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算是最后一次見帕奇斯。
伊休記得半個月前見他還是那般意氣風發(fā)、紅光滿面。
而現(xiàn)在卻如一位遲暮老人，原有的深色短發(fā)化為斑白，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行將就木的氣息。
封地內的官員還什么都不知道，此刻正幻想著年底收獲的雙倍報酬，以及來年更進一步的地位。
或多或少向伊休暗示了自己的忠誠，隨口提的一句話就能讓市政官為此而殫精竭力。
這半年來，伊休從未待在本該待在的位置上，早出晚歸或是徹夜不歸。讓自己徹底被基層的雇農(nóng)、工人所牢記，暫時給不了大恩大惠，但一些小承諾的兌現(xiàn)，讓伊休的聲望越來越高。
在基層都可以說只知伊休而不知帕奇斯了。
就算大刀闊斧將所有市政官與麾下的基層官員開除，伊休也能通過別的方式來維持封地的正常運轉。
帕奇斯所有的翻盤點都被堵死，有很多還是他親手堵死。
“你......來了啊......”
抬起頭的帕奇斯在雙眼猩紅的哈斯攙扶下離開座位，直視著手里帶刀的青年。
“原本我以為你是一個充滿理想與抱負的年輕人。沒想到我看走眼了，從最開始你就是同盟的【工具】，展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是精湛的演技?！?p> 帕奇斯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伊休在這段時間不斷深耕基層的行為，最開始他還陪著將近半個月，那與高高在上的同盟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不僅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更產(chǎn)生了一絲撕破困境的希望。
然而這一切，都是演出來的。
單純只是為了達到目的。
“糾正你一個錯誤。”伊休將刀鞘放置在桌面上，慢條斯理地說，“沒有人能時時刻刻按照劇本來表演?！?p> 聽到這句話，帕奇斯不由得慘笑道：“忽略過程，只看結果。你成功了，讓帕奇斯徹底消失在了冬之國?！?p> “成功？”伊休不由得冷笑道，“像你這樣的人，消失千百個，我也不會有絲毫的觸感。”
帕奇斯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生氣，只是詢問：“我犯下了什么樣的錯誤？難道只是因為我忽略了【威廉】家的橄欖枝，妄圖自己掌控這里的一切嗎？”
“還是說，帕奇斯家的血脈從來不會輕易臣服。因此，想方設法讓其臣服，不如直接一刀來個痛快？”
輸?shù)貌辉?，卻很想知道對方的動機。
其實帕奇斯想過許多動機，畢竟有父親“珠玉在前”，牽扯到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但伊休對封地居民的好，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是為了報復老帕奇斯，亦或者是自己，那何必設下如此一個巨大的陷阱？
“首先，糾正你一個本質上的錯誤。”
伊休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我和【威廉】家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單純借用一個身份，讓你重視的身份。”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帕奇斯的瞳仁驟然收縮：“你來自南方，屬于新領主......同盟出售的地契，不屬于同盟勢力......必然不是冬寂王一派，那么有可能是圣教國......不對、不對、不對！”
還是搞不清楚眼前之人的真實身份。
伊休雙手撐著桌面，道：“對付你在最開始只是單純的立場問題。你也好、其他領主也罷，就算是同盟......我們下起手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說明白點——你們只不過是擋在我們前進道路上的一塊石頭，踢開了也就踢開了?！?p> 這句話讓帕奇斯明白過來——面對的是一個高自己好幾個維度的存在。
從最開始他就不在相同的位置對抗，而是在掙扎求生。
“我都不配成為真正的對手?！?p> “一個靠著鴉片來控制子民的領主，配嗎？”
帕奇斯不語。
伊休走過來，繼續(xù)說道：“我不想聽到任何解釋。正確的事情就是正確的，錯誤的事情就是錯誤的。這句話，我應該在你面前強調過。你所認為的‘不得已’都是我們要掃清的渣滓，早就該被歷史洪流沖走?！?p> 這一刻，帕奇斯猜到了伊休的身份，以及背后真正的勢力。
“你們這是......”
帕奇斯自認整個冬之國都沒有人比他更瘋狂，敢于投擲巨額的籌碼進行一場豪賭。
然而眼前之人，以及背后的一切，卻是在和整個“世界”進行一場豪賭。
輸了一無所有，贏了卻帶不來多少好處。
他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我是第一個倒下的，對吧？”
伊休回答道：“不會是最后一個?！?p> “那么，你們還想知道些什么？”
既然已經(jīng)決定放棄抓住任何希望，那么帕奇斯很樂意提供一些情報、黑幕給這群充滿理想的家伙，畢竟他曾經(jīng)也算是其中的一份子。
“鴉片從何而來，在整個冬之國的市場背后是誰？”
整整半年，梅琳負責吸引帕奇斯的注意力，帕米拉一直在暗中調查這件事。
但至今為止沒有一絲情報泄露，只是抓到了幾個十八線代理商，從這群人口中得知的情報相當有限。
他們只知道上級是誰，完全不知道操控整個市場的幕后黑手是誰。
而這個上級遠在千里之外的圣教國，伊休根本無從查起。
帕奇斯并不意外被詢問這件事。
換做是單純只要利益的人，他反而不會說。
“這是一群‘里世界’的商人，你可以理解為整個人類世界的‘黑市’，越是打壓、禁止越是容易滋養(yǎng)黑市，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明白?！?p> “他們將整個人類勢力劃分為54個區(qū)域，每個區(qū)域有總負責人，麾下有很多代理人。恐怕你已經(jīng)抓住了在封地的一些代理人，但他們只知道上級是誰，卻不知道區(qū)域負責人是誰?！?p> “冬之國有三個區(qū)域。我這里是單獨的一個區(qū)域，被稱之為【52區(qū)】。”
帕奇斯停頓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很多年下來，我也不是單純讓鴉片進入領地，腐蝕子民。我追查下來，源頭來自于......”
話沒有說完，因為站在他背后的哈斯陡然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右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沒有絲毫猶豫的割開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