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些已經(jīng)夠一個(gè)孩子受的了,馬大玲偏偏在這時(shí)又欺負(fù)上了門。
幾經(jīng)周折,喬家誠又往家弄了點(diǎn)錢后,郭秀就按照那個(gè)包工頭給她寫的單子,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于是就不讓喬大勤干活了,他們該拉土做粘泥了。
拉土只能在村里的一個(gè)小樹林里拉,因?yàn)樾淞掷锊荒芊N莊稼,里面有他們家的一小片地。可他們的那一小片地又挨著喬根順家的一小片地。兩口子來到小樹林,喬大勤顧慮地說:
“根順知道了,要不讓咱拉咋辦?”
“沒事兒,放心地裝土吧。前一段時(shí)間,我聽見玉山在胡同里問根順,他要拉土,還要不要給他家留點(diǎn)兒地。根順就跟他說,隨便拉,不用留,反正這小樹林里又種不成莊稼。你看,”郭秀說著指著喬根順家的地的另一邊說:
“玉山的地挖的坑多大,他是挨著根順的地挖的,咱又不挨著他的地挖,咱再給他留出一米多咱家的地,他憑啥不讓挖?”郭秀信心十足地說著,便從地界上向著自家地里邁了一大步,估計(jì)著這一步肯定有一米多,就讓喬大勤把鐵鍬從木板車上拿下來,兩人在量好的地方挖起土來。
喬大勤夫婦正往木板車上裝著土,被從樹林外路過的張美紅瞧見了。她賊頭賊腦地觀望一會兒之后,便匆匆地回去向馬大玲稟告去了。
張美紅趕到馬大玲家,看她正在壓水井邊洗衣服,便大驚小怪地咋呼著說:
“哎呀,嫂子,你咋還有閑心在這兒洗衣服?你知道不,大勤兩口子正在樹林里挖土呢?!?p> “挖土?挖的跟俺家挨邊的那點(diǎn)兒地?”馬大玲停下了手中的活兒,仰臉看著張美紅。
“可不是?準(zhǔn)備給他兒子蓋房子呢,想在咱兩家面前顯擺她有兒子呢?!币惶崞饐檀笄趦煽谧?,張美紅就氣得斜著嘴切著牙,被滿臉肥肉擠小的一雙眼,由一條線瞪成了一條縫。
“我早就知道她給她兒子準(zhǔn)備蓋房子的事兒,就是以前沒礙著我啥事兒?,F(xiàn)在礙著了,我就不能任由她去了。走!看看去!“馬大玲說著就撂下還沒洗好的衣服,站起身沖出了家門。
張美紅趕緊扭動著她的圓臀跟了上去。其實(shí),妯娌兩個(gè)心里都在慶幸著,終于讓他們抓到喬大勤兩口子的把柄了,終于可以有理由阻撓他們蓋房子了。只是,這種話兩人都沒臉說出口。
妯娌倆氣勢洶洶地來到小樹林。大老遠(yuǎn)地,馬大玲便氣呼呼地大聲叫了起來:
“大勤嬸子,這是干啥呢?”
一聽這吆喝,喬大勤嚇得趕緊住了手,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了。郭秀看來者不善,語氣不對,為了不出差錯(cuò),她盡量和氣地說:
“我拉點(diǎn)土,你看大玲,俺們在地界這邊,給你家留了有一米多寬俺家的地呢?!?p> “一米多寬的地有啥用?時(shí)間長了,不還是都滑落到你們挖的坑里來,等滑完你們留的地,就該滑俺家的地了?!瘪R大玲還是不依不饒地大叫著。
郭秀依然賠著笑臉說:“大玲,這你不用擔(dān)心。你看,這又不是種莊稼的地,這兒都有樹呢,樹根把土,你放心,在咱們這代人的有生之年,我留的這些地絕對滑不完。”
沒想到,郭秀只是無心地一解釋,卻引來了馬大玲更大的憤怒,她用手指著郭秀幾乎是咆哮道:
“你說這話啥意思?嘲笑我沒兒子嗎?嘲笑我過完這一代下一代沒人了是嗎?我下一代沒人了,也輪不到你來繼承我的財(cái)產(chǎn)!”
“就是!我們下一代沒人了,也輪不到你來搶家產(chǎn)!”一直伴在馬大玲身旁斜眼瞧著郭秀的張美紅,也跟著叫嚷起來。
一聽這話,郭秀也來氣了,她大聲反駁道:
“誰搶你們家產(chǎn)了?我是在挖我自己家的地呢!”
聽到這激烈的吵鬧聲,村民們都紛紛跑來觀看。喬根順、喬順子兄弟也趕來了。他們撥開人群,各自走到他們媳婦身旁,挑釁地看著喬大勤兩口子。喬順子故意大聲地問張美紅:
“吵啥呢?誰欺負(fù)你們了?”
“這次不是欺負(fù)咱,是欺負(fù)咱哥、咱嫂子呢。你們這弟兄倆,人家是仗著有兒子,不欺負(fù)個(gè)完,我看是不罷休呢?!睆埫兰t也故意大聲回道。
這時(shí),一直嚇得沒敢作聲的喬大勤,看到弟兄倆來了更害怕了,他拉拉郭秀的衣角小聲地說:
“咱還是別拉了,回家吧?!?p> 郭秀喘著粗氣,怒視著兩對夫婦,一個(gè)比一個(gè)讓人憎惡的臉,氣得直發(fā)抖,就是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喬雪草放學(xué)回到家,看家里沒人,聽到樹林里的吵鬧聲,便忙趕了過去。她擠進(jìn)人群,看到爸媽像兩只弱小的小動物,在被壞人們肆意蹂躪著,頓時(shí)兩行熱淚盈眶而出。她流著淚走到父母面前,拉起嚇得不知所措的爸爸的手和氣得快喘不出氣的媽媽的手,說了句:
“爸媽,咱回家。”兩口子任由閨女牽著手走出了人群。
喬雪草也沒心情上學(xué)了,媽媽躺在床上哭,她和弟弟坐在床沿上陪著流淚。喬大勤蹲在門旁默默地抽著煙。一家人正難過著,范桂英來了。她走進(jìn)門看到淚流滿面的娘幾個(gè),關(guān)心地問喬雪草:
“你們吃飯了嗎?”
“沒呢?!眴萄┎莶敛翜I回答道。
看范桂英來了,郭秀忙坐起來哭訴:
“嫂子,你說你侄子和你侄媳婦欺負(fù)人不?玉山挖土一點(diǎn)地都沒給他們留,他們都不敢吭聲,俺給他們留了一米多寬的地,他們還不讓俺挖。他們就是看大勤沒本事欺負(fù)俺們哪?!闭f完又哭了起來。
范桂英安慰道:
“別哭了,光哭有啥用?得想辦法把房子蓋起來才行?!?p> “沒土我咋蓋呀?就是啥都有,缺一樣土也不能蓋啊!”
“玉田又去鄉(xiāng)里開會了,不知啥時(shí)候能回來,他要在也能給你們調(diào)解調(diào)解。”范桂英思索著說。忽然她又好像想起啥似的說:“你看這樣行不?我去找根順兩口子說說,你們再給他們留出一米地,留兩米多,看在我的面子上看他們答應(yīng)不。”
“嫂子,你不知道,俺們那兒本來就巴掌大的一塊兒地,再留一米只怕挖不夠用的?!惫悴敛翜I為難地說。
“挖不夠用就挖深一點(diǎn),不就多費(fèi)點(diǎn)兒力氣嗎?讓粱嫂子說和說和去吧,這樣他們能同意也行?!币恢蹦蛔髀暤貑檀笄诳目臒熷?zhàn)诱f道。
不這樣也沒別的辦法呀,郭秀只好答應(yīng)。范桂英便說:
“現(xiàn)在都在氣頭上呢,等他們都消消氣,我晚上再去。你得起來做點(diǎn)飯讓倆孩子吃呀?!?p> 郭秀這才想起倆孩子還得吃飯上學(xué)呢。
晚上,范桂英真的去了喬根順家。剛走進(jìn)他家大門,就聽見堂屋里時(shí)不時(shí)地傳出一陣陣笑聲。走進(jìn)堂屋門一看,兩口子正陪著閨女,邊嗑瓜子邊看電視呢。
“你們看電視呢?”兩口子聞聲轉(zhuǎn)頭一看,是嬸子來了,忙都起身迎接。
“嬸子,你咋來了?”
“嬸子,你吃瓜子?!眱煽谧右豢谝粋€(gè)嬸子地叫著,叫得比親娘還親。
他們可不是因?yàn)榉豆鹩⑹撬麄兊膵鹱硬鸥@么親的,而是因?yàn)閶鹱邮谴彘L的娘,是喬家村首富的娘。
范桂英邊回應(yīng)著兩口子,邊隨身坐在了身旁的一個(gè)小凳子上。馬大玲看見了,忙拉起她說:
“嬸子,別坐板凳,板凳硬,來,坐床上?!北获R大玲熱情地拉著,范桂英只得坐在了他們床上。
寒暄過后,范桂英便說道:
“我找你們有點(diǎn)兒事兒?!?p> “啥事兒?你說,嬸子?!眱煽谧赢惪谕暤貑柕?。
范桂英遲疑了一下說:
“就是大勤兩口子挖土的事兒。他們說了,再給你們讓出一米地來,看你們同意不?”
“再讓出一米來?……,”兩口子一時(shí)語塞了,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該咋說了。
要說同意吧,他們豈不是要把房子蓋起來了。要說不同意吧,豈不駁了嬸子的面子。再說,大勤兩口子的讓步也太大了。玉山挖土可一點(diǎn)兒地都沒給他們留,如果再不讓大勤兩口子挖,那他們欺軟怕硬的嘴臉,豈不在嬸子面前明顯地暴露出來了。喬根順倆眼珠子賊溜溜地轉(zhuǎn)著,想了想說:
“嬸子,這樣吧。地界上的樹是以前俺們兩家栽的,說好的一家一半,你告訴他們,只要他們不要地界上的樹了,我就同意他們挖土?!?p> “那有不少樹呢,他們會同意嗎?”范桂英聽了喬根順提的苛刻條件,心里不禁為喬大勤夫婦感到不滿,嘴里卻也不好意思說啥。
“不同意,就別想挖土?!眴谈槥樽约旱暮檬沟哪X袋瓜得意著,他想的可是個(gè)兩全其美的好點(diǎn)子。這樣,既不駁嬸子的面子又可以賺一大筆。
“好吧,我看他們同意不。”看樣子只有這樣了,范桂英只好起身要走。兩口子又忙著出去送。
送完嬸子,回到屋里,馬大玲責(zé)怪喬根順說:
“誰讓你出那么個(gè)餿主意,萬一他們兩口子同意了咋辦?”
“同意了,咱也不吃虧。地界上那一行樹可以賣不少錢呢?!眴谈樀靡獾卣f。
“等他們把房子蓋起來,比你的高比你的大,人家再娶個(gè)兒媳婦,看你還得意。”馬大玲嘟著嘴說。
“誰讓你不生兒子?你要給我生個(gè)兒子,蓋座全鄉(xiāng)最高最大的房子我都蓋得起?!?p> “這能怨我嗎?怨你家祖墳沒安置好,你弟弟不也沒兒子嗎?也怨我?再說,你說咱們連送人的再加上夭折的一共幾個(gè)閨女了,她都沒一個(gè)帶把的,不怨你家祖墳怨啥?”一聽喬根順又埋怨她不生兒子,馬大玲忍不住地大聲嚷了起來。
“行了,行了,別嚷嚷了,讓人聽見了好看是吧?”看馬大玲越說聲越大了,喬根順忙壓低聲音勸阻。
范桂英把喬根順提的條件轉(zhuǎn)達(dá)給了郭秀,郭秀雖覺得條件苛刻,心里憋屈,但一心急著給兒子蓋房子,只得答應(yīng)了。
兩口子按協(xié)議又給喬根順讓出一米多地,終于可以挖土了。由于地的面積太小了,他們挖淺了,土不夠用,挖深了,下面都是樹根非常難挖。兩口子就一邊刨樹根一邊挖土。費(fèi)了好大勁兒,費(fèi)了好幾天時(shí)間,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土終于挖夠用了,終于可以動工蓋房子了。
看哥哥的房子終于動工了,喬雪草一直為此事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但她和喬圓圓的關(guān)系,因?yàn)榇笕酥g的矛盾加深,而徹底決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