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山迎來青衫客,馬華關(guān)處萬鏢會
莽莽千山雪,其名祁連城。林蔭蒼翠,雪花飄揚。
在那群山之間,獨見一破敗潦倒之莊,莊與門兩山相隔,中間獨橫著一截鐵索,號之飛仙。
此處人跡罕至,就連那如神龍一般扶搖直上的山路也因為常年失修而荒廢埋沒。這一日,獨剩兩根撐天炭柱的山門外卻來了兩位奇人,兩人一大一小。大的著一身柳綠長袍,年紀(jì)將近三十一二,小的不過六七八,身上衣裝雖是錦繡所制,卻是臟亂寒酸。
遙望群山遍野,年長之人當(dāng)即停下了腳步。再一看,眼前一道深邃懸崖,幾條繩索仿似鬼路直通對面破敗莊院。
見此,男子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云兒,你姑姑和姑父就住在對面的山上,柳叔叔就只能送你到這里了?!?p> 小孩淚眼婆娑,一張稚臉也被風(fēng)霜打得烏花。
他揚起布滿淚痕的臉,用帶著害怕的顫聲,道:“柳叔叔,我……我不敢過去……”
他并沒有說出他不敢過什么,只是伸出手來指著眼前孤零零的繩索。
“云兒,你要勇敢,知道嗎?柳叔叔走了,他……他應(yīng)該會來接你的?!?p> “柳叔叔,我怕……”
“云兒別哭,你總是要學(xué)著長大的。”
說完,男子抬起頭顱看看了巍峨連綿的大山,隨后轉(zhuǎn)身,下山而去,不再回頭。
正統(tǒng)十一年(1446年),鎮(zhèn)守廣西的總兵官柳溥茲擾百姓,一時之間百姓怨聲載道,白蓮教廣西分壇教眾趁機蠱惑瑤民奮起反抗,憤民們?nèi)绾榱饕话銡⑷牖?,聲勢浩大?p> 趁著朝廷動蕩,白蓮教又加大火力,派出葉宗留、王能、鄭祥四、蒼老頭、陳鑒胡五大長老于處州起兵。
隨后七省綠林會盟主鄧茂七與副盟主陳政景,也趁機在福建沙縣起事。
鄧茂七其人,自小勤練武藝,喜打抱不平,好結(jié)交豪客,在江湖武林還賺得一個“七哥”的勇義之名。
七哥振臂一呼,七省綠林的豪杰以及江湖中受過他之恩賜的豪俠、勇士,俱都聚義來投。
一時之間,朝廷乏力,奔疲勞命。
正統(tǒng)十四年(1449)四月十三日,云南貴州白蓮分壇的教眾也響應(yīng)號召,領(lǐng)導(dǎo)的苗、瑤等少數(shù)民族,揭竿而起。
屋漏偏逢連夜雨,第二十八代蒙古大汗也先也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叫囂中原?;鹿偻跽駥?quán)橫霸,蠱惑英宗,御駕親征。然而大軍揮師北上,一路雨水,未戰(zhàn)便撤。
撤軍途中,閹賊王振想借皇帝之名虛榮鄉(xiāng)里,所以改道蔚州。
大軍行至懷來土木堡,烏云驟起,也先鐵騎追來,血雨紛飛。這一戰(zhàn),皇帝被俘,護(hù)衛(wèi)將軍樊忠錘殺王振,二十余萬人中傷居半,死者三之一,隨軍大員共隕六十六名,馬匹輜重?zé)o數(shù)……
眼看國家動蕩,朝廷無主,郕王朱祁鈺才不得不遵從上天之道,順應(yīng)孫皇后、于謙等大臣之諫,登基上位,改元景泰。
郕王臨危接命,罷黜遷都,懲治宦官奸妄,秣兵歷馬,鎮(zhèn)壓國內(nèi)起義;又差于謙組織BJ保衛(wèi)戰(zhàn),挫敗瓦剌,八敗也先,終迎回太上皇英宗祁鎮(zhèn)。
然而權(quán)利欲望,圣人不敢茍往,郕王亦是凡人,南宮千里不見林木,賄賂重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只令天下嘻嘻,笑得東倒西歪。東宮移位,天降大禍,新人夭折,郕王也郁郁守中。
自因朝廷大舉平定諸方禍亂,白蓮教也重墜低谷,轉(zhuǎn)藏巷道;七省綠林會群龍無首,各方山賊匪徒為爭權(quán)勢,身影頻頻,大肆擾亂。平民百姓時時見匪;鏢局商會常常奔疲。
又因當(dāng)年祁連大俠號召武林各大名門正派,齊上弈劍山,制裁禍亂江湖的弈劍山莊。雖毒瘤去除,但是祁連大俠一心歸隱,安定沒有幾天的江湖也因一座神秘的劍冢而重新沸騰翻涌。
當(dāng)日眾豪杰駐扎弈劍山,僅有四十余人的黑沙幫因為發(fā)現(xiàn)了前前任武林盟主獨孤鴻慕的劍冢而慘遭滅門。
弈劍山倒,劍冢門開。數(shù)以萬計的神器流落江湖,或黑或白,或紫或藍(lán),名器在手,多增妒忌。眾豪杰也因此大打出手,前一日還是兄弟好友,這一日卻成了刀劍相向的仇敵。
如今江湖,直如汗蒸之籠。
“岳父,孫大俠在嗎?”
“在,樓上喝著呢。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您看!”
來人生得濃眉大眼,走到柜臺前便把一張大紅燙金帖子遞給了掌柜。
掌柜人過中年,長著一雙精明透亮的小眼,鼻子下兩撇小須,更添狡猾。那柜臺也是歲月久遠(yuǎn),擺放算盤的邊上還緊緊的鑲著一錠白銀。也不知是取不出來,還是故意為之。
“萬鏢大會?”
“是啊,況大人組織四省商會一起舉辦的,到時候,免不得打一場?!?p> “唉,鏢局的事情你全權(quán)處理好了,大俠就在上面?!?p> “是?!眮砣藢㈦p手一拱,爬上樓去。
此時不是飯點,偌大的雅廳就只有窗腳坐著一位身著火紅華袍的中年。
男人徑自飲酒,雙眼迷蒙,酒桌上兩三小菜,四五空壇,另一方則擺著一盤上等的紋銀,那銀子,錠錠都是上乘貨色,粗略看去,竟有四百九十兩之多。
“劉來福見過孫大俠?!?p> “哦,是劉總鏢頭,不知找孫某有何貴干?”
“孫大俠,是這樣的?!闭f著,來人便把那邀請?zhí)f了上去。
他雙手呈上,紅衣男人也不伸手來接,粗略一看,長飲一口,道:“哦,這樣啊,劉總鏢頭意欲何為?”
“大俠,此番各家鏢局會面,免不了打上一場,比個高低,鏢局里除了楊道長之外,便沒有幾個人能拿得出手。鎮(zhèn)遠(yuǎn)字號乃是祁連大俠所封,倘若到時候跌了臉面,在下不知如何交代啊。”
“楊乘鶴倒也算是有些東西,最近新招的那個郝一封也還行,有此兩人,想必能拿上些臺面?!?p> “大俠不知,楊道長師出武當(dāng),郝鏢頭出身君子門,雖都是名門正派,但鎮(zhèn)遠(yuǎn)鏢局向來揚鏢走馬不曾遇襲,在下也不曾見過二人出手,所以心中甚是有些不妥?!?p> “哈哈,料想鏢師趕子,倘若別人不像你一樣尋找外援,倒是只有安康八方坡的李福興、青州陸浩德比較難對付?!?p> “大俠說笑了?!甭牭么嗽?,濃眉大眼之人不由得臉上一紅。
“也罷,整日待在這里也有些乏味,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p> “孫大俠?”
“孫某一直吃著你家,住著你家,做點小事也是應(yīng)當(dāng)。”
“如此,多謝大俠了!那在下就不打擾您的雅興,告辭了?!?p> “去吧,幫我再拿些酒來?!?p> “是,大俠且稍候?!?p> 劍城西百里之處,有一開闊之地,其名曰馬華關(guān)。馬華關(guān)處,三川交匯之所,一直以來,都是過往路人、行商、鏢會歇腳等客之地。
青翠巍峨山嶺,只見一隊隊車馬揚長而來,在那馬華關(guān)首,一排人杰佇立相迎。
“福州福威鏢局林某見過諸位同道!”
“原來是林大俠來了,快請快請!”
“安康八方坡福興鏢局,李福興見過各位!”
“李大鏢頭也來了,快請快請!”
“青州浩德鏢局陸勇,見過各位叔伯!”
“原來是陸家的虎子,小侄一路過來,還算順利吧!”
“多謝劉總鏢頭掛懷,一路順利!”
“哈哈哈,好,快到里面找個地方歇息!”
“是!”
迎客之人濃眉大眼,意氣風(fēng)發(fā),各路鏢頭見了他也是拱手連連,客氣非常。他的旁邊卻站著一位肥頭大耳,腹大如斗的胖子,這胖子年紀(jì)六十四五,留著兩撇八字胡,時不時揪揪胡子,時不時看著這些個鏢頭鏢師直吹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