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荷韓子期從小作為玩伴長大。在學校,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們兩家多年交好,在更多人眼里口里傳的,多是他們臆想的樣子。冷眼旁觀他人的生活再根據自己的價值觀做評判總是毫不費力的事情。
韓父韓母看著寧子荷與自家兒子一起長大,他們待寧子荷更像是自家女兒,極盡寵愛。
韓子期今早剛得到寧子荷的同意一道吃個飯,他父母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了起來。擇日不如撞日,中午韓子期的父親韓立便開車來到學校接他們放學回家吃午飯了。
韓母在家忙著歡喜的操持著“盛宴”。
剛聽到門口玄關處有點動靜,韓子期的母親還系著圍裙就急忙從廚房里跑出來張望,喊道:“是我們的子荷來了嗎?”,手上還拿著一個湯勺。
“韓姨,是我呀!”寧子荷奮力提高著嗓音應道。她生怕聲音太小,顯得辜負了長輩們的熱情。越是長大,越是囿于寒暄的窘境。
在韓母熱情歡喜的注視下,寧子荷換上了拖鞋。這雙粉色帶著貓咪圖案的拖鞋是上一次她來時韓母特地為她新準備的,專屬于她一人。大多數她來的時候,拖鞋總是換了又換。上一次的,她記憶中不過才穿了三五次。
“你看看你什么樣子,這么久了飯還沒準備好嗎?”韓立的語氣有些許嚴肅。
“都好了,都好了!”韓母連忙回答道,寧子荷的到來給她帶來超出平日的歡喜。她拉著寧子荷的手,滿含笑意的說著:“就等你們了呢!”
“子荷呀,先去洗個手準備吃飯?!闭f這話時,韓立的語氣和剛剛稍有不同,更多的透露著一股和氣。他平常向來如此,對于家人甚至少有向對寧子荷那般的平易近人。倒不如說,他多數的溫情幾乎只給寧子荷一人。
但每每這樣的明顯對比,都讓寧子荷略微感到些許不可言說的尷尬。
“嗯嗯,韓叔!”
韓母這才放開寧子荷的手,她笑著拿勺子指了指廚房方向。
“我和子荷一起?!闭f著韓子期和寧子荷也一同走去了廚房。
飯桌上的菜完全都是貼照寧子荷的口味來的,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是開心,韓父韓母熱心的關懷了她最近各方面的情況。寧子荷吃了超出她往常飯量很多的一餐,實在是盛情難卻的緣故。
由于近一兩個月寧子荷全家人都在操心著她外公的病情,反復住院出院,老先生身旁一刻都離不開人照料。寧子荷多數時間要抽出來去醫(yī)院或外公家作陪,陪老人解解悶,逗老人家開心也好。跟著她也就少有時間到韓子期家中走動。
至于另一個更大原因,韓家人都知曉卻極少提及。
午飯過后,韓母還專門準備了水果消食,他們一起坐客廳沙發(fā)著看了會兒電視。
韓父韓母說起生意上也挺忙的,不多時,便要出門去顧著生意上的事情了。對于大人們而言,忙于工作或許總是一個不錯的借口。
“子荷呀,你坐著再看會兒,等會去房間里午休躺一躺,這樣下午上課才有精神!”韓母臨出門時細心的叮囑道。
“一點半送你們上學,好好休息?!表n父和聲向寧子荷說道,宛若老父親的口吻。說罷,揮了揮手出門去了。
韓父韓母出門后。寧子荷與韓子期相視而笑,明顯變得更輕松了些。
“電視還看嗎?”
“還不如看你呢......”寧子荷輕聲答道。
“那可得付費觀看哦!”
“打擾了?!彼D頭故作要離開的樣子。
韓子期急忙拉住她的手,連聲笑著說道:“開玩笑的啦,可別當真!”
寧子荷撅了撅嘴唇,側頭嗤嗤一笑。
“現(xiàn)在我爸媽不在家哦......”韓子期笑瞇瞇地看著寧子荷,顯然一副玩笑模樣。
“你能一直寵著我嗎?”說這話時,寧子荷以倦慵的神情注視著韓子期。
“萬事由你。”
“哥哥做得已經夠好了!”說到這里,寧子荷不無憂傷地揉了一下眼眶。
韓子期沉默了一會兒。記憶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在閃現(xiàn)著。
房間里蕩漾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失落氣氛,兩人的心情似乎都有些沉重。
寧子荷也沒接著說,淡然一笑。繼而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抓起韓子期的手覷了眼表。
“你怕是學習累了,好好午休一下吧!”寧子荷柔聲說道。
韓子期點頭應了,他似乎想笑,但是沒有笑出來。臉上多了一份內疚的神情。
兩人的話題就此打住。
寧子荷很自然的走向“她的”房間。她輕手轉動門把手,緩緩推開門,細步走了進去,又輕聲的關上了房門。
房間里的一切,也依舊是全然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時隔一個半月,再次進到這個房間,里面的一切依舊是干凈整潔,仿佛是每天都在等候著她。
寧子荷走向衣柜,緩慢地推開,眼見衣柜里已經又添有了幾套夏日的新裝。她微微一笑,接著又合上了柜門。
她整個人倒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呼了出去,閉目合眼,喉頭里一聲悶響。淚水逃脫了她的控制,從眼角溢出,貼著她光潔順滑的肌膚加速滑落。她急忙用雙手止住,自言自語道:“水喝太多,從眼角溢出了,下次我得少喝點。”這話帶著極力克制的哭腔。
越是躺著反而越發(fā)清醒。過了一會兒,她直起身子,望了望房間四周。接著起身來到書桌旁坐下。
眼前的書桌上整齊的擺放著一系列國內外經典文學作品,她早已全都看過了,其中不少都是她愛看的。
她隨手抽出了一本《卡夫卡》,趴在桌上翻開靜靜地讀著,再次翻看,她又一次被吸引住。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
下午一點二十分,她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震動聲響,調的鬧鐘時間到了。
寧子荷將書合上整齊的放歸原位,走出房門時,掃視了一眼屋內,確保一切整潔如舊,才安心開門走出來。
客廳里空無一人,寧子荷來得到陽臺上。陽臺上擺放著多種多樣的綠植。她心愛的--僅僅花開一夏的向日葵,置身在一眾名貴的小葉紫檀,穗蘭等植株之中略微顯得有些不搭調。
從小學起,寧子荷就深愛向日葵,每年夏天她都盼著花開。
初中一次在韓子期家中做客時,她開玩笑的向正在料理花草的韓父問起來年會不會考慮種向日葵,韓父隨即允諾。
次年盛夏的花期,寧子荷在韓家做客許久,那時大家都很開心。
“今年我爸種了好幾個品種的向日葵呢,看著咋么樣?”身后韓子期突然的問話將寧子荷的思緒拉回到眼前的光景。
“花開時肯定會非常耀眼!”她笑道,“現(xiàn)在幾點了?”
“一點二十八分,我爸他正好在樓下等我們了?!?p> “那我們走吧,別讓叔叔等太久?!闭f罷,兩人收拾著準備下樓。
臨出門前,寧子荷望了一眼客廳墻上角落里一張已經有了年頭的四人全家福。
“小時候多可愛......”
“我們的子瑩永遠單純可愛!”寧子荷奪聲而出,接著朝轉身朝門口走去。
坐車到學校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他們今天到校得有點早,路上偶爾能見到一些來的早的學生。
告別韓父,寧子荷和韓子期一起走進校園,雖說時不時會引起一些人的注目和私下竊語,他們都毫不在意。
“人言可畏”是他們后面才慢慢感受到的。
雖說他們是同年級,但是他們從來也沒有同過班。最近的時候,也只是在高一時的同為隔壁班了。
在經歷文理分班后,即便同選了理科,如今寧子荷在四樓的二班,韓子期在三樓的六班。為了避免過分的惹人關注,他們不并不總是時常到對方班級走動。多數交流是在課后校園之外。
“今天不好意思......”
“愧疚什么?我還在呢?!彼f。稍頃,她又補充道:“希望能一直在?!?p> “謝謝!”
寧子荷本想微笑,但是未能夠如愿,只好默然不語。
話頭就此打住。
“你上次提起的那個丁聿盟你要多留心點。”
寧子荷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我初一時和他是同學,這么些年,感覺他和原來相比變化很大。”
“那你可得向人家學習,這么多年,也沒見你的變化多一點?!?p> “多謝寧同學輔助,這些年我的成績長進不少了!是不是?”韓子期故作恭敬的模樣,假裝沒有理解到寧子荷話中的真意。
寧子荷不予回答。
他們多數時候暢所欲言,但也時而故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