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墨璃確實(shí)只見了觀音大士,也只問了那枝花蕊的來歷,其他的還不待她問出口就被請出了紫竹林,所以,關(guān)于九幽說得那些,她也想不出原因來。
九幽見她確實(shí)不知,便開口跟她解釋其中的深意,被西天佛境承認(rèn),表明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然與其他上神并無差別。
“真想知道,善圣那老小子在收到佛境傳達(dá)出來的消息時,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估計他能氣得要把他的天宮給拆了吧?!币幌氲教斓劬尤灰佑谝粋€妖修之下,九幽就高興得想要再飲幾壺。
然而丹墨璃卻高興不起來,她之前就已經(jīng)覺得自己上神的身份來得太過容易,如今再聯(lián)想到西天佛境對自己的態(tài)度,她心底的疑惑只會更重。
有什么東西被她忽略了,可她暫時還無沒想起,那被忽略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又代表什么含義。
“算了,不去聊那老小子,每當(dāng)想起他,我就忍不住要生氣?!?p> “冥主來得正在,在下也恰好有事想要請教冥主?!?p> “有何事?”九幽搖著骨扇,看了眼她身的的那位仙修,用扇子指了指,說道:“可是為他?”
“正是?!钡つмD(zhuǎn)身點(diǎn)頭,示意青玄上前來。
“這位仙長名青玄,百年前曾是此一方土地公?!彼儆榻B九幽的身份,青玄卻先她一步恭恭敬敬作揖行禮。
“小仙見過冥主大人?!?p> 九幽換了個坐姿,右腳搭在一旁的大石上,左手托腮,骨扇輕點(diǎn)在白玉葫蘆上,他將這位看起來有些落魄的仙修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見過我?”
“不曾?!鼻嘈鐚?shí)回答,“只是聽前輩們描述過大人的扇子,印象深刻。”
九幽挑眉,看了眼手里的骨扇,心道:原來如此。
他的扇子是用窮奇的翅骨制成,內(nèi)藏玄機(jī),只是這玄機(jī)一般人若不是提前知曉,很難覺察到,比如丹墨璃,就從未曾感覺到這骨扇有何異常之處。
可青玄卻在骨扇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感覺到了。
“你是仙修,可不歸我冥界管,有難怎不去找天界那位至善的圣人呢?!本庞南袷遣辉闯銮嘈袂楣之悾炊鴮λ蛉さ?。
青玄一時被他的話問住,其實(shí)他來此前便不知道會遇到幽冥之境的主人,也不知道這位冥主大人能幫自己什么忙?他下意識望向丹墨璃。
“讓竹槿先出來吧。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冥主了?!?p> 青玄聞言,立即掏出一直放在懷里小心護(hù)著的如意鎖,將竹槿淡薄的神魂引了出來。
濃密的樹蔭下,一繼淡薄近乎透明的神魂如云煙一般飄蕩,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吹跑,吹散。青玄站在竹槿身旁,一手抬起擋住吹來的風(fēng),一手虛虛懷著他腰身。生怕竹槿真的就能被一陣風(fēng)吹散一般。
“放心,他還不至于這般虛弱到風(fēng)一吹就沒了。況且如果他真的要魂飛魄散,你這樣作也護(hù)不住他。”
青玄耳根一片紅熱,他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了??伤褪遣环判模灸芫拖駥⒅耖茸o(hù)在懷里。
竹槿從如意鎖里出來,一時還有些不適應(yīng)外面的艷陽,與冥主那道鋒茫不斂,咄咄逼人的氣息。
“想請冥主相幫的是這一位。他叫竹槿,也曾是此處的土地公?!钡つ┣蟮溃骸八缃裆窕晏撊酰嫔黼y以重修,冥主可有法子助他重修?!?p> 九幽瞇著細(xì)長的鳳眼,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竹槿,他指尖隔空輕點(diǎn)在竹槿的眉心與前胸,而后搖了搖頭。
“若想他再回仙身,是萬不可能了?!本庞娜鐚?shí)相告,“他的仙元已毀,靈氣全無。如今這一道神魂全靠別人渡給的外力支撐著,往后只會一日虛過一日,直到最后,完全消散于天地間?!?p> “沒有他法了嗎?”丹墨璃不忍,盡管她也明白事實(shí)如此,卻還是抱有一線希望。
“真有他法,你也不會求到我這里了。畢竟招搖山你能來去自由。”
九幽言下之意就是,竹槿但凡還有一絲重回仙修的可能,丹墨璃就不會來找自己,而是直接帶竹槿去招搖山。既然玉清上神那里都沒有希望,他這里就更不可能有她所想的那個希望了。
丹墨璃自然也明白,被點(diǎn)破后她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冥主歉意的笑了笑。
她對青玄與竹槿說道:“正如冥主所說的那樣,竹槿如果還想重回天界,除非天道厚愛,否則幾無可能。但也不能讓竹槿一直這般下去,我們渡給再多的靈力也只能緩解他魂飛魄散的時間,無法將他救回。”
“神尊與冥主可是還有其他的辦法,只要能將竹槿救回,不論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yīng)。”青玄毫不猶豫的對眼前兩位上神跪下,蒼白的臉上,神情堅定不移。
竹槿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倒不是被丹墨璃的話嚇到了,只是他如今越來越疲憊,思緒也遲頓了不少。見青玄為了自己而跪倒塵埃里,他本想將他拉起,跟他說不必為了自己這般委屈求全。
他心中有愧,不值得青玄如此對待。
但他的手掌從青玄消瘦的手臂上穿過,什么也沒能握住,就連輕風(fēng)撫起的袖口都抓不住。
竹槿悲痛萬分,他長嘆一聲后,也隨青玄一道跪下。
“竹槿自知過往的罪孽難消,但若有機(jī)會,我必竭盡償還。”
“雖然你曾有過奪取之心,但終究也不曾真的出手搶奪過,況且那時情況特殊,我與嘉榮不責(zé)怪你?!?p> 竹槿聽到此話,卻只是苦笑。
丹墨璃以為他所說的罪孽是指韓勨的事情,但顯然竹槿所說并非這一件事。
“倒也不用你們付出什么,畢竟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簡單的說,就是你放棄仙修一道,轉(zhuǎn)為鬼修。”
青玄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他們話里的深意。
“仙修的事我管不到,但鬼道,卻是盡歸我幽冥所管。他若是轉(zhuǎn)修鬼道,我是可以幫上一幫的。”
竹槿一言不發(fā),他只是望著青玄,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而青玄想也未想的,就對竹槿說:“鬼修也無礙,只要你能話下去,我們就不會離分。大不了,我陪你一道去冥境,也做鬼修去。”
竹槿懸著的心放下了,他心中有些悲泣之意,無奈他此刻是余一道神魂,什么也做不得。
連哭也不能,又談何愛呢?
“不用,你回天界依舊做你的仙。待我修成鬼仙后,就去找你。”
他給承諾從未失言過,亦如三百年前,他初次見到青玄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那一日他說:我助你修成仙,永遠(yuǎn)跟在我身旁。
后來,他果然修成仙,與他一道看盡世間繁華。
“這個志向不錯,本主喜歡。萬年來天界與幽冥之境都相看兩生厭,互為不順。因此鬼修一道也是好多年不曾出過鬼仙了,你若能做到,也算為幽冥之境助威長臉。到那時,本主定有重賞?!?p> 九幽高興的用扇子拍著手掌,眼尾眉下的九瓣蓮也隨之愈發(fā)生動,竟生搖曳生姿之感。
“那還不是受冥主你的影響,大多鬼修都不將天界放在眼里,也不愿因一個仙身而受天界約束,故而才少有修成鬼仙的?!?p> 只有在南天門記名造策后,才能擁有仙身,可一旦被記錄在策后,一言一行都要受天界約束,要恪守天規(guī)。但鬼修與魔修同樣都是自由隨性慣了,不愿去受那等罪。
“其實(shí)本主一直覺得,這六界也不一定非要天界那一群心口不一的仙人統(tǒng)管,想我幽冥之境也是有規(guī)距的地方,也有能力統(tǒng)管六界事宜的,你說是也不是?”
丹墨璃被九幽如此大膽的話生生嚇愣了,蒼天可見,她此前可從未有過如此膽大妄為的想法。
試想,如果有幽冥之境統(tǒng)管六界,會是什么樣的情況?她不禁懷疑的看了眼這位行事不太靠譜的冥主大人。
“那到時,可是由冥主親力親為的處理六界所有事宜?”丹墨璃將信將疑的問道。
“這個嘛……”九幽想了想天界那位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果斷的拒絕了,“罷了,罷了,讓那小老兒去做也不是不行?!?p> 丹墨璃被他的話引得輕笑不已,而一直候在旁邊桃依見此狀,再次被她的笑顏所震驚到。
桃依十分惶恐不安的想道:師尊這是怎么了?難道說被例神界后,心性也會轉(zhuǎn)變嗎?
九幽不管丹墨璃的取笑,他抬手自掌心凝出一縷青色的魂火,將這道魂火打入竹槿體內(nèi),眨眼間,竹槿原本月白色的神魂就轉(zhuǎn)為了青色。
他的神魂因九幽的一縷魂火,而變了鬼魂,自此刻起,他就與天界再無瓜葛。
丹墨璃命桃依將竹槿與青玄領(lǐng)外面的樹屋休息,整個溫玉池就剩下她與九幽,還有那棵沉眠的桃花樹。
“好了,如今閑雜人等都不在了,我們能談?wù)铝?。?p> 九幽一收方才散漫輕佻的模樣,坐正身姿,神色嚴(yán)肅的說道。
丹墨璃也不多言,直接問他道:“冥主可知東皇太一的神元碎裂成幾塊?我要去何處找尋?”
九幽一聽,立即面帶苦色,他輕嘆道:“不瞞你說,我一無所知。不僅是我,便是玉清和東華也不知他的神元失落到何處?!?p> 若能知曉,他們早就出手尋找了,何苦等到今日。
“但他的神元碎裂成幾份,卻是能查出來的。”
“要如何查知?”丹墨璃原還有些失望的神情,聽他此話立馬又有了期望。
“這個可以從他身上看出,他身上會有一些特征,能清楚的標(biāo)明他的神元碎裂的數(shù)量。只是,我沒看到他的模樣,所以暫時還不知?!?p> “聽冥主如此一說倒叫我想起來,在他眸底有四條水波紋,一條是金色的,其余三條,是黑色的?!?p> “那應(yīng)該就是了,金色是他如今擁有的,黑色是還未找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