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郭秀一人站在胡同里氣得直喘粗氣。郭秀在院子里聽到幾個人大贊喬大勤的那身衣裳,就知道他們在取笑他,喬大勤竟還得意無比,跟他們聊得歡,她這才出來罵他的。誰知,這二貨還沒反應過來,還沖她吼,這可讓郭秀好好氣吧。
喬大勤氣人歸氣人,但是很能干。他一個人掰完了所有玉米,又一個人用木板車一車一車地全都拉回了院里。
看玉米都收回來了,郭秀忙把豬圈修了又修,堵了又堵,生怕豬再跑出去。萬一再跑到喬順子家去,那可就得鬧更大的氣了。上次就一頭豬就被他訛了兩百塊錢?,F(xiàn)在老母豬又生了豬崽,雖說已賣了幾頭,但還有兩頭小的,這一下子三頭豬要真再跑到喬順子家去,非被他訛干不可,郭秀單是想想就害怕。
但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一天,郭秀和喬大勤兩口子坐在院里剝玉米。玉米光掰了拉回家還不算完工,還得把它們的皮剝了,再拉下來留個“尾巴”,然后再把一個個“尾巴”辮在一起,辮誠一大串曬在墻頭上或樹杈上才算完工。
那天,兩口子一個剝一個辮正忙著,忽聽喬順子在胡同里吆喝了起來:
“這誰家的豬還要不要了?吃我家的玉米,我打死了??!“
一聽這吆喝,郭秀忙扔下手中的玉米,跑到豬圈旁向里望了望,見三頭豬都在圈里跑著呢,才放心地繼續(xù)剝玉米去了。她剛坐下,一頭跟她家的小豬大小差不多的豬突然闖進院來。后面的喬順子一看他攆的這頭豬進了郭秀家,以為又是她家的豬,便一個箭步追上豬,掄起手中的棍棒惡狠狠砸了它一棍,可憐的小豬像無頭的蒼蠅一樣,立即響亮地慘叫著在院中胡亂地奔跑起來。
“大勤嬸子,這啥意思?我收麥子時,你家的豬跑去我家吃麥子,我這剛收了玉米,你又讓你家的豬去吃我的玉米,成心的是不是?”喬順子對著郭秀,比豬嚎叫的還響亮。
“這不是我家的豬?”郭秀停下手中的活兒,一頭霧水地抬臉看著喬順子。
喬順子看那頭豬跑累了,緊緊地靠在郭秀家的豬圈門旁一動不敢動,以為肯定是她家的,只是不敢承認,便咬牙切齒地說:
“好!不是你家的是吧?那我就在這兒打,我打死它!”說著他再次掄起木棍,快步地走到豬身旁,又重重地砸了一棍。
還正在喘著粗氣的豬,猛地一個驚嚇,顧不上疲憊,立刻又驚慌地嚎叫著在院里奔跑起來。喬順子依舊不依不饒地邊追邊打。
看看喬大勤悶著頭,仍默不作聲地忙著手中的活兒,郭秀忍無可忍了,她把手中剛拿起的一個玉米棒子猛地摔在地上,噌地站起身,對喬順子怒聲嚷道:
“你別在我家撒潑!愛去哪兒撒去哪兒撒!”
“你,你不是說,不,不是你家的嗎?”喬順子已累得滿頭大汗,再加上怒氣的熏蒸,滿臉的橫肉都成了醬紫色,說話甚至都上氣不接下氣了,掄起棍棒還想砸他快要追上的豬。
他這兇神惡煞的樣子,正好被突然跑進來的李玉芝撞個正著??吹侥穷^小豬驚慌逃竄的樣子,李玉芝頓時氣得怒瞪起雙眼,對喬順子厲聲喝道:
“別打了,再打就把它打死了,這是我家的豬!“
喬順子一下子傻了眼了,舉起的木棍僵在半空好一陣,才緩緩地垂落下去,只見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許久才擠出幾個他自己都勉強聽見的字:
“這,真是你家的豬?”
“腿上系著紅布條呢,這是我們買大勤嬸子的豬?!崩钣裰ズ莺莸刎嗔藛添樧右谎?。
喬順子恍然大悟,怪不得豬往郭秀家跑。他真恨不得找條地縫趕緊鉆進去。李玉芝又狠狠地剜他一眼,然后對郭秀說道:
“嬸子,先讓俺家這豬在你家呆著,我去叫玉田來弄走它?!?p> “好,你去吧?!惫阖嘁谎蹎添樧?,雙眼又瞪向了喬大勤。
喬大勤仍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還在忙活著手中的活兒。
一看李玉芝走了,喬順子忙提著棍棒快步地跟了出去。等跟到胡同口,他使盡渾身解數(shù),讓自己滿臉的橫肉都堆上笑,跟李玉芝賠不是說:
“嫂子,你消消氣,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家的豬?!?p> “打都打了,說這還有啥用?”李玉芝頭也不回地邊走邊生氣地說。
“那這樣吧,嫂子,回頭我找個獸醫(yī)給它看看,給它拿點藥啥的,我出錢。”喬順子屁顛屁顛地跟著,低三下四地說著,不把李玉芝哄到滿意,他可不敢罷休。
正說著,兩人碰上了迎面走來的喬玉田,他看見媳婦便問道:
“豬找著了嗎?”
“找著了,你去把它弄回來吧,在大勤叔家?!?p> “跑他家找它娘去了?”喬玉田正覺著好笑,卻聽媳婦不高興地說:
“問問喬順子,你就知道咋跑他家去了?!闭f完氣沖沖地回家去了。
喬順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好紅著臉說:
“它先去的我家,吃了我家一點玉米,我一攆,它就跑去了大勤家。我以為是他家的豬呢,真不知道是你家的豬,玉田哥,我就打了它兩下,正好被嫂子看見了。”
“沒事兒,豬嘛,打兩棍有啥?別和你嫂子一般見識。”誰叫他喬玉田是村長,凡事他得裝出大度。
再說郭秀,喬順子在她家撒那么大的潑,而自己的男人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她心中自然很窩火。
“你就這樣任由喬順子,騎在你頭上拉屎嗎?”看著自己男人的窩囊樣,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奪過喬大勤手中的玉米棒子,給他摔在了地上。
“他咋就騎我頭上拉屎了?人家打的又不是咱家的豬?!睕]想到喬大勤還振振有詞。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郭秀頓時氣得伸著脖子對喬大勤怒叫了起來。
“大勤嬸子,這嚷啥呢?”喬玉田來捉他家的豬,正好碰上了郭秀對喬大勤發(fā)火。喬順子在后面跟著。
“玉田你來得正好,你來跟我們評評理。這喬順子剛才在我家撒那么大的潑,他該不該給我們一個說法?”看到喬玉田,郭秀立刻迎上去義正言辭地問道。
“我打的又不是你家的豬,你要我給你啥說法?”不等喬玉田開口,喬順子擺出一臉挑釁迎上了郭秀。
“不是我家的豬,你為啥要在我家打?你打給誰看哪?”郭秀毫不退卻,怒瞪著喬順子。
喬順子被郭秀懟得一時語塞不知該咋回擊了,他臉憋得通紅,雙眼干瞪著,嘴巴干“嘶嘶”地吸溜著。喬玉田忙陪著笑臉向前勸慰郭秀道:
“行了,大勤嬸子。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鄰居之間得和睦相處。這順子打的是俺家的豬,我還沒說啥呢,你也消消氣,別再揪著不放了?!?p> “玉田說的有道理,咱是長輩,得讓著點晚輩?!币恢睕]說話的喬大勤,這時站起來接過喬玉田的話茬說教起郭秀來。
“你是長輩?誰把你當長輩了看了?”郭秀又轉(zhuǎn)身怒斥喬大勤。
“還是大勤叔明事理!”喬玉田忙贊許地看向喬大勤。
這一夸,可把喬大勤樂壞了。他不再理會郭秀,忙幫著喬玉田逮起豬來。剩下郭秀一人站在一旁,氣得直喘粗氣。
站在堂屋門口,目睹完這一切的喬雪草,兩手用力地掰著剛才寫作業(yè)用的鉛筆。她雙目如炬,雙手努力使著勁?!芭?,”鉛筆終于被她掰斷了,同時一個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喬雪草,你要努力,不顧一切地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