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都城西八百里,新瀾江在射狐嶺前悄悄打了個彎,積下一方百丈寬闊的巨潭。
無人知曉的是,在巨潭深處,竟還藏著一口千丈深的幽井。
幽井底部,橫陳著一口黑鐵巨棺,表面雕刻著諸神黃昏時的末日慘狀。
黑棺四周,擺著九顆熒光玉石,淡藍色的光幕,竟然將周邊的井水撐起三丈高,同時為這片隔絕天日的空間帶來微弱的光亮。
“咔嚓!”
黑棺的棺蓋竟然被什么東西從里面推開,爬出一具干癟如骷髏的人影。
這是一位肉身軀殼已然極盡枯敗的小老頭,他的面目已經(jīng)不能用“人”來形容。
“可惡!什么鬼東西,竟然剝奪了老祖的神術(shù)黑光!沒了神術(shù)黑光,老祖將來還如何在世間自稱黑魂上神!”那老干尸先是亂發(fā)了一陣脾氣。
“??!可惡的靈寂時代,令人窒息的空氣,老祖我快被渴死了!”
突然,那干尸劇烈干嘔了起來,慌忙地爬回到黑棺里,又把棺蓋給拉嚴(yán)實了。
“啊!還鎮(zhèn)世黑棺真是一個好寶貝,全憑它老祖才吊住了性命!
桀桀桀,武寧侯府,九子周凡,老祖記住你了!”
這干尸曾神魂降臨至胡青體內(nèi),自然知道周凡的身份。
“靈神符???又有點不像!桀桀桀,這小子有門道,跟腳不淺??磥砝献嫖乙龊脺?zhǔn)備,再去爭奪我的神蟲小寶貝!
《黑天書》,老祖我要重修《黑天書》!”
鎮(zhèn)世黑棺爆出一陣幽光,隨后恢復(fù)了沉寂。
這邊,周凡院中,地上眾人已經(jīng)相繼醒來。
“主上,這人應(yīng)該怎么辦?”云鶴子皺眉看著地上不成人形的胡青。
他損耗了全身的血液,皮膚白蒼蒼的如同蠟紙,身軀如同破布爛草扎成,五官變形、牙齒骨骼異化,沒有人的樣子。
“送回去吧!”周凡想了想,作出了決定。
胡青不知沾惹上了什么可怖的存在,要頭疼,也得讓侯府跟著一起頭疼。
“是,主上!”云鶴子四人將地上的尸體塞回麻袋里,又悄悄潛回侯府。
“主上,這個院子已經(jīng)不能住人了!”水笙捏著鼻子走了上來。
“嗯,不錯,明天一早就通知劉大,讓黑狼幫把這里拆了重建!”
看著滿院子的黑褐血污,周凡也嫌棄到不能接受。
“主上,這里既然不能住人,您便搬到我房中去吧!”水笙眼睛亮晶晶的,提議道。
“嗯,好吧!”周凡想了想,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此時夜色已深,周凡喊來幾位當(dāng)值的武司軍士,讓他們先將院子沖洗一遍,便去了水笙房中休憩了下來。
水笙姑娘的衾被散發(fā)著沁人的幽香,少女的身軀也很是溫澤柔膩。
只是,周凡什么事情都沒有做,就是在安穩(wěn)的睡覺。
畢竟,他還只有十二歲。
第二日清晨,一聲尖嘯響徹了武寧侯府的膳房。隨后,一只只傳信飛鷹從侯府中激射而出。
當(dāng)溪都城里的居民像往常一樣,上街尋覓早茶小吃時,卻詫異地感覺到青石路板如同炒鍋里的板栗,顫動晃動了起來。
“武寧鐵騎!”
人群中有人疾呼。
只見一隊望不著邊的俱甲騎兵從遠處沿著街道呼嘯而來。
街道上的人群頓時炸了過,慌忙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往街道兩側(cè)擁擠,留下了一地的雞飛狗跳。
“媽媽嘞!這群煞星怎么進城了!”
“這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
人群中傳來陣陣哀嚎。
整整兩刻鐘后,馬隊才駛過街道。有好事者粗略一算,剛剛過去的竟然是一支千騎隊。
不過,街道上的眾人還未來得及重新鋪張,一支鐵甲銳士又徒步?jīng)_了過來。
他們雖然不像騎兵那樣穿戴著猙獰的精鋼板甲,但披掛的也是異常精良的百鍛魚鱗步兵甲。
“發(fā)……發(fā)生什么事了?”
人群中,所有人都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這時,周凡也得不了清閑了。
“少爺,今早武寧侯府中,發(fā)生一樁異常死亡案件,看著十分邪異。老侯爺讓靖安武司跟進此案。鎮(zhèn)主大人不被回府,他希望你能去一趟。”
周圣安身邊的近侍隨從老邢,找到了周凡的院子里,恭敬的和周凡說道。
周凡扶著額頭,心中一陣無奈:“這事怎么轉(zhuǎn)一圈,又轉(zhuǎn)到了我的頭上!”
“好吧,你回去跟大伯說,這個案子我接了。”
“請少爺一定要小心行事,老仆先行告退了!”見周凡應(yīng)了此事,老邢便連忙返回靖安武司復(fù)命去了。
半個時辰后,周凡集合了緝風(fēng)小隊的全部成員,隨后便往侯府趕去。
這次,他帶著緝風(fēng)校尉的腰牌,想要堂堂正正的從正門進去。
“對不起!侯府的正門,只對侯爵以上的王公及朝中一品大員開放。你一個小小的五品校尉,請走左側(cè)偏門。”
沒想到,門官冷冷的將周凡的校尉腰牌甩了回去。
周凡自找了一臉的無趣,只得悻悻的帶著屬下走了偏門。
侯府是周凡長大的地方,對于這里,他并不陌生,因此,也無需侯府之人出來給他引路。周凡就這樣自己充當(dāng)向?qū)?,帶著屬下來到了膳房?p> 今天的膳房顯得格外的熱鬧,且不說在此地執(zhí)行封禁任務(wù)的鐵甲軍士,眾多夫人公子們也都圍了過來,只不過他們?nèi)勘粨踉诹松欧吭和狻?p> “沒想到,南蠻蠱巫還真的有!而且,還興風(fēng)作浪鬧到了侯府,真是膽大包天!”
周凡耳朵一動,聽見人群中,安如錦正和身邊的柳嬤嬤竊竊私語。
周凡嘴角輕輕一扯,便不再理會,帶著屬下穿過封禁,進入了院中。
這里,周凡再次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武寧侯周圣通。此時,他正陪侍在一位威武雄壯的老者身邊。
“這頭獅子未老,他正值壯年!”
周凡在心里悄悄的對老者做出了一句評判。
隨后,看著他依稀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周凡立即意識到這位老者的身份。
“他是爺爺,當(dāng)年把我們母子從安妖婦杖下救出的爺爺!”
那老者原本正聚精會神地審視著地上的尸體,似乎是聽到了周凡一行人的腳步聲,這才抬起頭來,一眼便和周凡的目光對上。
“周圣安呢,他不敢來見我?”
老者面無表情,不喜不怒地問了一句。
周凡深深恭腰行禮,答道:“大伯今日抱恙在身,不便來見長者!”
“哼!終究還是那個毫無志氣、沒有長進的畜牲!”
這次,老者藏不住心中的恨意,冷哼了一聲。
“周凡,你過來,你對這胡青的死怎么看?”
隨后,那老者不再提周圣安之事,喚周凡到他的跟前。
周凡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裝模作樣的看了兩圈,答道:“武者的真氣、真元亦或罡元,都很難像這般融化筋骨?!?p> “不錯!”老者點了點頭,又繼續(xù)問道:“那你認(rèn)為是什么原因,讓這具尸體被糟蹋成了這般模樣?”
“某種蠱蟲分泌出的血毒、血酸?”周凡試著答道。
“你爺爺我與南蠻子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但是,從未聽過有這么危險的蠱蟲。不過,蠻域?qū)拸V,說不定還有很多爺爺我未知之事。周凡,你下一步準(zhǔn)備如何調(diào)查?”老者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考量周凡道。
“當(dāng)然是從這人最近的行蹤查起?!敝芊苍趤淼穆飞?,早就想好了方案。
“胡青在一個月前就請了探親假,一直呆在老家。他的老家就在西南七十里外的青邑鎮(zhèn),我們周家的十七號莊園內(nèi)。你此行便從這里查起吧!”老者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訴給了周凡。
“爺爺,既然武寧侯府在昆州一手遮天,能動用的手段要比我們靖安武司多得多,這案子為什么不由你們自己查?”周凡終于壯了壯膽子,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無他,就是想看一看你,還有那個孽障東西!”老者淡淡的回了一句。
隨后,他又從身上摸出一枚紫色玉佩,將它扔給了周凡。
“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拿著這方玉佩,到族老院找我!”
“是,爺爺!”
周凡接過玉佩后,也不多啰嗦,便帶著屬下離開了。
“父親,您為什么要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這個小畜生去辦?”周凡走后,周圣通急切切地湊了過來,低聲向老者問道。
“什么小畜生?那是你的兒子!”老者虎眼一瞪。
“是,是,是,他是我兒子??墒?,蠱巫之事非同小可。咱們?nèi)f不可放任這么一個心腹大患,在眼皮子底下活動??!”周圣通不敢忤逆老者,連忙改了口。
“此人的死狀,實在是不可思議。我怎么看都覺得,這不像是南蠻子可以鼓弄出來的!恐怕,這件事情真的牽涉到那種非凡力量??!”老者表情凝重,顯得格外嚴(yán)肅。
“那,那周凡他……他此去,豈不是很危險?”周圣通腦袋一滯,他發(fā)現(xiàn)自己跟不上老者的思路。
“我這個孫子不簡單!”老者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長嘆了一聲。
隨后,他不在此地多留,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這邊,周凡攜帶眾人回到靖安武司,一邊吩咐眾人準(zhǔn)備物資,一邊前往貔貅堂面見周圣安。
“老爺子的身體怎么樣?”周圣安的臉上神色莫名。
“爺爺他很硬朗!”周凡低著頭答道。
隨后,周圣安不再多問老爺子說了什么話,因為他知道,肯定不會是什么好話。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的查案去吧。保境安民,也是我們靖安武司的天職。如果你做得好,皇帝陛下自會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