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定十九年,冬,微雪。
北方的天氣已經(jīng)是很冷了,帶著刺骨的薄涼,屋外天寒地凍,冷風一吹,刺骨的寒意便順著風鉆到了人的領子里,透著徹骨的寒意。屋內(nèi)有著暖爐烘烤著,彷佛是另外一個天地,此時,正是午時,有一家府邸不斷進入著郎中模樣的人。
這家的官人們一下了朝便直奔府邸南邊的一處院落,“白白今日可有醒過來?”說話的是殷家的老爺殷勇,他看向一直守在床邊的夫人白氏,刻意放輕了聲音,似是怕驚嚇了床上的女兒。白氏一邊拿著手絹擦眼淚,一邊撫摸著躺在床上的女子,聽到老爺?shù)幕卦捝袂榈吐涞負u了搖頭,道:“這嘉定城的郎中都來看過了,都說是感染了風寒,可她怎么昏睡了這么多日?!?p> 只見床上的姑娘秀目微蹙,似是被困在夢靨中,精致的小臉慘白,嘴里還說著胡話。
“來人。”殷家老爺沉吟了片刻便喚來下人,從懷里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去,拿著我的牌子去宮里請?zhí)t(yī),速度要快?!笔绦l(wèi)福了福,領命出門,一眨眼就不見了。
“前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白怎么會無端落水,你們這些下人是干什么吃的?!币晃簧碇嗌薹哪贻p男子怒氣沖沖地朝著默在一旁的婢女吼道,雙手緊握,仔細看去和床上躺著的姑娘有幾分相似,這是殷府的嫡子殷昀,也是殷白白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對于自己的唯一的親妹妹殷昀向來是有求必應,看到妹妹像個沒有生氣的娃娃躺在床上,殷昀也是又擔心又生氣。
殷白白的貼身婢女二環(huán)嚇得立馬伏地,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嘴里囁嚅著,“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知道這位大公子雖然看上去溫和,實則是個寵妹狂魔,一旦涉及自己妹妹的事情,向來都是一絲不茍的,況且這次小姐落水真的是她自己失足落水,怨不了旁人的,還好有位公子及時救了小姐一命,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感謝,那位公子就不見了。
白氏看著跪在地上的婢女,嘆了嘆氣,出聲阻止道:“夠了,等你主子醒了再受罰吧。”白氏知道自己女兒飛揚跋扈的性格,對待下人也是有些苛刻,卻是因為五年前診斷出了患有心疾,所以很多時候大家也不忍強求她,只愿她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余生,哪怕以后找不到婆家,憑自己家的財力也夠養(yǎng)她一輩子的。
宮中的太醫(yī)終于來了,探了脈,施了幾次針,床上的人的臉色似乎漸漸有了好轉(zhuǎn),太醫(yī)道,不出意外今明兩日會醒過來,這次是落水導致的風寒,進而又有了些并發(fā)癥,所幸沒有大礙,心疾也因為長期名貴藥材的滋補也有了好轉(zhuǎn),不過徹底治愈的幾率不大,隨后又寫了幾副藥。
殷老爺忙囑咐小廝去買,謝過太醫(yī)之后,又在女兒房里待了會,然后才帶著一眾人離去,讓幾個丫鬟婆子貼身照料著。
殷白白覺得自己處在水深火熱中,瀕臨窒息的感覺一直環(huán)繞著自己,她隱隱聽到說話的聲音,身體的感覺在慢慢恢復,她還感到有人在用針戳自己,酥酥麻麻的,大概是睡累了,她緩緩睜開眼睛,楞了半響,感覺周圍安安靜靜的,有微弱的燭光,這是已經(jīng)到了晚上嗎,她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又繼續(xù)睡過去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穿著古裝在小亭子里踢毽子,踢著踢著毽子飛到湖里,她傲嬌地使喚旁邊的人去撈,小丫頭畏畏縮縮的,她看著漸漸下沉的毽子氣得不行,準備自己下去,把小丫頭拂倒在地上,奈何自己一不小心也滑倒了,然后又掉到水里去了,怎么又是水,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有人抓住了她,把她從水里救上來,朦朧間她看到好似是一位穿玄色的男子救了自己,鼻翼間還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龍涎香。
“小姐,您快醒醒??!”
“小姐!您千萬不要有事?。 ?p> 她被人輕輕搖晃,不斷有人在耳邊呼喊著。殷白白最后聽到的就是小丫頭焦急的聲音,后來就沒有意識了。
再一次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打扮妥帖的絕美婦人,簡單的鑲嵌著珍珠的頭面,羅紋素色長裙,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婦人眼眶通紅,拿著素色的手帕捂著心口,見她睜開眼,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一把將她抱進懷里:“白白,娘的心肝寶貝,你可算醒了!二環(huán),快去前頭喊大夫來!”
一個小丫頭連忙應聲跑出去。
殷白白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怎么回事,這不是掉進河里了嗎,現(xiàn)在不是在醫(yī)院嗎,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也不像是醫(yī)院啊,她惶惑地抬起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也就大概才十三四歲的樣子吧。還有剛剛稱自己心肝寶貝的婦人,雖然家人也喊自己白白,可是怎么怎么有點不對勁呢。
她怔怔地發(fā)呆,直到一個大夫模樣的長衣男子進來。診完脈,朝婦人拱了拱手,道“恭喜夫人,小姐福大命大,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燒也退了?!狈蛉寺牶笏闪丝跉?,露出了久違的笑臉。
在剛剛大夫診斷的時候,殷白白靠在床上,身體里的記憶才漸漸蘇醒過來,她現(xiàn)在是殷府的大小姐,剛剛那位婦人是自己的娘親,跑出去喊大夫的小丫頭是照顧自己的貼身婢女,現(xiàn)在的朝代是嘉定年間,正值盛世,而現(xiàn)在這個世界被分割成了三個地域,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是稍顯強勢的,周圍還有兩個地域分別是南國和東樺,南國有最廣闊的疆土面積,但因為地廣人稀,并沒有這邊富饒;東樺臨海,水產(chǎn)豐富,易守難攻,周邊還有一些附屬小國不足道也,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太平的,這是宏觀世界。
再看殷白白,這個世界的殷白白是嘉定城殷家的大小姐,而自己的父親是宮中的尚書,自己的哥哥是宮里的御林軍首領,母親是白氏,白氏的娘家也在京城,不過是以做買賣為主,在這個世界,士農(nóng)工商,商人的地位的是不高的。白氏的娘家家財萬貫,白家的鋪子遍布了整個地帶,白氏是家族中的庶女,不過有幸嫁給了殷勇,有了殷家書香門第的幫襯,再加上家族中也有不少人進宮當官,所以白家在嘉定城也算是大戶人家。
在這個依然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朝代,殷白白的父親和娘親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且兒女雙全,也是人生的幸事,唯一美中不足的因為家中的女兒,也就是殷白白有些飛揚跋扈,在這嘉定城中也是出了名的驕縱。
殷白白不由得扶額,一邊感嘆自己命大,沒有丟了自己的小命,一邊又很無奈,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過還有有原主自身的記憶,這也不像是在夢境中,身體的疼痛和觸覺也是真實的,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旁的婦人看到女兒摸著自己的額頭,一臉擔憂地問:“白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訴娘?!?p> “沒有沒有,娘我好多了。”殷白白連忙回答。
“娘,你照顧我這幾天也累了,有丫鬟在沒事的,你快去休息吧?!币蟀装孜罩鴭D人的手,體貼地說道,聲音里還帶著些女兒家的溫軟。
“好,好,女兒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娘明日再來看你?!卑资吓牧伺囊蟀装准毮鄣男∈郑崧曊f道。
等到白氏走了,殷白白掀開被子,緩緩起身,看到不遠處有面西洋鏡,她心中一動,站到鏡子前,這一看她就愣住了,和曾經(jīng)的自己有幾分相似。鏡中的女子因為連日的臥床,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細細看去皮膚吹彈可破,眉毛微蹙,眉眼勾人,一雙閃爍如星的大眼睛,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淪,墨色的長發(fā)傾瀉,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和原主跋扈的性格一點也不搭,年齡雖小身體曲線也有了起伏,細細看去這人便是傾國傾城,雖然對于未來充滿未知,但是眼前這副好皮囊還是讓殷白白心中很是寬慰。
正當殷白白還沉浸在自己的美色當中,突然聽到丫鬟畏畏縮縮的聲音,“小姐,小姐?!辨九h(huán)顫顫巍巍地喊道。
殷白白聞言轉(zhuǎn)身,二環(huán)還沒看到殷白白的臉色,就嚇得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小姐責罰?!倍h(huán)說著說著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彷佛眼前這個好看的女子是個洪水猛獸。殷白白看到縮成一團的婢女,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剛想走過去把她扶起來,腦海里閃過曾經(jīng)殷白白的模樣,想著她還沒干什么呢,這丫頭就嚇成這樣,要是過去扶她,她還不得暈過去,這事急不得,慢慢改就好了。
殷白白假裝咳嗽了兩聲,“好了,快起來吧,這次不追究你了,快扶我去床上。”說罷,便伸出了鮮嫩的小手,二環(huán)聽到小姐的聲音連忙抬頭,看到小姐凍紅的小手,連忙小跑著去攙扶,安頓好小姐后,轉(zhuǎn)身把精致的暖烘烘的手爐拿給小姐捂手,然后才退出到外房,緩緩松了口氣,想到今天小姐的反應居然這么平淡,也沒有要責罰自己,許是還有些虛弱,往后可就不得而知了,冷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襯好似都有些濕了,和小姐交流真的是太緊張了。
屋內(nèi)的殷白白握著暖暖的手爐,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想著原來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那么大的事故估計也上新聞了,爸爸媽媽肯定很擔心,要是不去什么念云山就好了,就沒有這么些事了,自己早早地回到了學校,說不定晚上還會和剛認識的練延一起跑步,他,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離去傷心。
想著想著,殷白白又有了點困意,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