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太醫(yī)!”
昭仁帝一把將清嵐抱起,走了出去。
“諾,諾?!?p> 崇安見清嵐那副樣子也是慌亂了一瞬,聽罷昭仁帝吩咐,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臨波初聽見里頭喊傳太醫(yī),便慌了神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崇安沖出來,拉著他一路向外奔,雖不知發(fā)生何事,但也跟著焦急起來。
書房終是狹窄,沒有可以休息的床榻。
昭仁帝抱著清嵐,進了寢殿,殿內(nèi)還未開始布置,僅在幾處角落燃著燈火。
殿內(nèi)光線昏暗得很,但他如履平地,大步往窗邊去,窗下有一處矮榻,平日午間休憩皆在此處,迎枕薄被亦一應俱全。
他將人往榻上輕放下去,卻又受到了滯礙,低頭一瞧卻見衣領被懷中人緊緊攥住了,連后腰處的衣物也被抓著。
懷中之人已難受至極,緊閉著雙眼,因呼吸不過來而張大口連連喘氣,但顯然效果不佳,更是在無意識間緊緊攥住了手邊的一切事物。
這才使得昭仁帝根本無法將人好好放下去,他試著將人扯下去,卻在接觸到對方手腕時停滯。
溫度高得不正常。
改握為掌,他轉(zhuǎn)而向上探去,手背貼上了清嵐額頭。
高熱傳遞到他手里,比之之前那滴滾燙淚水一般無二,甚至溫度似乎還在繼續(xù)向上攀升。
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昭仁帝皺緊了眉,這樣等下去人定會出事。
“十四,”他高聲喊道,“速帶太醫(yī)過來,要快?!?p> 屋頂上傳來一絲輕微聲響。
殿內(nèi)只剩下兩人。
“顧司墨,顧司墨…”昭仁帝試著將人叫醒讓她放開自己,好好躺到榻上,而不是現(xiàn)在這般,半邊落在榻上,半靠在他懷里。
清嵐卻毫無回應,依舊急促呼吸著,渾身因高熱而滾燙,透過衣物傳遞到了昭仁帝胸膛,她連呼吸間也是燙的。
熱氣上騰,昭仁帝覺著脖頸間似也被燙到,泛起了一絲癢意,接著這癢意就像是長了腳,順著脖子一路攀爬到耳邊,又鉆進了他的耳內(nèi),這感覺太過陌生,一時間讓他不知所措。
耳廓也犯了紅。
“哈…哈…”
清嵐突然開始抽搐痙攣,臉色也愈發(fā)難看,喉頭發(fā)出的聲音也開始怪異,像是被堵塞去了。
昭仁帝見狀急了,什么旖旎的感覺全部散了個干凈。
正思索如何是好時,變故又陡然發(fā)生。
懷中之人瞬間停止了抽搐與痙攣,連著急促的呼吸也一下子停止了。
而昭仁帝托著清嵐背部的手掌中,她心臟傳來的跳動感也變得微弱至極,甚至又轉(zhuǎn)瞬在昭仁帝還未察覺間便失去了一切動靜。
緊抓著衣領的指節(jié)也松了開,蒼白卻又帶著點點紅斑的手臂也失了力,從他肩膀上滑落。
昭仁帝下意識攥住她滑落的手腕,那里還殘存著些若有似無的脈息。
他握緊了那截手腕,眸中情緒散了個一干二凈,連焦距也像是失去了。
她怎么好像要死了。
怎么生命,能這么輕易就消失。
甚至,是在他的懷中,一點點消散…
“朕不準?!?p> 昭仁帝,或者說裴俟預,握緊了清嵐的手腕,抿緊了唇,連腮邊也因用力而微微鼓起,他垂下頭,看著懷中人的容顏。
她就像是睡著了,藏著盈盈秋水的雙眼也緊閉著,眸中星辰亦再看不見。
燭火昏暗,俊逸無雙的面容被半掩在黑暗之中。
裴俟預張開托著清嵐背部的手掌,貼上其背心,暗暗運氣,將真氣從掌心傳遞過去。
時間放佛被拉長,明明都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卻像是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之久。
裴俟預垂眸緊盯著她的雙眼,不想錯過任何反應,可偏偏,她眼瞼下無一絲動靜。
要不是掌心處傳來脈息波動,雖仍舊微弱難辨,卻昭示著她的生命還存在著,并未消散,渡過去的真氣應是護住了她的心脈。
但人依舊沒有反應,胸膛中的心臟也慢慢開始跳動,卻感覺不到胸膛的起伏。
她還是沒有呼吸。
裴俟預急了,攥著清嵐腕部的手掌也縮緊了,將蒼白的皮膚勒出了紅痕。
真氣可以護住她的心脈促使心臟恢復跳動,但無法讓她呼吸。
以暗十四的速度,太醫(yī)院來回也需小一刻鐘,但若是她一直無法自主呼吸,也不必再浪費真氣了,她的命,他保不住。
現(xiàn)在,她停止呼吸已經(jīng)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而人一旦停止呼吸超過一盞茶,就真的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
裴俟預將視線下移,原本如胭粉色的唇瓣也泛著白。
她堅持不了太久了。
握著腕部的手松開,四指并攏,輕輕貼在懷中之人緊閉的雙眸之上,手掌太大,抑或是清嵐的臉也小了些,秀氣小巧的鼻子也一并被攏了進了掌心。
他輕輕張開緊抿著的唇瓣,深深吸了一口氣,覆了上去。
兩唇緊貼,不留一絲縫隙。
他想起幼時吃過的龍須糖絲,綿密細膩,香軟清甜,如乘輕舟至云端,如繞纏絲于指間。
他慶幸自己仍記得正在做何事,覺著那龍須糖絲的味道也并不十分清晰,心思回轉(zhuǎn)壓下雜念,專注著將氣度過去。
一口氣息渡完,裴俟預抬起頭觀察著她的反應,卻見仍未有效果,皺緊了眉頭,再次深深呼吸,重又覆了上去。
…
不記得自己已渡了多少次氣息過去,裴俟預甚至反應過來覺得這種方式太過驚世駭俗,他停下了動作,卻仍舊覆著她的眼睛。
他看著清嵐。
皮膚依舊蒼白,斑駁的紅斑未有退卻,也依舊落了滿臉。
她的雙唇轉(zhuǎn)而變得嫣紅起來,上頭還帶著絲水痕。
是不是該放她走了。
“唔…”一聲嗚咽,在靜謐昏暗的寢殿響起。
隨著的便是急促的呼吸聲。
掌心也傳來一絲瘙癢,那是她睫毛顫抖著的感觸。
也像是羽毛,搔亂了裴俟預的心臟。
她活了。
…
“陛下,太醫(yī)到了?!?p> “見過陛下?!?p> 一抹黑色身影在寢殿門口出現(xiàn),旁邊還站著個搖搖欲墜的老者。
裴俟預背對著眾人,站在窗前,窗戶正開著條縫,絲絲涼風沿著縫隙吹進來,盡數(shù)被他的身軀遮擋。
他沒有回頭看一眼,似乎透過那條縫隙,外面有著極美極令人沉迷的風景。
“在榻上?!?p> 寢殿門口的黑影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徒留老者一人。
那太醫(yī)攏著藥箱,邁著虛浮的腳步向榻邊走去,因著昏暗的光線,看不清腳下,差點被臺階絆了個跟頭。
太醫(yī)舉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仍對方才被人挾在腰間在屋頂飛來飛去一事心有余悸。
他擱下藥箱,往床榻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