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嬤嬤顧不上同呂氏說話，忙擺手叫小丫頭進(jìn)來。
碧月急匆匆進(jìn)來，問花嬤嬤：“怎么了，花嬤嬤您要我去做什么？”
花嬤嬤急忙吩咐碧月道：“快去東屋，將老太太常吃的那幾瓶丸藥拿來。”
“丸藥？”碧月略一猶疑，立刻轉(zhuǎn)身去了。
花嬤嬤這才跟呂氏說：“沒事兒，太太你要先穩(wěn)住，等吃了藥緩緩再說?！?p> 呂氏一聽這話，急忙抓住花嬤嬤的手，急得臉色都變了。
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三長兩短，怕是這侯府就要頃刻倒塌。
這滿京城，全天下，哪有人家舊喪剛過，新喪又來？
況且老太太身體一直安泰，突然就......這讓外面怎么說？
楊氏一下跪倒在地上，哭成了淚人。
葛氏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斥她說：“沒聽見老太太身上不好嗎？你還在這嚎喪？驚著了老太太，你擔(dān)得起嗎？還不快出去！”
花嬤嬤沖楊氏行了一個禮說：“五少奶奶，您還是先回院去吧，老太太今天氣著了，等緩過來您再過來問安?！?p> 楊氏兩眼是淚，仰頭看看花嬤嬤。
她抓上花嬤嬤裙角，還沒等說話，就被兩個小丫頭扶了出去。
蘇夫人看著楊氏被扶出去，眼神微動，直到楊氏被扶出去好久，她仍看著廳堂門口，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潘氏拍拍蘇夫人的手，忽驚訝說：“怎么這么涼？”
蘇夫人一回頭，見妯娌們都進(jìn)內(nèi)屋去了，輕聲問：“母親怎么樣了？”
潘氏松了口氣，雙手合十地感謝上蒼，直說“謝天謝地老太太醒過來了?！?p> 蘇夫人也跟著謝了一聲，輕輕吐口氣。
老太太坐在內(nèi)屋床上，額頭上那只素白銀釵已取下來了，半白頭發(fā)松松地挽成高髻，盤在頭頂上。
老太太眼睛微微閉著，半靠在床頭軟枕上，似是撐不起身子來。
呂氏捧著一杯熱茶，讓老太太暖暖身子，邊說便吩咐下人快去熬些安神湯來，就按平日的方子熬。
老太太擺擺說，氣微聲弱地說：“我這身子還撐得住，你們都下去吧，將栩兒衡兒也帶回去，今明兩天的請安也免了?！?p> 呂氏不放心地說：“母親，兒媳在這陪著您吧，花嬤嬤一個人忙不過來?！?p> 老太太搖搖頭，擺手推開呂氏捧過來的茶盞，讓眾人都退出去吧。
葛氏走上前來說：“母親，您老人家躺在床上，兒媳們哪能走呢？我們還是留下來侍候您?！?p> “你有孕，折騰什么。”老太太沖花嬤嬤招手，讓她送二少奶奶回去。
老太太又囑咐葛氏說：“你別動了胎氣，要是動了胎氣，那才是罪過?！?p> 葛氏答應(yīng)一聲，抽抽嗒嗒地退出了屋里，她手掩在眼睛上，哭得肚子一顫一顫的。
潘氏看著葛氏退出去，用手摸摸胳膊，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小小地甩了兩下手帕。
朱氏站在蘇夫人后面，一直低著頭，看不見她臉上神色。
朱氏的貼身丫頭越歌也跟著朱氏進(jìn)來了，這時看屋里并沒什么大事，便一聲不出地悄悄跟著葛氏，一同退了出去。
朱氏往旁邊挪了挪，站到了蘇夫人旁邊。
呂氏守在床邊，蘇氏、潘氏、朱氏站在后面，花嬤嬤站在側(cè)面，后面下丫頭們又圍了一地。
不甚寬闊的屋子里擠滿了人，但卻是雅雀無聲。
老太太探身看看她們，花嬤嬤急忙上前將老太太扶起來，又拿了個靠墊在老太太背后，好讓老太太坐得更省力些。
花嬤嬤將老太太扶起來后，回頭沖小丫頭們擺擺手，眾丫頭就都退了出去。
老太太半倚在床上，看著幾個兒媳說：“你們都是嫁進(jìn)侯府幾年了，老大媳婦，老三媳婦，你們都有了孩子，你們也為人母，就應(yīng)該知道為人母的心思?！?p> 呂氏和蘇氏一起答“是”，低著頭聽老太太說話。
潘氏、朱氏也跟著低下了頭，站得更規(guī)矩了。
老太太看看呂氏，沖蘇氏伸出了手，招招手讓蘇夫人過來。
蘇夫人拉上老太太的手，順勢半俯身站在了床前。
老太太拉著蘇氏的手，語重心長地對蘇氏說：“你們還沒有男孩兒，要是現(xiàn)在就搬出去，以后沒了侯府庇護(hù)，你們要如何過活？”
蘇氏低聲答：“是，兒媳知道，謝母親為我們考慮?！?p> 這時呂氏憂心忡忡地插一句說：“母親，您還是休息一會兒，您該是頤養(yǎng)天年的，怎么還為兒女們操心？”
老太太笑笑，對大兒媳婦呂氏說：“養(yǎng)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一家子骨肉，哪能不操心？都說長嫂為母，以后這個家就要交給你操心了?！?p> 呂氏聽完老太太的話，一下抬起頭來，面露驚色。
她與老太太對看半響，才咿呀兩聲，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潘氏聽老太太說完這話，也是吃驚地看向呂氏，張口叫了聲“母親”，也再無話說了。
老太太笑著對兒媳們說：“我也老了，這幾年也有孫子了，也該享享福了?！?p> 朱氏微微低頭，恭敬答“是”，潘氏也跟著答了一聲，蘇夫人也跟著答了一聲，唯呂氏仍呆呆地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笑笑說：“如今賢兒都是侯爺了，你也是誥命夫人了，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要是有什么事，你盡管來回我，我看看還有誰敢胡言亂語，我侯府家規(guī)也不是擺設(shè)?！?p> 幾個兒媳立刻一起答“是”，蘇夫人見老太太松開了自己的手，也就知趣地退了回來。
蘇夫人站到潘氏身邊，跟著妯娌們一同行禮。
呂氏先是答了一聲“是”，神色頗為有異，漸漸雙眼含淚，用帕子掩著口，說了一聲“謝謝母親”。
老太太擺擺手說自己累了，花嬤嬤忙上前扶老太太躺下。
眾人見老太太閉目，躺在床上休息了，也就都悄聲退了出來。
花嬤嬤跟著眾人出來，遞給呂氏一連串鑰匙，又輕聲緩語、細(xì)細(xì)地跟呂氏交代了一些事情。
呂氏猶豫著接過，臉上漸漸有了喜色，等到快要出院門時，已忍不住要大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