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農(nóng)忙發(fā)生了那個事情,把父親搞得心神不寧。父親忙完后,出發(fā)去外地打工前,說下次他回來時,不要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了,不然他吃不消。
沒過幾個月,到了炎熱的夏天,父親那個工地工期結(jié)束了,同時也因為高溫,他便回來休息些日子。
可這次,我又讓父親失望了,他的愁再次來臨。
我記得那天,天很熱,晚上我們一家人圍坐在小桌前,父親切了一個大西瓜,我們分著吃。我吃了好幾牙,吃的很爽。
吃完沒多會,已經(jīng)很晚了,我就洗洗睡了??墒堑搅税胍?,我被一陣陣劇痛疼醒了!我的肚子忽然疼脹的厲害,肚子鉆心地痛。我特別難受,那種絞痛感,難以忍受。
那時才半夜三點多,我在床上翻滾來翻滾去。那時都在睡覺,我沒想打擾家人,就繼續(xù)捂著肚子忍受。忍到四點多,實在忍不住了,肚子實在脹痛的厲害。
我下了床,去父親那屋,半彎著腰,一個手捂著肚子,一個手輕輕拍父親的胳膊。父親當即就醒了,他問我怎么了?我告訴他我肚子痛。當時痛的我眼淚都流了出來,我都哭出了聲,邊哭邊呻吟著。
父親見狀,趕緊穿上衣服,然后準備帶我去大隊衛(wèi)生院看大夫。我肚子痛的走不動道,父親就背著我去。我在父親的背上,疼的眼淚都滴在了他的肩上。
到了大隊,天依然不見亮。衛(wèi)生院的門還未開,住在衛(wèi)生院的大夫,還在睡夢中。父親敲了大夫的門,把大夫叫醒了,大夫睡眼惺忪,瞇著雙眼,緩緩打開了門。
父親跟他說明緣由后,大夫領(lǐng)我們?nèi)チ嗽\室。之后大夫戴上了聽診器,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聽來聽去。又望聞問切了一番,然后說我肚子里可能有脹氣,得先掛幾瓶吊水,看看。
我躺在診室的長椅上,掛著吊水,肚子仍一陣陣痛,每次都痛得我嗷嗷叫喚。父親守在我的身旁,愁眉不展。每掛完一瓶吊水,父親就問我怎么樣了,有沒有好點。我都搖頭,哭著說痛,父親聽完一頓唉聲嘆氣。
我在大夫那掛了八瓶吊水,仍不見任何好轉(zhuǎn)。此時已逾中午,大夫也有些著急了,說送醫(yī)院吧!于是父親便急忙找車把我送到了鎮(zhèn)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也給我診斷了一番,說的比衛(wèi)生院大夫更為全面一點,說肚子積氣、積水,只要把脹氣排出去,順利排泄就好了。然后同樣給我掛了吊水。
我躺在病床上,就是沒辦法排氣,每隔幾分鐘,肚子都會一陣翻騰,翻江倒海般。那種絞痛感,使我痛不欲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仍不見有任何好轉(zhuǎn)。此時,母親也從家來了。她坐在我的床邊,看到我在床上痛的打滾時,她突然轉(zhuǎn)過頭去抹眼淚,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掉眼淚。
從小到大,我從未看到她關(guān)心過我,因為小時候的原因,我們之間總有一種隔膜存在著,因此我總覺得她一點都不疼我。看見她掉眼淚,我突然覺得她心里還是有我的,那是我第一次得到她關(guān)心,無聲的關(guān)心。
天色漸晚,父親讓母親回家去,因為家里有一大堆事,喂的還有阿貓阿狗,阿雞阿鴨。
母親走了,父親坐在我床邊準備陪護守夜。父親隔個一會就問我好沒好點,我每次都說肚子還在痛。父親更加地愁,愁啊愁,愁上愁。
我問父親,我會死嗎?父親聽了,愣了一下,然后想斥責我又不忍心斥責,聲音稍大地說不讓我胡說八道,就是肚子痛,不是大病,怎么會想到那個?我看父親有點不高興,就拖著無力的聲音說我是瞎說的,讓他別生氣。
父親說我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轉(zhuǎn)的。他再去找大夫,開點好藥,肯定會把我肚子里的脹氣排出來的。
我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我還要上學,于是就告訴父親我馬上就期末考試了,什么時候能回學校去。父親說讓同學給我請假了,這幾天不用去了,病好了再去,安心養(yǎng)病。
我心里有些焦急,想病快好,因為我不想錯過期末考試。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我依然不見好轉(zhuǎn),醫(yī)生來了好幾撥,專家都來了,都無法緩解我的病情。片子也拍了,吊水一直不停掛,都不見好轉(zhuǎn)。
家里鄰居們也來了好多,都來看我。父親更是愁壞了,怕我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說第三天我還不見好轉(zhuǎn),就轉(zhuǎn)到縣醫(yī)院。那時我內(nèi)心是拒絕的,我不想去縣里,雖然我從未去過縣里。因為我要期末考試,當時我心里真的想的全是這些。父親愁,我不僅痛且愁。
第三天,我仍然沒有排出肚子里的脹氣,也沒有進口一點食物,全靠掛葡萄糖維持體力,錢也花了一千多塊。父母愁我的病情,我愁我的考試,都是一言難盡。
我還是每隔幾分鐘就忍受劇痛一次,感覺肚子里的氣在亂竄一樣,有周期性。在我依然忍受著劇痛,已面黃肌瘦,家人準備要辦理轉(zhuǎn)院的時候,病房里來了一個年輕醫(yī)生,看上去二十幾歲的樣子,估計是剛畢業(yè),看上去很有工作激情。
他看了我的情況,于是告訴父親,有一種藥應(yīng)該可以排出氣。父親問他什么藥,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袋,里面有兩片小藥,像撲熱息痛片一樣,白色的。
他說才兩塊錢,讓我們可以試一試。父親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當即讓我服下。結(jié)果服下沒到兩個小時,我便排除了氣,放了一個大大的響屁。父親很高興,趕緊告訴那個醫(yī)生藥管用,又去開了那個藥。
又吃了幾片,效果很好,一晚上肚子里氣排的差不多了,肚子也不再脹,不再痛。我感覺我好了!父親緊皺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還笑稱我“一屁值千金”。
次日早上,村里又來了好多人看我。那天是下雨天,我當時就想著出院,因為明天就是期末考試了,我已經(jīng)請了好幾天假,如果期末考試不去,那對于我來說,這一學期就白過了,我心里不甘心,因為我不想把名次讓給別人。
我告訴父親我要出院,父親勸我說我身體剛有點起色,再住幾天吧,期末考試不考了。醫(yī)生也來勸,說再留院觀察幾天。但我執(zhí)意要出院,父親年輕時性格算是很倔的人了,但仍然扭不過我。于是,我們背著醫(yī)生就出院了。
我們雇了幾輛小三輪車,在淅瀝瀝的雨中,從醫(yī)院回到了家。
第二天,我就去考試了,老師見到我,問我身體怎么樣,我說好了,于是就安心考試。等考完了試,心里一塊石頭放下了,還好我趕上了考試,不然心里得遺憾死。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等成績,而我的病也完全康復了。期末考試成績下來,我再次得到了班級第一名!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我拿著成績單和獎狀回家給父母看時,他們很高興,尤其是父親,他壓根也沒想到我還能考第一名。因為病沒好全就去考試,而且考了第一名,簡直不可思議。
我猜父親肯定感動到了,他一個勁地夸我,說我的品質(zhì)有他當年的風范。他的當年,我是遠遠比不上的,但我會追趕他的精神。
我經(jīng)歷此番劫難,我先失后得,父親先愁后悅,各有千秋。
日子則繼續(xù)過著,在一次不經(jīng)意間,我見到了父親的另一面,令我永生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