都沒有靈，無法締結(jié)契約，自然也就不能發(fā)揮最大的威力。
但若要與兵器締結(jié)契約，也須契約者本身達(dá)到九階，否則無法承受契約之力。
錦初也知道這個，補(bǔ)充道：“我給沐公子的兵器，無需達(dá)到九階便可締結(jié)契約，沐公子選一把?！?p> 她輕盈從空中落下，立于沐笙身前，周身劍光璀璨。
沐笙將目光落在那些形態(tài)各異，光華耀眼的劍上。
還未出鞘，便能感覺到劍內(nèi)錚鳴之聲，比之家族里傳下來的劍，只怕還要更好。
沐笙自小被人贊揚(yáng)天賦卓絕，也始終向往能夠成為雄霸一方的人物，若是能得到這些劍中的其中一把，自然是錦上添花。
可是，他將目光落到錦初疏離淡漠的臉上，忽然猶豫了。
按照族里自小教他的，兩者取其一，較其厲害，他應(yīng)該選擇收下錦初的謝禮。
但他的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能收。
于是，他搖了搖頭，“錦姑娘，我之前說過，我救你，并非為了謝禮。你的禮，我不收。”
錦初一愣，繼而笑看著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也罷，但也請沐公子記住我的話，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來找我?！?p> 沐笙此時尚且年少，待他經(jīng)歷世事，便會明白，為何自古以來的帝王，皆為江山而負(fù)美人。
她將劍都收起來，朝沐笙揮了揮手，“沐公子，我先走一步?！?p> 話落，人已從原地消失了。
沐笙依舊在原地站著，仰頭，空中的雪落在臉上，刺骨冰涼。
他下定決心要努力修煉，以后不必再仰頭看錦初，而是可以和她并肩而立。
殊不知，即便他到達(dá)十二階，也永遠(yuǎn)不能和錦初勢均力敵。
——
錦初走到錦月與樓御辰身邊時，發(fā)現(xiàn)二人全都笑看著她。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我與沐笙之間只有救命之恩。”旁的，絕無可能。
錦月笑道：“我看沐公子對你很上心。”
因著錦初的緣故，沐笙這半個多月來都不曾找過她的麻煩。
樓御辰也附和道：“沐笙這人雖然看著討厭，對你卻也不錯?！?p> 錦初的面色嚴(yán)肅下來，“哥哥，阿姐什么都不知，取笑我也便罷了，以前的事，你可是知道的。”
觸及到錦月疑惑的眼神，樓御辰輕咳一聲，“對不住，我不該說。但是阿初，人總要向前看的?！?p> 何須總把自己困在九千年前的牢里。
錦初恨恨道：“一日不殺他，我便一日活在九千年前，哥哥不必再勸?！?p> 又走過去挽住錦月的手，“阿姐，你的那只貓小橙子，這幾日是我在照顧，他可是頑皮得很，你還是快些來把他接走吧?！?p> 樓御辰：“......”
錦初得意地看他。
哥哥不在家，就沒有人會對她說教，也沒有人會以燒話本來威脅她。
錦月道：“我閉關(guān)前也忘記吩咐人去接小橙子，有勞你照顧他這么久，待宴會結(jié)束，我便去接他?！?p> 錦初連連點(diǎn)頭，假裝看不到樓御辰微凝的面色。
樓御辰似笑非笑地瞥了錦初一眼，“我們出來的久，也該回去了。你們先走，我有事情要辦，稍后再來。”
錦月猜想他要辦的事多半與法陣有關(guān)，便說：“萬事小心?！?p> 錦初倒是毫不擔(dān)心，“哥哥早去早回?！?p> 樓御辰點(diǎn)頭，在自己身上布了個傳送陣，白光亮起，他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錦月與錦初則回了舉行酒宴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