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似乎一切如舊,可不經(jīng)意里一切都在悄悄改變著。
如今站在幾里外的云頭往這處眺望,已經(jīng)隱約可見桃林之上有一層淡淡的如琉璃般的光華籠罩著,那層五色光華張揚(yáng)跋扈的宣示著此處有神明坐守。擁有這類的光華的地方并非十分罕見,像是在桃林東邊,隔了兩座青山的土地廟,整個山頭上方也都籠罩在一層光華之下。但不同之處在于,土地廟上方的光華只有一種顏色,是如薄紗般的月白色。而諸如其他廟宇之上,也大都是單色的光華。
可桃林上方所籠罩的這層光華卻與其他不同,五色齊現(xiàn)內(nèi)甚至摻有淡金,雖然此處的光華相比招搖山,驪山等仙山顯得十分淺淡,卻也足以能彰顯出桃林在世間的地位超然。
桃林中央,溫玉池旁,九幽食指勾著一個白玉雕成的酒葫蘆正閑散安逸的坐在地上,一邊倚靠著桃花樹摘花嘬酒,一邊時不時的逗一下桃花樹。
丹墨璃落下云頭,玄紗翻舞里身影轉(zhuǎn)瞬出現(xiàn)在溫玉池旁,帶起一陣香風(fēng)。
靜候一旁的桃依見到自家主人歸來,猶如見到了主心骨立馬跑上前。雖然桃依板著臉什么也沒說,可神奇的是丹墨璃竟然從她一如從前的面無表情里看出了些許委屈。
她心情微妙的沖九幽挑了挑眉,你把我家的小桃樹咋啦?
九幽卻聳了聳肩,搖著手里的酒壺,笑得好不輕浮。
偷她酒喝了。
丹墨璃一見那只白玉葫蘆差點(diǎn)崩不住笑出聲來,怪不得桃依滿是委屈又不敢說的模樣。
桃依喜歡酒,更喜歡釀酒。她甚至在桃林里為自己建造了一個十分寬敞的酒窖,里面放置著許多她珍藏了多年的好酒。那個酒窖除了丹墨璃外,其他任誰都不能隨意亂進(jìn),更不能偷喝。
九幽也不知怎么的就闖進(jìn)了她的酒窖里,待她發(fā)覺時,珍藏多年的美酒少了一多半。九幽被抓個正著,可他卻不承認(rèn)偷酒,只說自己就喝了一壺,還說她如此小家子氣只能給她家尊上丟臉。
桃依心知肚明這位幽冥之主在拿自己打趣,無奈自己打不過,也氣不得,只好以沉默作最后的抵抗。
丹墨璃搖頭,她拿這位愛玩鬧的冥主實(shí)在也無法,只能轉(zhuǎn)身安慰自家的小桃樹。
“莫急,待改日我取他的黃泉水來給你釀酒?!?p> 桃依一聽此話,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來,里面滿是驚喜和期待。
“開口就要取我的黃泉水,璃尊如今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本庞恼硕涮一ㄈ舆M(jìn)嘴里細(xì)細(xì)嚼著,甘甜的花汁在舌尖處漫延,他瞇著眼打趣的看著丹墨璃哄騙自己家小桃樹。
世間最后僅余的一潭黃泉水就在冥殿內(nèi),用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除了幾位知交好友外,誰要他都不給。
黃泉早在數(shù)十萬年前就被隕落的天火焚燒鍛化成了一顆三生石,如今的黃泉只是一條開滿彼岸花的小路,鐵索連成的奈何橋下實(shí)則為無底無底深淵。
深淵里有十八層地獄,地獄下是鐵圍山,鐵圍山再往下,是萬惡淵。
天地間所有的永生不得超脫的極惡之魂,皆打落此處,受萬世不得化解之苦。
“你喝了人家的酒,就得要付酒錢?!钡つд緦⑻乙雷o(hù)在身后,一副不容質(zhì)疑的態(tài)度。
“可這酒錢未免也太貴了些,不劃算,不劃算……”九幽仿佛喝醉了一般,扶著桃花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桃依見狀生怕兩人因一點(diǎn)酒而起了嫌隙,連忙向兩位上神恭身行禮,對丹墨璃解釋道。
“不過一點(diǎn)酒而已,若能討得冥主喜歡,是桃依的榮幸,尊上大可不必為這點(diǎn)小事與冥主起爭執(zhí)?!?p> “無事,你且等著,那酒錢我定會為您討要回來?!钡つ牧伺奶乙赖氖直郏叩绞狼白?。
九幽也隨她一道坐下,將酒葫蘆放于一旁,理了理衣襟,又是風(fēng)流不羈,隨性瀟灑的幽冥之主。
而桃依則看著自己的手臂怔怔發(fā)愣,她覺得丹墨璃與前幾日離開時,有一些不同之處。
“尊上……”
桃依剛開口,就被丹墨璃打住。
“怎么又換了個稱呼,之前的不好嗎?”
早在紫竹林時她也聽竹彥這樣稱呼自己,當(dāng)時她并不覺得什么,如今回到桃林又聽到桃葉也這么稱呼,她才覺察到這其中別有深意。
“怎么,你還不知?”九幽也是有些意外她的遲鈍,反問向她。
丹墨璃搖頭,她出了紫竹林便回桃林,途中也沒遇到其他人,自然不知道這期間發(fā)生了何事。
“他怎就選了你這么……單純的人?”
九幽口中所說的“他”自然是指東皇太一,丹墨璃卻比他更好奇,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得到了那位她從未知曉過的上古人皇的傳承。
“你一出紫竹林,西天佛境便告知天下,承認(rèn)了您的身份。你倒是與我講講,在紫竹林發(fā)生了何事,竟能讓西天諸佛祖都承認(rèn)了你?!?p> 他一收到消息后,就立即來到桃林,欲找她問個明白。
丹墨璃更是疑惑,只去了紫竹林,拜見過觀音大士一人,并不曾見過佛祖,也未曾踏足西境之地,怎么就得了西天佛境的承認(rèn)了?
“我只是與觀音大士聊了幾句,心中有些疑惑不曾想開,請觀音大士為我解惑?!?p> “你有何疑惑不解?”
“我究竟從何而來?”
九幽默然無語,思索半晌,卻無從說起,他又問:“那,觀音大士如何說?”
丹墨璃有一瞬的猶疑和不安,她看著沉眠不醒的桃花樹低聲說刀。
“觀音大士說,既來之,則安之?!?p> 關(guān)于那枝花蕊的來歷,她細(xì)想過后決定不再對任何人提起。
空桑山的主人身份特殊,那枝花蕊來歷必定也不凡,在未查明前,此事還需保密。
九幽直覺她有所隱瞞,但他并不打算追問到底,誰還沒個不于人說的秘密呢。只要她能將老友找回,他能包容她的一切。
兩人各有心事,話未說開,以至于此后多年里,他們走了不少彎路,生出許多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