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解結課考試很刺激，或者說大學考試都挺刺激。每個人明明都互相認識，但都得帶上身份證證明本人參考，然后，監(jiān)考老師職責完成就走了。至于監(jiān)考，沒必要，就像現(xiàn)在隨便把包包扔地上，有路人敢撿嗎？360度無死角監(jiān)控可不是吃素的。當然，一般都是沒事兒的，除了某天某個同學將手機落在口袋里被監(jiān)控拍到了露出的頭頭外，那位同學提前一個多小時被收卷了。但也甭憂心，他考了90分。
個例也不算刺激的，因為總有那么些學神或者學渣交卷的速度難以形容?？荚囈话愣际翘崆鞍胄r方可交卷，這兒沒規(guī)定，所以他們就開考半小時交卷。最快的時候，一套題就十幾分鐘的事兒，堪比草書一絕。偏偏，在場的也總有奮筆疾書到考試結束前一秒的，甚至還沒寫完的都有，比如謝勰。兩相衡量，后者這心態(tài)簡直跌了18層樓。
那天當謝勰頭暈腦脹地回到宿舍時，室友都已準備就緒。打游戲的在開黑，看劇的放空放，還有正常冥想的，寢室格局一目了然?！鞍Γ銈冋f這些搞解剖的是不是都吃飽了飯沒事干？”大大冥想結束有些埋怨，“為什么連左右主支氣管分界都要取個名字？”謝勰雖然腦袋不清楚，但還是熱了下場：“大大，怎么了？氣管嵴嘛，這個概念挺有意思的，正常人體的免疫功能可以保證呼吸道自氣管嵴以下為無菌區(qū)域?！敝x勰典型地不曉得看人臉色，大大本就是求安慰來著，被意外插了一刀?！鞍。覐土暵┝?。”沮喪的大大開始撓頭，而他背后的婊婊開著黑也跳將出來，開始日常補刀：“太遜了，大大，你連這都不知道，還考個什么，肯定掛科。”婊婊的嘴一向很毒，分心的時候游戲里被罵“小學生”，他啪啪啪打了幾行字，對方瞬間跪了。謝勰見勢不妙，怕殃及池魚，果斷溜。至于Bob，他放著空放正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
解剖是跟逝去的人打交道，但作為一個未來的醫(yī)生，肯定得和活人糾纏在一起。所以，學醫(yī)，光動刀子不行，還得講道理。有時候，道理明確也講得通，就說明診斷有根據(jù)，后續(xù)的治療也就有條理。故而，學醫(yī)的掌握的道理很多：正常人身體的道理是《生理》，患者身體關于患病區(qū)域的道理是《病理》，患者身體關于正常區(qū)域的道理是《病理生理》。當然，還有作為基礎的《細胞學》、《生物化學》和《分子生物學》等等，至于《微生物學》和《疾病論》，一般都不會給患者講。一般是，講的人未必理解透徹，聽的人更是一片模糊。
這么看來，患者最好還是聽醫(yī)生的。一百個病人都不見得講的過一位醫(yī)生，特別糙的除外，容易被百度撂倒。可現(xiàn)實里就是這樣，理都在醫(yī)生那兒，患者急了容易直接動手。道理不是什么時候都講得通的，孔圣人周游列國，除了一張嘴，還帶著一把劍，否則亂世之中可能早就被半路殺出一個陳咬金砍死了。
謝勰站在那兒，看著也像是個人。能運動呼吸，因為有運動系統(tǒng)和呼吸系統(tǒng)；能吃喝拉撒，因為有消化系統(tǒng)和泌尿系統(tǒng)；能傳宗接代，因為有生殖系統(tǒng)；能思考，因為有神經(jīng)系統(tǒng)；磕破了會流血，有循環(huán)系統(tǒng)；長大了會變化，有內分泌系統(tǒng)；感冒了會發(fā)燒，有免疫系統(tǒng)。然后就有一系列的問題：人如何運動、如何呼吸、如何消化、如何……？這些是科學的態(tài)度。把“因為”換成“所以”，那就是上帝視角。有意思地是，按進化論講，這種視角似乎也是占理的。
系統(tǒng)是按功能分的，按實際結構分，人可以被拆解成很多個器官，每個器官又由四大組織按不同的成分構成，每種組織都有特殊的結構和細胞等。然后，將正常人換成患者，再來一遍。相應的問題也就變了：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正常運動、為什么不能正常呼吸、為什么不能正常消化、為什么不……？曾有病理學主講提出，或許世上并沒有病人，他們只是和我們有點兒不一樣罷了。這個理念挺好的，尤其是針對那些精神病人。繼而，我們所說的診斷，其實就是找不同。但也就是這些個不同，既難找又不容易分辨。如今早就過了通過察言觀色、視觸叩聽就能確診的時代，拿不出準確的事實那就是醫(yī)療意外。遇到錄音攝像的患者，還可能演變成醫(yī)療事故?？上н@里面的道理，終究是太多太復雜了。嚴格來說，區(qū)區(qū)一個發(fā)熱就足以讓醫(yī)生想破了頭。
醫(yī)學上將導致發(fā)熱的物質稱為致熱源，再根據(jù)其來源分出內外。外致熱源包括各類病原微生物及其生成的產(chǎn)物，而內致熱源包括各類炎性因子、腫瘤壞死因子、免疫復合物和其他一些往日里看似正常的成分。所以，醫(yī)生總得問很多貌似不相關的問題，而想要讓別人聽明白其中究竟，對雙方都強人所難了。
也有更多不愿多想的醫(yī)生，干脆開出廣譜抗生素，最常見的左氧氟沙星套餐——這就是另類的賭博，如果是外致熱源致熱，用藥亂槍打死老師傅也是有效的；如果不是外致熱源致熱，藥吃了少量影響也不太顯著。發(fā)熱總不見好，再二次診治。至于讓醫(yī)生花更多的時間去排除，盡心盡力地為患者篩選檢查和診療方案，除非病情嚴重，否則這兒的醫(yī)生們大多沒時間。門診單個患者半個小時就頂天了，大多根據(jù)主訴，這兒按按，那兒摸摸，最后猜猜疾病進展安排個檢查，就完事兒了。幾塊錢掛個號，自然就是幾塊錢的服務，大多數(shù)醫(yī)生都想著為患者找準病因，爭取療效，但同時也會覺得這筆商業(yè)行為很公平，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其實遇到這種非急性發(fā)作的癥狀，除外免疫力較弱的人，一般也大可不必驚慌。保持充足的營養(yǎng)和水分攝入，然后裹上被子心無雜念地睡一覺，自我隔離，完全可以規(guī)避大多數(shù)的發(fā)熱和非創(chuàng)傷性疼痛。道理很簡單，只要后備充足，人體的自我修復部隊就足以擺平大多數(shù)致病因子。多一個觀察期，也可以為后續(xù)診斷提供幫助，也可以有效避免過度醫(yī)療。否則，冒然就診，醫(yī)生是干預呢？還是暫時不干預呢？如果是后者，大概會被罵吧。或者說，其實大多數(shù)人就診，未必就是堅持根治疾病，只是在盡力保證生活的平穩(wěn)繼續(xù)。疾病，除非威脅生死，對一般人而言是絕對排在生存后位的。
好在謝勰他們還遠沒到這個地步，他們終日面對的業(yè)務上最高級的生物也就只是實驗動物，包括小鼠、大鼠、牛蛙、青蛙、蟾蜍、兔子和狗等等。小鼠撓人，大鼠咬人、蟾蜍的背上有毒腺等等，這兒沒講道理的機會，一般配好氨基甲酸乙酯或者干脆用普魯卡因或利多卡因就行。一針搞定，兩針可能就直接讓小鼠歸西。
不過這些的前提是，你得能扎的上針。小鼠、青蛙還好，手熟的一巴掌糊上去就能牢牢握住，而實驗室養(yǎng)的大鼠、牛蛙體格都長得過于彪悍，堪比兔子，逮起來很費力氣。至于狗，哪怕日常再二哈，關鍵時刻哈士奇都能變身藏獒。當?shù)孛磕甑目袢呙绮畈欢喽加迷诹酥x勰他們身上，至于蟾蜍，它背上的毒腺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