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技寶一整天都在琢磨這句話，有些意外有些好奇又有些失望。晚上等到凌晨譚犀銘又沒有找她，賭氣一般她并不想再給他發(fā)晚安的那個表情符號，想入睡又睡不著，起床到客廳找水喝，見晚飯后喝的一杯白牡丹還有半杯，一飲而盡，茶水透心涼直沖肺腑，重新躺到床上后直接失眠了。
“一口茶不能有這么厲害?！彼?，不以為是茶水造成的失眠，強迫自己數(shù)綿羊數(shù)木頭皆無用，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關掉手機認真入睡越發(fā)睡不著，直到手機閃爍一下，她忙拿起來看。
犀銘：睡了嗎？
技寶：沒有。
她秒回，并且發(fā)的是語音。
犀銘：在想我？
心里撲騰亂跳，她顧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知道我沒睡？
犀銘：心有靈犀一點通，聊天這么久，我以為有這個默契。
技寶：什么默契？
犀銘：我忙完第一個聯(lián)系的可是你。
她發(fā)語音：我困了。
犀銘：那你先睡吧，明天早上聯(lián)系。
第二天早上六點技寶就醒了，磨蹭到八點半才起床，由于她平時下班晚因此虞母并不在周末叫她早起床，技剛給她發(fā)消息問女孩子喜歡什么生日禮物，她說鮮花和蛋糕，弟弟說她思想老土，禮物需要別出心裁，讓她再想想。她問那女孩有什么愛好，技剛說喜歡玩。技寶認真的想出許多禮物名單，只是玩這個愛好太寬泛，若有經濟條件，送女友出去旅游一周或者送包送手機也是當下很流行的生日禮物。鑒于弟弟還是一名學生，她并沒有告訴他這些禮物表達手段。
技寶：你女朋友啥時候過生日？
技剛：十二月六號。
技寶：你倒是積極，時間還早呢！
吃過早飯窩在沙發(fā)上刷電視劇，快進著看了兩集泡沫劇，時間到了十點，譚犀銘依舊沒有發(fā)來任何消息。虞父昨晚上夜班今早七點到家，此時正在呼呼大睡。虞母中午回家吃飯，技寶簡單炒了兩樣菜陪媽媽吃過飯，發(fā)現(xiàn)媽媽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條白手巾。
“這你偷的？”
“咋說話？”虞母坐在沙發(fā)上抻腿，伸手抓過白毛巾一剪刀截成兩半，囑咐說：“這塊兒擦桌子，這塊兒擦廚房?！?p> 技寶把其中一半拿到廚房，隨手把舊抹布扔到了垃圾桶。
“你可別偷東西。”她叮囑媽媽。
“你媽啥時候偷過東西？那還要臉不要？咱也是住樓的人了，我這個活找的好，輕省不累，工資也不少，我可不傻！偷個這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的?！庇菽附忉尅?p> “嗯，那我相信媽媽?！奔紝毿χ从菽浮?p> “這么看著我閨女也不賴，以后誰——”
“得了您吶，我睡覺去了?！币娪菽赣袊Z叨她終身大事的苗頭，她忙打斷。
犀銘：抱歉，一大早就忙。
技寶：我不信你沒有發(fā)一條消息的時間。
理智不允許她發(fā)這種情緒化的話，但她忍不住還是發(fā)了。
犀銘：確實。你生氣了？
技寶：沒生氣，以后做不到不要亂承諾。
隔了很久他才回了一個“好”。
犀銘：晚上不要早睡，等我。
她故意隔了半小時后才回他一個“嗯”。
江南小鎮(zhèn)的夜船上，第二夜的瑰麗在第三夜才得以實現(xiàn)。從天上的星星月亮到水里的波紋岸邊的燈光草叢里的蟲鳴，兩個人聊的不亦說乎，他講他遇到的趣事，她亦講；他講葵和洋的事情，她也翻出小桃的戀情說給他聽。而對于他和“她”的伴侶，兩個人自動忽略了。她想他大概想出軌，也或許不是第一次出軌，又想到“孟技寶”是一個不存在的虛假的人，并不是她，因此她不該有愧疚感。
拋去道德懸在腦袋上的禁錮后，他再說她“悶騷”時她并沒有反駁。
犀銘：喜歡這樣的你。
技寶：那兩個女人跟你朋友是什么關系？
犀銘：情人。
技寶：你有嗎？
話問出口才覺不妥，此刻她跟隨他來江南水鄉(xiāng)，扮演的身份可不就是他的情人嗎？
犀銘：沒有。
他又發(fā)：如果是你，我可以考慮。
技寶：少胡說。
她胸腔里又撲通撲通的跳，頭腦里有一個聲音喊她停止這種行為，又有一個念頭勸她往投資的話題上引。終究她卻說了一句自己也沒想到的話：給我發(fā)張你的照片吧。
他依言發(fā)來照片，三張。三張皆非自拍照：第一張手端著槍側臉看向遠方，遠處背景是山，他的腳邊不遠處有一個白色的物品，是垃圾，這張看起來像是抓拍（擺拍的話，不會讓這么顯眼的垃圾進入視野）；第二張是一張端端正正的正面照，背景是一座寺廟，寺廟高處黑色匾額上寫著三個金色篆體字——九重天；第三張，一身休閑服倚靠在一棵筆直粗壯柏樹旁，背景是紅墻烏脊。
他比她想象的帥多了！并非大腹便便！也無圓碩的頭顱！濃眉挺鼻闊嘴，棱角分明的臉頰下凸出一個尖型喉結，三張圖片里皆是普通的平頭發(fā)型，一雙眼睛熠熠生輝。技寶忙把三張圖下載到手機上，不等他要求，立馬精心挑選了兩張圖片發(fā)給他，當然她發(fā)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圖片。
技寶：你原來長這樣，怎么不在朋友圈發(fā)？那多吸引人呀。
他發(fā)了一個露齒笑的表情符號，問有沒有吸引到她。她說吸引到了，他說她同樣吸引人。
犀銘：今晚要不要睡一個屋？
技寶愕然，片刻之后才明白兩個人還在“文戀”進行中，看著聊天記錄里的幾張圖片，雖則都是有伴侶的已婚人士，但帥哥美女擺在一起格外登對。
技寶：不要。
犀銘：好。
技寶：我困了，明天回程。
犀銘：嗯。
聊天結束后，技寶翻來覆去睡不著，翻看相冊里的三張新照片放大縮小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關閉相冊又打開孟倩楠的朋友圈從上往下看，孟倩楠今天只在早上發(fā)布了一張端著染料盤作畫的圖片，配文是“繪出一幅幸福畫卷，啦啦啦。”后面跟著三個玫瑰花圖案。這個孟倩楠的朋友圈里并沒有固定男性圖片出現(xiàn)，她分不清楚哪個是她老公，——看起來都不太像。小女孩的圖片也不多，好似名字叫做星星。
“小星星又長大了一歲……”
“和小星星出門放風……”
“落地開手機，先給小星星打個電話……”
這個美麗女人應該不缺男性追逐，她想，拋出幾張照片隨便聊聊天就能吸引住不少已婚男人。翻看下與客戶們的聊天記錄，從添加開始，看到“她”發(fā)來微信請求，十個男客戶能有七八個通過請求，而十個女客戶不見得有一個會通過——這恰恰證明孟倩楠的個人魅力足夠強。小桃說“被同性嫉妒的男女才是真優(yōu)秀”，這話總能讓技寶想起張愛玲書里的一句話：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這一點賤。呔～怪不得小桃喜歡張愛玲的書！
想來想去她有些煩躁，平時睡覺前都會跟A、B類重點客戶聊上幾句，現(xiàn)在看著他們發(fā)來的各式各樣的討好試探話語，她決定明天統(tǒng)一切一次單，沒投資意向的就直接打入“冷宮”，不再給他們陪聊和聊騷的機會了。
第二日譚犀銘發(fā)來早安問候語，技寶沒理會。看過小桃后她坐公交車來到公司，曹瑞負站在臺前宣布公司人事任命結構調整，說國慶節(jié)后要建立“總經理-總監(jiān)-經理-主管-業(yè)務員”五級管理。新入職的員工也許不懂，但作為去過南京的技寶來說，這種調整隨著公司員工人數(shù)的激增早就在她預料之內了。總經理自然是柏經理無疑，總監(jiān)的人選也跑不出曹瑞負和唐新艾兩個人的手掌心，而經理自然就在現(xiàn)有的主管里挑選了，至于新主管——那就有可能能者居之了。只有嚴經理的身份一直特殊著，他大概屬于整個公司的調和劑吧，畢竟整天掛著一張平易近人的親和臉，有他出現(xiàn)的時候氛圍都會相當輕松愉快。
最底層的晉升之路比較遵循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技寶并未感覺不妥，能始終如一的跟著公司發(fā)展壯大，曹瑞負和唐新艾被提拔為總監(jiān)當之無愧，也許到了一定的高層，忠心比能力更重要呢？何況曹瑞負事無巨細處事溫和周到善于聚集人心，唐新艾雷厲風行業(yè)務敢于摸索創(chuàng)新慣于拔高業(yè)績，二人都是難得的虎將，巧的是性格上又能互補。這里面只有一個人的晉升讓她感到奇怪，那就是一個部門只有一個人的高勻磊。他反正就是一個人，是經理還是總監(jiān)不都一樣嗎？難道要擴充技術部人員了？
技寶沒有晉升的心思，她只有開客戶賺錢的想法。
技寶：最近生意不好做。
客戶1:大老板還計較一時的買賣？
客戶2：不急不急，馬上就來大生意。
客戶3：？
客戶4：今天在店里嗎？美女。
客戶5：你一個月能賺多少？
客戶6：我店里也沒人。
……
群發(fā)過后，回復的消息瞬間充滿聊天頁面，技寶有選擇性的做了不同的回復，而對于重點意向客戶她則引導到另一個聊天方向去。
技寶：是呀，有點閑，正好看看盤。
技寶：嗯，在看盤。
技寶：等消息再買。
技寶：一會兒再聊，我舅舅來消息了。
技寶：剛才在做單，現(xiàn)在不忙了。
技寶：今天有好股，舅舅告訴我兩個，我推薦給你一個。
……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在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中想到了這句俗話。從客戶的信息發(fā)過來到她回復給客戶，這期間的反應時間平均只有十秒鐘左右，技寶基本上可以做到回復各不相同。而犀銘的對話框她也發(fā)了一句“最近生意不好做”給他，他還沒有回復她。
配合著電子盤漲跌畫面和積攢了許久的各種盈利數(shù)額的截圖，她井然有序的往前推進切單進度。切單一詞最早是從曹瑞負嘴巴里蹦出來的術語，公司最新通用的“陌生-熟悉-朋友-合作”八字方針銷售流程里，“切單”的操作大概處于“熟悉”到“朋友”或者“朋友”到“合作”這兩個過度階段使用，通俗講就是運用各種手段試探客戶對于投資產品的反應，如果反應好就可以進入下一個銷售階段，反應差就繼續(xù)聊天加強信任度和熟悉度，反應敏感態(tài)度惡劣的可自行處理。
技寶最近剛學會管客戶花樣要紅包，下午聊天間隙也有兩個把“孟技寶”奉為女神的男客戶主動給她發(fā)了兩個紅包，一個金額8.8，一個金額52。收了紅包，她跟龐旭說有個客戶給她發(fā)了八塊八。
公司禁止收受客戶紅包，可實際操作中很難嚴格監(jiān)管，看到紅色的包裹著真金白銀的微信紅包，有幾個人會不去點擊看看里面有多少呢？一般十元之內的數(shù)額，技寶會找個機會還回去，這并非是因為她不想要，而是因為為了不足十塊錢的紅包損壞客戶對“孟技寶”身份的懷疑很得不償失，何況后面要用幾百幾千的盈利圖去刺激客戶，這時候收受不足十塊錢的紅包就顯得相當違和。而那些重點客戶的紅包她也是不要的，迫不得已收下的話她會還給對方一個更大的紅包，目的同上。
龐旭告訴她史峰這個月光要紅包就收了一千多塊錢，技寶震驚不已。史峰來公司之前在另一家同行業(yè)公司待過，業(yè)績不高不低屬于那類老油條員工，很會利用已有資料為自個創(chuàng)收，以前她聽小桃說史峰用公司分配給的一千條手機號賣了五百塊，買者是他的客戶。沒想到現(xiàn)在又在偷偷要紅包了！
技寶隱約有些擔憂，灰色的工作里竟然還有著許多暗下交易。望著打開的兩個紅包，她突然想起譚犀銘還沒有給她發(fā)過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