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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落霜華

出征 十九

宮落霜華 木南季 2491 2020-11-07 18:45:05

  四殿下掀開帳簾,邊走邊順手拆下發(fā)帶向眼睛蒙去。寧霜兒這段日子以來,昏迷了幾日,原本身子就虛,此時正閉著眼睛昏昏欲睡,又覺有人掀簾而入,明亮的光嘩然而入,緊閉的眸中也登時亮了起來。寧霜兒微微睜開眼,只見光影之中,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單手扯掉發(fā)髻上的發(fā)帶,披肩長發(fā)隨之散開,又有縷縷發(fā)絲隨著風曲折翻飛。隨著帳簾落下,這人那張熟悉的朗目面容漸漸明晰,而他的眼已被自己遮住。寧霜兒再一看他手中的藥箱,登時明白了緣故。

  “四殿下莫不是要趁機占我這小女子的便宜?還做出這般掩耳盜鈴的姿態(tài)來?!睂幩獌汗室庹f道。

  四殿下的腳步頓住,拿著藥箱的手用了力氣,修長的手指顯出更加分明的骨節(jié)。寧霜兒以為止住了四殿下,就又逞強地坐起身來,滿心的“莫要讓人看了笑話”,到底因為創(chuàng)傷微微“咝”了一聲。四殿下蒙了眼睛,耳力便格外清朗,這聲音直直撞入他的耳中,便又舉步向前走。

  “好的,謝謝四殿下體恤,藥箱就放在這里好了。”仿佛她剛剛跟四殿下溝通好,四殿下再次舉步向前就是為了將藥箱放過來一般。

  “你在溪柳鎮(zhèn)林中經(jīng)歷了怎樣的事情?”四殿下放下藥箱,既不離開,也不撤去眼罩。

  “貌似四殿下與我還未能如此坦誠。”寧霜兒白了四殿下一眼說道,反正他也看不見。

  “我見了你的師父,竟是從前的一位故人?!彼牡钕碌恼Z氣聽起來倒是比照之前和緩了不少,寧霜兒毫不珍惜地覺得他大概是想表現(xiàn)出一些君子憐香惜玉的翩翩風度而已。但這句話著實令人意想不到。

  “一位故人?怎樣的故人?”

  “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不過皇陵之中我手下留情,又在山湖之中救了他的徒兒?!?p>  “這么說也就兩不相欠嘍,甚至我們倒還欠了您一些,如今又勞煩您送藥,更是一份恩情,至此萬萬不敢再承接殿下絲毫恩典,否則叫霜兒于心何安?!睂幩獌貉哉Z間與四殿下保持著距離,望著他說道。

  “若我不至,司馬易可會親自下湖救你?”

  那日的情景破碎的瓷器一般,在寧霜兒的腦中漸漸聚合,帶來滯澀的頭痛。寧霜兒的手撫上額頭,那日師父在她突破關隘后撫平她心緒經(jīng)脈的琴音再次清泠泠回響,此時卻被滯澀頭痛有意阻至消靡。

  “自然會?!?p>  “可想有朝一日敵得過你的師父?”四殿下俯下身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寧霜兒想移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若動,只會讓他的手箍得緊些,現(xiàn)在絕不會是他的對手,便頗不情愿地暫時識得時務。

  “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慫恿他的徒弟與師父敵對?”

  “難道單從武藝切磋而言,為人師者不希望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若做不到這一點,說不定哪一日便真丟了性命。”四殿下說至此處,感覺到寧霜兒的身體松頓下來,掀開了她的衣襟。

  這句話就像有魔力一般,吸了寧霜兒身體的力道,引走了思緒,待回過神來,肩上清涼,衣物已經(jīng)被褪去,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向下繼續(xù)撕扯衣物,仿若他正在觸碰的是一塊易碎,尚未成型的陶瓷坯子。寧霜兒欲待發(fā)作,卻在抬首間看到四殿下通紅的耳畔。這樣一個清清冷冷,處變不驚的人原來也在害羞,寧霜兒不禁啞然失笑,不想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竟還會有嘴角如此上揚的一幕。

  “四殿下堂堂天潢貴胄難道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

  “這可有你的性命重要?”四殿下依然是和緩的語氣,雖蒙著眼睛,卻熟練地打開藥箱,取出了藥粉瓶子。寧霜兒本以為以天家子弟的傲慢,他會順著她的話,說些諸如“天潢貴胄為你區(qū)區(qū)小女子敷藥療傷,難道不是你諾大榮幸”之類的話來。寧霜兒慢慢臥在床上,望著他用輕柔的動作為她敷藥,又慢慢系上繃帶。當他俯下身子,在他的衣襟之內(nèi),寧霜兒看到了她那不知所蹤的荷包。前首輔父親、德太妃,言語中欲與朝廷為敵的師父,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覺得血玉中的血色觸目驚心,成了心中所贅,從在營帳中醒來,策馬奔騰時,多希望這段時日來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如今身上的疼痛,失而復現(xiàn)的荷包都在告訴她,從來都沒有夢,這一切從來都是無比明晰。

  將寧霜兒安頓好之后,四殿下放下荷包,站起身來,“明日我會再來?!?p>  寧霜兒見那荷包的結(jié)上標記未曾移動絲毫位置,“四殿下不好奇這其中之物?”

  “莫不是塊血玉?”四殿下若早知其中之物。

  寧霜兒又看了看那荷包上的結(jié),“你怎知道,你……”

  “我并未打開來看。只是你道那日從皇陵中逃脫而出的宮女都如你這般幸運?”

  寧霜兒的心中一緊,有種什么不好的預感升騰而起。

  “她們跑出沒多遠,便已盡數(shù)被殺了,身上所帶走皇陵之物被悉數(shù)帶回,悄悄放回了皇陵之中,卻少了先皇那塊“月”字血玉。傳聞當年德太妃之玉有四塊,你這荷包中可是裝有其中兩塊?亦或只有其中一塊,我便不得而知?!?p>  寧霜兒的手緊緊攫住床褥,微微顫抖,淚水從眼中滑落,流過半張面頰,洇在靠向被褥的眼角之下,“你為何不肯放過她們?”

  四殿下未摘下眼罩,未能看到寧霜兒的表情,“你以為是我?你與我不過都是莫名旋渦之中的一顆身不由己的石子,無關身份尊卑?!彼牡钕抡f罷,便要向帳外走去。

  “既你猜到其中有先皇陵寢之中的血玉,為何還要還給我?”

  “因為我與你相同,都需明了一些事情?!?p>  “哎,怎么樣,順利嗎?”四殿下出了寧霜兒營帳之時,徐公子正等在外面。

  “你為何不盡早鉆研稅銀一案,要去管這些雞零狗碎之事?”四殿下懶怠搭他這番話。

  “這關于殿下聲譽,我怎能不管,你知道嗎,剛剛兩名小兵從這里路過,看到了殿下您拿著藥箱進了寧霜兒的營帳,竊竊私語道‘莫非我們的四殿下大將軍有斷袖之癖?’”徐公子湊近四殿下的耳邊小心翼翼地說。

  四殿下懶理這些風言風語,甩袖繼續(xù)走。

  “嗐,要說四殿下有斷袖之癖,對象也不能是那剛認識沒多久,不解風情的寧霜兒啊。怎么也該是風流倜儻的徐公子不是?四殿下,雖說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如此苦肉計恐早已讓人心中有備,可讓寧霜兒遭此一遭也并非全無用處。萬一那些阿塔族蠻夷之人真就沒料到這苦肉計,那許可沾些便宜也說不定。我們軍中之人中若有細作,見四殿下親去上藥,如此之態(tài)度,若是心中有鬼,料到這一層,有所動作,也是比他們久久暗藏深處要好些。畢竟此前前來督戰(zhàn)的京營提督都未能有所發(fā)現(xiàn),若當真存在細作,可真是禍根深埋。”徐公子道。

  “此前稷城士兵腹瀉一事還是懸案,確需留意,但卻勿要妄加揣測利用寧霜兒。順其自然更可水到渠成,真相自出?!彼牡钕碌?。

  “好,好,是在下唐突了?!毙旃庸碇虑福牡钕逻M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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