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演細(xì)細(xì)的將東西收好,我感到手中的珊瑚被他抽了出來,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去搶,卻莫名的相信他不會將此物拿走,他看了看那珊瑚道。
“從前你的衣飾都很簡單,如今多了些個花樣也好”
而后他將那珊瑚一并放入了盒子里面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不免起了些波瀾,我一直把冥演對我做的一切事情都當(dāng)成是一種習(xí)慣,現(xiàn)如今他說出這話來我心中竟生出一些不舍,為什么,難道就是因?yàn)槲矣辛顺ぱ菟臀抑獾念^飾么?或許我的心更傾向于那血玉簪子吧。
“這些你且?guī)Щ厮纠锶?,子嫻?yīng)是會這些的,你可以向她討教一番”
“哦”
我抱著盒子轉(zhuǎn)身走開,在寢殿門口處忽然回頭,正好和他四目相對,他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回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還有什么事?”他道
我舉著盒子笑著看向他
“這些,多謝了”
他面上波瀾不驚,只是淺淺的應(yīng)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我抱著盒子一路出了冥宮,只是,我忽然覺得冥演是個騙子,因?yàn)?,我這一路走來不知聽到多少冥兵在那里竊竊私語模樣都是鬼鬼祟祟,這和我衣衫不整的從里面出來又有什么區(qū)別。
我搖了搖頭繼續(xù)往前走著。
我將珊瑚釵子從盒子里面取出來在手中端詳,而后將那羅黛盒子放好,此時桌案上只剩下了一支血玉簪子和那珊瑚釵子,我細(xì)細(xì)的看著這兩樣飾物,來自兩個人不同的贈與。
門口一個紅影略過而后出現(xiàn)在我眼前,子嫻單手托著下巴,略微思量的看著我。
我抬眼看她,她依舊是一副思考的姿勢,竟一點(diǎn)兒沒變。
“何事?”
我抬手,袖子一遮便將面前的物什暫且遮住,其實(shí)也沒什么,只是不知道為何我有些心虛。
“剛剛進(jìn)門的時候子嫻我差點(diǎn)以為冥君此次叫大人前去‘拷問’將大人給關(guān)起來了,而這幽冥司換了新的主人,只是仔細(xì)一看,這眉眼卻又是大人的,嘖嘖嘖,哪里弄來的衣裙,讓我差點(diǎn)認(rèn)不出大人,還有這妝容,嘖嘖嘖,這花畫的真是栩栩如生啊”
定是我平日里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如今子嫻看來我倒是真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這都是冥演的大手筆,我可學(xué)不來的。
“那你來,是不是就是想看一下,你的大人有沒有死掉?”
“哎呦,大人你這還是說什么話呢,人家只是來關(guān)心一下你么”
說完她的手便覆上了我的手背,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于是將手往回一扯。
卻不想剛剛刻意遮住的兩樣物什如此一來倒是暴露無遺。
子嫻剛好看到了那兩件東西,她細(xì)細(xì)打量著。
“這一件是冥君所贈之血玉簪,自從我見了大人之后就從來不離身,倒是這一件……對了大人,之前你在聚靈池沐浴的時候我便想問,這珊瑚好生漂亮,也是冥君所贈之物么?”
原來在她看來我的東西,就應(yīng)該全部都是冥演給的,不過這話不錯,我的東西確實(shí)都是冥演給的,可是唯獨(dú)這一件偏偏不是。
“不是”我道。
她又是一副單手托腮的樣子,而后抬手將我那珊瑚釵子拿了起來嗅了嗅,然后一臉歡心的說道
“那必然是連玦仙君送你的了?”
子嫻這狗鼻子,連這都能嗅出來?
既然她已經(jīng)知道我就不便再隱瞞,再說,我與她之間也沒什么秘密
“不錯,正是連玦仙君所贈,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我想,光憑你敏銳的嗅覺還查不出這是誰送的吧。”
她將珊瑚釵子放于案上細(xì)細(xì)說來
“這一呢,這上面有水族的味道,其實(shí)不用說也知道,這必然是海里的東西,其二,大人你所認(rèn)識的人并不多,在這三界云云之中能夠送你海里東西的,除了冥君也就是你之前幫過的連瑛夫人一家,況且我并不會去想是別人所贈,因?yàn)椋彩且娺^你的人都知道,大人你從來不喜這些,這其三嘛,若說起連瑛夫人,她定是不會送你這樣的物件,女人之間很少有送這些東西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連玦仙君與大人來往甚密,所以此物出自東海自是無差,連玦仙君所贈更是,大人,子嫻分析的可有錯誤?”
我真是在心中暗暗的佩服她,不愧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分析案子的功夫全部用來這上面了,我還能怎么夸她。
“不錯,很好”我道
“多謝大人夸獎,只是……”她抬眼看我
“只是什么?”
“只是,大人今后可要犯了難,是戴著珊瑚釵呢?還是戴著血玉簪?”
我復(fù)而看了一眼面前的東西道
“這有何難,想戴哪個就戴哪個唄”
只見子嫻搖了搖頭道
“大人,無論是戴了哪一個都會讓另一個送東西的人不開心,這件事情可有想過?”
她說這話實(shí)在風(fēng)趣,他們二人怎么會因?yàn)槲掖魇裁炊鴤撕蜌猓窟@說的未免言重了些。
“不懂”
子嫻一本正經(jīng)說道
“大人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無論是你自己的看法還是我們的說辭,其實(shí),我和孟婆曾經(jīng)說起過大人的事情,我便知道,大人你看待有些東西著實(shí)淡了些,可從前在人……哦不,從前大人還是鬼君的時候便不會在意的東西,我想,現(xiàn)在大人也一樣不會去在意,但是這并不代表別人不會去上心”
“子嫻,你這話說的過于重了吧,只不過是個發(fā)飾而已,怎么還牽扯起那么多話來,再者說,誰又會那么自私,因?yàn)槲掖鞯臇|西而不開心呢?”
子嫻搖了搖頭
“大人,莫怪我多嘴,您在這個位置已經(jīng)有數(shù)千年之久,所經(jīng)歷,所見到的一定比子嫻多得多,但正因?yàn)槿绱?,你現(xiàn)在便學(xué)會對別人處處大公無私,對誰都人人平等,可是有一件東西,你是永遠(yuǎn)做不到,也永遠(yuǎn)學(xué)不會去平等的”
雖然知道子嫻說著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可是她何時變得如此拐彎抹角,我眉頭微皺
“你究竟想說什么”
“是情,這世間,最不能公平對待的,便是情,但這世間有很多情,有血濃于水的親情,有義氣為證的友情,有無法償還的恩情,還有,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是大人,你對他們,又是哪一種情呢?”
我抬眸對上她的眼眸,子嫻的眼中有些閃爍,我知道她與她那夫君的故事,就在她還是個公主的時候,他們之間那是愛情,而且也的確是至死不渝,因?yàn)樽計棺阕銓⒛峭龇蜿P(guān)在九幽之底足足三百多年矣,子嫻對他的背叛永遠(yuǎn)不能忘,可是卻不知在何時突然釋懷,突然將那亡靈放去投胎,難道她真的忘了么?忘了他們之間的那一段難堪的往事?難道這就是至死不渝?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可以這樣定義,我與冥演雖談不上是血濃于水,可數(shù)千年的陪伴我早已將他看成是最親近的人,或許我與他之間存在的是親情,而連玦,我與她或許只是一種要好的友情罷了,嗯,一定是這樣。
我看著子嫻,朝她微微一笑
“親情和友情,我想,我會選擇這兩樣”
她的美目有些發(fā)怔,而后逐漸舒緩道
“大人,有些事情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友情和親情也有可能轉(zhuǎn)化成別的事情,各中選擇,還望大人多加思量”
“子嫻,多謝”
這四個字發(fā)自我肺腑之間。
她只是淡淡一笑朝著門口走去。
我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給自己綰了一個發(fā)髻,將那血玉簪子輕輕的插在了上面,我還是我,還是那個鳳隱,從來沒有變過。
那日以后,我便起身去了東桑山,司里一切事務(wù)盡數(shù)交給了子嫻和黑白三人,其實(shí)來東桑山不為別的,只是想去看看,自從上次冥演帶我回來一趟之后我便對那里有些心心念念,畢竟那是祖神將我塑造之處,那里除了我還有祖神的氣息,那里是祖神的家,也是我的家。
我雖然只在那里度過了一千年的時光,那些時光雖然瑣碎可是卻很悠然自得。
我那是還沒有形體的時候,還只是一縷真魂,祖神便用一盞燈引紅蓮業(yè)火,將我放在上面淬煉,于是他走到哪,也不忘將我?guī)ツ?,只是,能帶去的地方很局限,紅蓮業(yè)火的煞氣很重,所以當(dāng)時的花草樹木皆因?yàn)槲叶菸墒沁€好有祖神在,枯萎的草木便重新復(fù)活起來,但我便不忍心繼續(xù)這樣下去,所以祖神每次要帶我去別的地方的時候我都沒有跟隨,祖神便將我放在他看書的書案上,而那時我只是一個跳動的火苗,我經(jīng)常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在看書簡的樣子,那些從前我認(rèn)為都看不懂的東西,還有他時常著書立說,他每每又徹悟的時候都會使勁兒的拍一下大腿,然后疼得咧嘴笑,但是沒有人會去讀他的書,也沒有人來看過他。
他凝練我形體的那百年里,一只都是孤身一人在做事,直到后來我入回龍池化形,才見過一人來到這里,那邊是冥演。
如今,我有了形體,真真正正的坐在祖神時??磿奶僖紊?,柜子上的書簡并沒有因?yàn)闀r間的推移而腐朽,字跡也依舊沒有模糊,我翻開他曾經(jīng)看過的一本書,細(xì)細(xì)的看著,我并沒有覺得內(nèi)容有多新奇,只是閱讀下來之后會變得平心靜氣而已,其實(shí),祖神寫的這些書也是為了消磨時光,他自創(chuàng)三界,自然要留下些只言片語給后人賞讀借鑒。
初化形時我本不識字,那些字全部都是冥演教與我的,沒有他,我也不可能懂這樣多。
祖神不在東桑山,這石屋周圍也就多了些荒草,這些草都是隨著天時自己進(jìn)行生命往復(fù)的更替,不過這東桑山有一點(diǎn)很奇怪很奇怪,似乎是被某種東西在壓抑這一切,在這里是用不了靈力的,當(dāng)然,除了祖神之外,所以拔草這件事情,也只能是我自己親手而為。
一番勞作下來,也著實(shí)讓我拋除了許多雜念,山間鳥鳴,神鳥飛過,水邊池清,有神獸剪影,一年雖無四季,卻有白晝更替。
月明星稀,天空中偶爾有幾只不眠的凰鳥略過發(fā)出一聲長鳴,落下一支白羽漂浮在回龍池上,暈開一片漣漪,我站在岸邊,靜靜的看著清澈的池水,我在這里度過了許多時光,那時候,冥演就像現(xiàn)在這樣在岸邊靜靜的朝池中看著有時沉睡,有時清醒的我,我就那么靜靜的在里面躺著,看浮云飄過,看周圍的花開花落。
我蹲下身,脫去鞋襪,在岸邊的大石上靜靜的坐著,雙足輕撣水面,激起一絲絲的波瀾,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回龍池的確很清,但卻有很多小魚,他們似乎永遠(yuǎn)也長不大,一如數(shù)千年前的模樣,好似這山中不但能夠抑制靈力,同樣也夠能抑制萬物生長的能力,當(dāng)然,這被抑制生長的,只有那些成了氣候的,若是普通的花草,反而自己順應(yīng)天時而生長。
我看著水面的倒影,額間的彼岸映襯在水中,搖曳生姿。
夜一深,我便覺得身上發(fā)涼,遂就起身整理過后,朝著石屋走去。
月華下,及地的長裙,鋪開一路的旖旎。
我雖在冥界不怎么需要睡覺,除非醉的不省人事,可在這里靈力被壓制著,我也需要按照四時規(guī)律調(diào)養(yǎng)生息。
我是被蟲鳴聲音喚醒的,清晨的東桑山,一切都顯得格外清新。
唯一不同的是,在回龍池旁那一抹素白的人影,他望向池中,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就像是當(dāng)年……不,他不是,我認(rèn)得他,他正是天君百里。
只是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帶著疑惑,我緩緩朝回龍池走去,前面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轉(zhuǎn)身,看到我的那一瞬間,眼中不免多了些驚愕之色,但很快被笑意所取代,盡管那笑意并未到達(dá)眼底。
他啟唇
“鳳隱神君,別來無恙”
我看著他此刻裝束,竟是便服,沒有了那身天家的衣衫倒顯得他少了幾分英姿,在我看來,除了冥演,沒有人是能夠配得上英姿颯爽這幾個字的。
“天君”
我佯裝著喚了一聲,而后拂了一禮,畢竟他是天君,況且我還看在連玦的面子上,冥演也叫我做的端莊得體,我想,若是換做是冥演在場,他都不會叫我行這一禮。
“在這里人人都是布衣,我不是天君,你也不是神君”
他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回龍池,那里依舊波瀾不驚。
我看著他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前來,倒像是經(jīng)常來此,于是便開口問道。
“不知你來此處,是有何用意?”
我聽得到他輕笑一聲繼而說道
“這話倒是問的風(fēng)趣,鳳隱,我與你一樣,卻又與你不一樣,這世間祖神也是我至親之人”
他與我一樣,又與我不一樣?
我上前一步,與他并肩而立在回龍池畔
“那么你也是祖神塑造的了?”
他頓了頓道
“與你想的差不多”
而后他側(cè)目看向我,他的眸子中帶有些疑惑
“看來,冥演還是對你有所保留”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也罷,他不想提,我也不想說”
保留?冥演究竟對我保留了什么?百里這人一向心思縝密,捉摸不透,也許他又是在挑撥我和冥演的關(guān)系,正如同那次在九天云柱之下的發(fā)問。
我并未想與他有過多的交涉,于是便轉(zhuǎn)身想要離開此處回到石屋。
“這東桑山數(shù)千年來發(fā)生了一件怪事,你可知曉?”
我在離他三步之處頓下了腳步
“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怪事”
但他發(fā)問之時,我心中還是有些忖度,也可能是有些期待,因?yàn)槲倚睦?,不,或許是一直,我都在疑惑那件事情吧。
我能感覺的到他在朝我一步一步的靠近。
“萬年之前這東桑山與別處的山林并未有所不同,無論神魔,在這里都可以施展靈力,自由生長,潛心修煉,可是……”
他逐漸走至我身前,而后站定負(fù)手而立背對著我,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道“可是近八千年來,無論神魔在這里都無法使用他們的靈力,這東桑山的萬物也因此停止了生長,不知這件事情,你可有注意的到?”
他所言不假,我一直覺得,東桑山之中有什么東西在壓抑著一切,包括靈力,包括生長,可是那是一種無形的東西,我說不出來,也看不見摸不到,只是,為何是在近八千年內(nèi)出現(xiàn),八千年,他這話里面定有所指,八千年,正好是我出世的時間。
“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只是手指一伸,我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有一只神獸,長得很像麒麟。
“那只麒麟也已存世五萬年,按道理來說早就應(yīng)該化形,雖說神獸化形著實(shí)困難,可是若沒有東西壓制,這麒麟怕是早已羽化,而如今,它卻與普通的神獸沒有區(qū)別,你說,這是什么原因?”
我曾經(jīng)躺在回龍池中,看過天上的仙鳥地上的神獸,卻不知他們早已經(jīng)活了萬年之久,就如同回龍池中永遠(yuǎn)也長不大的魚一樣,他們的年歲估計都比我大,可是為何,全部停止了生長。
百里繼續(xù)說道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是什么讓這東桑山的一切受到了壓制,然而就算是受到了壓制,而這些神獸仙鳥依舊不愿意離開這里半步”
他的發(fā)問我卻不知從何答起。
“那你的意思,是因?yàn)槲业脑蛩赃@里的一切都受到了影響?”
他搖了搖頭道
“現(xiàn)在我還不是很確定,不過總有一日,我會得到答案,我會知道……”
他逐漸靠近我,我不自然的向后躲去
“我會知道,祖神究竟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
我向后一個踉蹌,他的話就像是冬日里的寒風(fēng),冰冷而刺骨。
“那就不打擾你清修了”說完,他嘴角一扯,一抹笑意消失在轉(zhuǎn)身一瞬。
我看著他逐漸走遠(yuǎn)的身影,心中卻隱隱在猜忌,祖神會在我身上留下什么東西,又怎么可能會在我身上留下?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那依舊波瀾不驚的回龍池,那只麒麟依舊在飲水,可究竟是什么,讓一切,停止了生長?百里不知,我便更不會知道。
疑惑,謎團(tuán),我討厭這些,冥演未曾與我說起的事情,我也不會去問,我相信,他總有他自己的道理。
之后的幾日我都是日出而起,日落而睡,時間久了就越發(fā)覺得日子過得沒有意思,
本來第二日一早我便準(zhǔn)備下山去,可是一早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冥演一身墨色衣衫靜靜的立于回龍池邊,不知為何,我心跳有些加快,就連腳下的步子都有些不穩(wěn),待我走至那人身后的時候,他剛好回頭,我們的視線交融,他似乎并不驚訝于我的出現(xiàn),我面上莞爾道
“冥演,你怎么也來了?”
他只是淺淺一笑卻像暖陽般拂過我的心田。
“這是雨后剛采的茶葉,你試試看,不比冥界的差”
我雖說是不才,可是烹茶方面確實(shí)是有過人之處,也算是我個人的成就吧,其實(shí)也都是祖神之前喜茶,他會親自播種、養(yǎng)護(hù)、采摘、晾曬,每道工序他都會做到精益求精,因此我便耳濡目染了一些罷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接過我手中的茶杯,在鼻尖聞著,薄唇輕抿,良久之后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好茶”而后繼續(xù)看書卷,我本以為他會夸我烹茶烹的好,可誰知卻是在夸這茶葉的美味著實(shí)叫我不甘心了些。
我伸手,欲要將他面前的茶盞收回,他一面看書,一面卻又握住了我即將收回茶盞的手。
“縱使是好茶,若沒有好的烹茶手藝也是浪費(fèi),茶還沒品完,怎么,便要拿走了?”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我,我有些慌亂,而后在他手掌的力度下逐漸將這茶盞放回了桌子上,只是心中不免多了些歡心,其實(shí)我的小心思都是瞞不過冥演的,無論過了多少年,都一樣。
“不是冥界有很多事情么?怎么也有這閑情逸致來這里?”
“冥界事務(wù)我已經(jīng)悉數(shù)交給了夫蒙,不過,你何時對冥界的事務(wù)如此上心了”
他松開我的手,繼續(xù)看著手中的書卷
我愕然,說的我好像一直不務(wù)正業(yè)似的,我頭腦中靈光閃過,剛剛他提到了夫蒙?
“夫蒙?你是說夫蒙回來了?”
“怎么,很驚訝?”
他隨意翻動了手上的書卷
我心想著,驚訝倒是不驚訝,只是因?yàn)榉蛎纱巳松癯龉頉],經(jīng)常被冥演支出去辦差,并且一去就是百年之久,所以我也是與他不怎么相熟,但卻是因?yàn)橼ぱ莸年P(guān)系,我和他也算是半個朋友,不知道這次他又能在冥界呆多久,冥演可真是比我還會使喚手下,我曾經(jīng)覺得我是幽冥司最嚴(yán)苛的大人,卻不曾想,我是師出有名,畢竟我那上司冥演不知道比我更嚴(yán)苛多少,哎,倒是可憐了那夫蒙了。
我看向冥演,他看書有個習(xí)慣,那就是看到不懂之處時候便會用手指在上面輕輕劃上一下,但是這人又十分聰慧,好似只要劃那么一下,便解開了所有的疑惑,而此時他正用食指在上面輕劃,不過很快,他便懂了這句子的奧義。
他伸手欲要拿過桌子上那盞茶,卻被我截了下來。
“涼了,我去給你換一盞”
我重新為他添了一盞新茶送到他面前。
“不知道夫蒙此次又能回來待多久,你叫他辦差著實(shí)長久了些”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盞,在唇間輕嘬了一口道
“百年對于他來說并不是很長,不單單是他,別人也一樣,不過都是用來消磨時間”
而此時我倒活脫脫的的像是個怨婦一樣,我清了清嗓子道
“不是所有人都覺得百年時間很快,就好比我,覺著百年的時間甚長”
我故意拉長尾音,希望他能聽得出我這話中的寂寞。
他放下書本,靜靜的看著前方
“鳳隱”
“嗯?”我隨意擺弄著袖子
“你可有思念過一個人?”
我手上動作一怔,思念?若論及思念,可能我此生思念過的人只有祖神一人。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繼續(xù)說道“當(dāng)你真的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讓每一天都變得短暫”
我不解道
“為何?九娘說過,思念過后不是會覺得每一日都會漫長么?”
他搖了搖頭
“因?yàn)槟阆嘈?,她一直在身邊,而且終有一日,她會傾其所有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