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zhuǎn)眼秋天到了。人們又該開始忙著秋收了,同時還要歡慶一個節(jié)日——中秋節(jié)。過中秋節(jié)家家戶戶都要加工月餅,走親戚串朋友時帶上。月餅還有一個更大的用處,秋收該忙了,沒空做飯就帶上幾個月餅下地,餓了可以填填肚子,省時補力。
這不,幾個年輕媳婦又坐在胡同口的樹底下,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討論做月餅的事兒。
以前,郭秀也經(jīng)常跟她們摻和在一起拉家?!,F(xiàn)在不行了,因為有張美紅和馬大玲在,她不能去了。
喬順子跟著喬大勤外出打工,冤花了兩百塊錢路費,再加上后來的一些爭執(zhí),張美紅跟郭秀是徹底結(jié)上了梁子。至于馬大玲,她當然還是在記恨著郭秀嘲笑他們沒兒子的事,對郭秀也是愛理不理的。她們倆一不跟郭秀好,見風使舵的趙小云為了迎合她們,對郭秀也只得敬而遠之。
經(jīng)常在一起閑聊的,還有喬玉田媳婦李玉芝和他們的嫂子許紅花,她們和張美紅還有馬大玲是堂妯娌有點親,但這不是主要。主要的是馬大玲和張美紅會巴結(jié)她們,兩人的男人又能說會道有本事。而郭秀既不會巴結(jié)人,男人又沒本事,李玉芝和許紅云妯娌倆當然也站在張美紅和馬大玲這邊了。
這樣就撇下一個沒有天賦巴結(jié)人的郭秀,整日里獨來獨往了。一根筋的她,寧愿驕傲地發(fā)霉,也不卑微地去討好任何一個小人。閑來無聊時,她就找范桂英說說話。
女人們之間那點事,不說也罷,還是言歸正傳。
那天,幾個女人正討論著做月餅放啥材料好吃,有的說放芝麻,有的說放瓜子,還有說放花生好吃的,說得正起勁,趙小云忽然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個人,扛著一個大包。便忙對幾個人說:
“你們看,那是不是大勤?”
“好像是?!?p> “就是的?!?p> “我以為死外面了呢。”張美紅向來人望一眼,最后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
大伙紛紛地說著說著,喬大勤走近了。只見他上身穿著白色的的確良褂子,下身穿著深藍色牛仔褲,腳上還蹬雙大皮鞋。只是他個頭有點偏矮,整個人看上去甚是不協(xié)調(diào)。
等確定來人是喬大勤時,一看穿的還挺時髦,趙小云率先叫了起來:
“大勤叔!真是你回來了!”
“是啊,你們在這兒做針線活兒呢?”喬大勤一副憨厚的容顏,憨憨地一笑。
“一看大勤叔這身打扮,肯定掙大錢了?!?p> “就是,褂子是的確良的呢?!?p> “鞋走路還當當響呢?!贝蠡飪浩咦彀松嗟囟褐挥袕埫兰t默不作聲地低著頭,一針接一針地做著活兒。她是恨透了喬大勤。
“都是我的戰(zhàn)友送我的?!眴檀笄谟悬c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地說,說完便向家里走去。
幾個人開始猜測起來,喬大勤肯定掙大錢了,張美紅忍不住狠狠地插嘴道:
“掙點錢也不會是啥干凈的錢,他把順子騙得有多慘你們不知道嗎?”話音剛落,忽聽郭秀在家里憤怒地大叫起來。張美紅的心情立刻又陰轉(zhuǎn)晴了,忙幸災(zāi)樂禍地說:
“聽聽,有好戲看了,喬大勤肯定沒掙到錢,要是掙大錢了,郭秀還會這么大聲地罵他?”聞言,幾個女人都停住了手中的活兒,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認真地聽起來。
再說郭秀,她實在是氣壞了。這大半年,她一個女人帶孩子、種地都快把命搭上了,而自己的男人卻在縣城所謂的戰(zhàn)友家里,閑住這么長時間,音信全無,回來又分文錢沒帶。完全陷入惱怒中的她沒了一點理智,顧不上別人看笑話,也顧不上三個嚇得呆站在門旁的孩子,她用盡所有力氣罵道:
“你就是個二百五,就是個半熟的貨,你竟在你那啥狗屁戰(zhàn)友家里閑住這么長時間,一分錢沒掙,你知不知道我們娘幾個差點死你手里?你現(xiàn)在回來干啥?我沒你這樣的男人,孩子也沒你這樣的爹,你滾!滾出去!”
喬大勤只是低著頭坐在板凳上,一聲也不吭。最后,郭秀實在罵累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著說起了收麥時作的難,以及下著大雨那晚喬家誠發(fā)燒的情形。聽郭秀訴完,喬大勤這才慢吞吞地慚愧地說:
“玉米這不快熟了,到時我一個人把活兒全包了,一點兒不讓你干,不讓你踩踩地頭行不?”
郭秀是把這大半年的怨氣都撒出來了,卻不知胡同里看笑話的人得意成啥樣了。不光剛才那幾個女人在偷聽,聽見罵聲時,喬順子、喬根順弟兄倆也出來了,還有喬玉山和喬玉田兄弟倆也趕去了那條胡同。
喬玉田由于是村長,一個村長帶頭看笑話多不好,為了讓他那個村長的臉面過得去,剛開始時還說:
“咱去勸勸吧,這樣不好?!钡珔s被喬順子攔住了,替他找個借口說: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你去也不好?!?p> “就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喬根順也忙跟著附和。
當喬順子聽到郭秀說,喬大勤回來沒掙到錢時,狠狠地低聲說了句“報應(yīng)”,隨即又冷笑一聲說:
“家都不要,在外面混日子玩兒,這不是個典型的二貨嗎?”
在一旁和幾個小孩子玩耍的喬圓圓聽到了,樂呵呵地笑著說:
“二貨?雪草的爸爸是二貨,嘻嘻,真好玩兒?!逼渌麕讉€孩子也都跟著笑著叫道:
“二貨,二貨真好玩兒?!?p> 郭秀躺在床上任憑幾個孩子咋哭叫,她一動也不想動,眼里的淚也早已流干了。這時,范桂英來了,她坐在郭秀的床邊上責備她說:
“我就知道你得來這一套,只會睡覺不吃不喝的,孩子咋辦?把孩子餓壞了,不還得是你的麻煩?”聽著范桂英的真誠勸說,郭秀又委屈地大哭起來:
“嫂子,我不想活了,嗚嗚……,我咋嫁了這么個二百五,嗚嗚……,我以為他能給我?guī)睃c錢呢,嗚嗚,……他兜里就只有幾塊錢,可憐我們娘幾個差點死他手里,嗚嗚……?!?p> “都過去了,他現(xiàn)在不回來了嗎?以后哪兒都不準他去了,就讓他在家好好干活,”范桂英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說道:
“你現(xiàn)在孬好還有他這個人在,我呢?玉山他爹在玉山他們幾個還很小時就死了,我那時連個氣我的人都沒有,我不照樣挺過來了,我現(xiàn)在過得不挺好嗎?我們得往以后的日子看,不能讓自己,老陷在過去的日子里走不出來?!?p> 聽范桂英這么一說,郭秀想起自己生活的希望來。她穩(wěn)穩(wěn)情緒,擦擦淚,坐起來一臉堅定地說道:
“我就指著三個孩子好好過了,我也就當沒有這個人!他回來,俺們娘幾個也不指望他!”
話雖這樣說,女人沒有男人哪行?。繗庖踩隽?,人也罵了,好幾日,不管喬大勤如何向她討好,郭秀仍是懶得理他,她也不準許孩子們喊他爸。喬雪草和哥哥弟弟只敢偷偷地跟爸爸說話,爸爸千錯萬錯,終歸是回來了,終歸是他們的爸爸。
這樣幾日過后,郭秀想起廚房里多出的那三百塊錢來,經(jīng)不得好奇心驅(qū)使,還是理了喬大勤,問他知不知道三百塊錢是咋回事。
“我一個戰(zhàn)友給的,他跟我說,他給你們送了三百塊錢?!眴檀笄谟悬c支吾地說,躲閃著郭秀的眼睛。
“那他為啥偷偷地給我放在廚房里,為啥不見我,為啥不敢讓我知道?”郭秀更加迷惑不解,連連追問著。
“管那么多干啥?他給咱就花,有錢不是好事兒嗎?”喬大勤繼續(xù)躲閃著郭秀的目光,給她繞開話題。
不愿說拉倒,郭秀也懶得再與喬大勤說更多的話,只要錢是干凈的,不會出啥事她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