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猶豫的日子如同高掛藍(lán)天的太陽般燦爛。
吃完早餐，母女倆手拉手去大院內(nèi)的地攤菜市場逛游。食堂附近兩排蔬果攤夾道相迎，蟠桃、蜜瓜、西瓜、番茄，好不熱鬧。兩人悠哉悠哉繞到一家蜜瓜攤前，這里的蜜瓜經(jīng)過陽光充分照射，味道很不錯。
老板見客人上門，吆喝道：“來來來，嘗一嘗又大又甜的蜜瓜！”陽光太強(qiáng)，照得他睜不開眼，擠眉弄眼地露出微笑。
“老板，你不是本地人吧？”夏麗紅問。
“我不是，我XJ人，這全是XJ蜜瓜，特別甜，嘗嘗！”老板拿起半米長刀“咔嚓”一聲，一大塊蜜瓜隨手遞上。
母女倆一看，這比老家兩塊錢買的一塊還大，不敢伸手。夏麗紅好言相勸：“老板，切小點兒，這么切太吃虧！我只嘗嘗味道。”
“甭客氣，拿著吃！來，小妹妹也來一塊兒！”
又是“咔嚓”一聲，一道反光奪人眼花。
唐曉雯一口咬下，清甜爽口，滿嘴爆漿。
“老板，你真實在！”
“呵，好吃不？”
“好吃，多少錢一斤？”
“兩塊?！?p> 一聽價錢，唐曉雯以為自己到了批發(fā)市場，價錢和味道在老家至少也得八塊錢一斤，怎么擱這兒才兩塊！閉眼買！
然而，夏麗紅可不這么想，她習(xí)慣性還價：“老板，便宜點?！?p> 唐曉雯一聽，睜大眼睛低頭抿嘴，默默看向一側(cè)，滿眼害羞，心想：就這價錢還講價，老媽打劫呢。
果不其然，老板不樂意，皺起眉頭斜眼看向夏麗紅說：“大姐，這瓜您還講價？得，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也不說啥，您去別家問問?！?p> “呵呵，你別生氣，多少錢都得講講啊?！?p> “那您要全部買，一塊五我賣您！”
“全部？”夏麗紅一看，七八個蜜瓜大爺似的躺地上曬太陽，犯愁，“不行不行，一個瓜那么大，這一堆呢，我們兩個女的怎么扛回去。”
“打電話讓家里人幫忙唄。”
這事兒鐵定不行，讓秀荷逮到，再甜的瓜她也會搖頭晃腦跳著腳拒絕?？蛷d里的水果不比這菜市場少，她天天看天天愁。
蜜瓜大爺旁有五個小甜瓜，像西葫蘆似的小鳥依人，夏麗紅從未見過，她指著小瓜問：“要不這你便宜點，我全買?！?p> 老板一口答應(yīng)：“行，一塊五一斤，全賣您！”
“??？這么小怎么跟蜜瓜一樣價呢？您不是故意抬價吧？一塊一塊啦?！毕柠惣t急的家鄉(xiāng)話都快脫口而出。
老板揚(yáng)起下巴樂呵：“大姐，我聽您這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吶?！?p> “呵，聽出來了？”
“您那普通話，嘖嘖算了，聽著怪好笑！既然我們都不是本地人，便宜點賣您，一塊二，行吧？”
“好，成交！”
唐曉雯一直站一旁默默吃瓜，沒想到和陌生人聊天能這么愉快。如老板所言，“買賣不在仁義在”，買不買不重要，聊個開心也值了。
一面之緣也是緣，能彼此留一份笑容，娛樂別人的同時也能收獲一份快樂。
自打來了帝都，夏麗紅和唐曉雯漸漸被當(dāng)?shù)氐闹彼腥荆姷侥吧丝偸菢窐泛呛?，回到許多年前的樣子。生人無害，笑笑無妨。
笑著笑著，夏麗紅又買倆蜜瓜，拽著一大口袋大瓜小瓜，母女倆硬是一步一個腳印咬著牙扛回家。
秀荷一看，吹胡子瞪眼不樂意，眉間擠出一個“川”字，雙手“啪”一拍扶住膝蓋，拱背含胸盯著一堆瓜嘆息：“哎喲！你們娘倆怎么又瞎買東西！”
更年期的火氣一上頭，她提溜住夏麗紅的胳膊走到客廳窗邊，一箱一箱翻騰看。
夏麗紅知道會挨罵，嬌柔地說：“我知道水果多，可沒有小甜瓜呀，我特意買回來嘗嘗！”
“啥沒有！都有，啥都有！”
秀荷掀開馬乃子，下層竟然一層甜瓜。
“你呀，哎，我該說啥！不知道問問呀，又浪費錢！這么多水果可怎么吃得完！”
“我吃，我吃，你別生氣?！?p> “好，你說的?！毙愫勺プ∠柠惣t的字眼，抱起蜜瓜又帶走一個甜瓜走進(jìn)廚房。
長喜一直看著，穿著白色背心藍(lán)色短褲，背手站一旁，和秀荷一樣焦眉愁眼，嘆口氣進(jìn)屋休息。
秀荷大刀闊斧瞬間將蜜瓜砍成數(shù)塊，呈上桌享用。
這時，蘇夢清和蘇夢潔被秀荷的大嗓門兒吵醒，走出寢室，一屁股坐在小桌前，準(zhǔn)備參加“吃瓜戰(zhàn)斗”。
黃白黃白的蜜瓜，青翠青翠的甜瓜，還有昨天剩下的紅綠紅綠的西瓜，眾瓜開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夏麗紅一邊吃，一邊將手術(shù)決定公之于眾，這消息是絕好的“下酒菜”，女人們更加樂呵，戰(zhàn)斗力激增。
下午，夏麗紅和唐曉雯得去東方醫(yī)院退費，還有一項檢查未做，省下不少錢。這次，母女二人堅決拒絕蘇家姐妹的陪同，蘇夢清的手腳已經(jīng)腫成熊掌豬蹄，一按一個凹印，連日來沒見好轉(zhuǎn)越發(fā)嚴(yán)重。
“熟人熟事熟線路，放心?！毕柠惣t如是說。
蘇夢清擔(dān)憂腿病復(fù)發(fā)，只能叮囑道：“我就相信你一次，快去快回，順順利利。”
走入東方醫(yī)院大廳，唐曉雯削尖了腦袋觀察各種指示牌。母親夏麗紅的腿也已經(jīng)腫脹，無法讓母親一個人四處奔波尋找，自己留在原地等待，便只能絞盡腦汁辦事。這是她生病以來，第一次又做回“大人”，扛起退費重任。
半小時后，退費成功，令人驚喜。走出醫(yī)院，一抬頭又見喜鵲，似乎在宣告至今為止的每一個決定都無比正確，終會迎來好結(jié)果。
得知唐曉雯的手術(shù)決定，正在國外旅游的秀蓮即刻返程，老陸也按捺不住，于晚上準(zhǔn)備一場盛宴，歡迎遠(yuǎn)方親戚，順道給老婆接風(fēng)。
所有親戚再次歡聚一堂。飯桌上，老陸特地坐在唐曉雯身旁。唐曉雯本想讓位給老陸的閨女，但老陸說：“沒事兒，就坐這兒”。話語中，唐曉雯察覺大姨父有話想說，便乖乖坐下。
老陸身材魁梧，一米八大個兒的胖大叔，長著一副正氣凌然的方臉，隨時都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老大哥”。唐曉雯坐在身旁倍感壓力，像只犯事兒的小蝦米。但當(dāng)老陸一開口，和藹可親的口吻讓她瞬間放松。
老陸想叮囑的無非是手術(shù)選擇。他仍然不放心，不管用何種方式都不放心，他壓根不贊同手術(shù)。昨晚討論結(jié)束后，他再次和朋友溝通，深入探討侄女的病情，心里越發(fā)懷疑手術(shù)安全性。
“我建議你們再想想，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我知道大家都挺高興，我也不想潑冷水，但是我建議別著急，再想想。”
“嗯?！碧茣增┎恢绾位卮稹?p> “你應(yīng)該清楚自己的病情，但你知道它危險在哪兒嗎？如果沒那么危險為什么要冒風(fēng)險著急摘掉它？”
“它挺危險，我害怕再出血...”
“是，我們都怕它再次出血。那你認(rèn)為是胃外側(cè)的危險，還是胃內(nèi)的病變更危險？”
老陸直視唐曉雯的雙眼，像是班主任檢查作業(yè)。唐曉雯唯恐回答錯誤，迅速移開眼睛，沒底氣地說：“胃外?！?p> “不對，應(yīng)該是胃內(nèi)?！崩详懏?dāng)即糾正，“胃內(nèi)的病變經(jīng)常接觸外部東西，你吃進(jìn)去的東西，硬的、燙的、刺激的都可能引起破裂出血，但胃外相對封閉，接觸不到外界刺激，而且有肋骨在外部形成圍欄保護(hù)，所以我認(rèn)為胃內(nèi)的病變更危險?！?p> 唐曉雯深吸一口氣，自慚形穢：“哦，原來如此?！彼恢睋?dān)心胸腔內(nèi)的病變破裂造成無法想象的后果，沒想到竟是胃內(nèi)。她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烤鴨，吞吞口水。
“所以，我認(rèn)為只要注意日常飲食，你的病暫時安全，大可不必著急切除，或許們可以嘗試內(nèi)科治療，比如免疫療法?！?p> 免疫療法是老陸的領(lǐng)域，在六月中旬時曾提及，夏麗紅曾經(jīng)心動，慫恿女兒嘗試，然而唐誠認(rèn)為不可。因為曾說“期待奇跡”的老醫(yī)生也曾談到免疫療法，療效不確定，且需要連續(xù)打針，唐誠舍不得孩子受這番苦，堅決拒絕。
老老陸滔滔不絕地講述免疫治療的效果，眼睛放出矍鑠的目光。
“建議你可以先試試，一個療程后看療效，再決定是否手術(shù)。和你之前喝的中藥不一樣，理論上這種方法可以抑制疾病發(fā)展?！?p> “嗯...可是...我這是良性病變，會有醫(yī)生愿意給我開藥嗎？”唐曉雯摳破腦袋想出這個理由婉拒。
“這…確實困難，但我仍然認(rèn)為你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著急手術(shù)，值得思量?！?p> 老陸最后這句話并沒有打進(jìn)唐曉雯心里，她堅信國際先進(jìn)的手術(shù)方式能夠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線生機(jī)。
夜晚，唐曉雯和夏麗紅走入蘇家姐妹的大寢室，著手按摩。打第一天抵達(dá)帝都，母女倆一直想用這樣的方式報答蘇家姐妹，不知不覺一周已過。
然而，蘇家姐妹卻宣布一個決定：“明天一早，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