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二十年,陪都新城,向王府。
今天的王府格外忙碌,因為是個大喜日子。
“老爺,夫人要生了!”
“快叫接生婆!快叫接生婆!”
衣著樸素中年男子急的來回踱步,嘴里不斷念叨著:
“上天保佑母子平安,上天保佑母子平安......”
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新城人盡皆知大名鼎鼎的向王步入中年還未得子嗣,這些年善事做了不少,卻沒有好的回報,都很是惋惜。
平日里向王李存旭非常節(jié)儉,全然沒有一個王侯該有的氣派,仆人能少則少,支出能扣則扣,就連飯菜也和普通百姓無異。
但一遇到饑荒年份就會大開糧倉,施舍平民。
所以百姓擁戴,雖然無所作為,卻也沒有什么麻煩事,新城久違地和平了很多年。
“老爺,夫人快不行了!”
李存旭直接沖了進去,木盆中染滿了紅色,他還沒怎么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人又膽小,現(xiàn)在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阿旭,一定要保住孩子!”
說完這句話,婦人就閉上了眼睛,頭向一邊倒去。
“哇啊啊......”
嬰兒的哭聲破涕而出。
“恭喜老爺,是個男孩!”
“快看看夫人怎么樣了。”
接生婆看了看婦人的臉色,又將手搭在了鼻孔處,然后搖了搖頭。
李存旭當(dāng)場暈了過去。
這天,母親去世,孩童出生,悲喜交加。
男孩名叫李存義,義是忠孝節(jié)義的義,義是大義凜然的義。
從出生以來李存義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父親的溺愛時常讓他招架不住,就連王府里的仆人也把他當(dāng)做寶貝,想盡辦法來取悅小主人。
李存義是個聰明的孩子,什么都是一點就通,詩賦、刀技、功法等等都不在話下,僅僅六歲就到達了許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你聽說了嗎,向王府小王爺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
“真是好人有好報?!?p> “有向王坐鎮(zhèn)新城真是我們的福氣?!?p> “什么時候才能見著小王爺啊,讓大伙也沾沾靈氣。”
...
你說李存義幸福嗎?當(dāng)然幸福,但他最近卻多了件煩心事。
不知從何時開始,腦海里就有一道聲音揮之不去,平日里聒噪著他。
“喂,你能不能不要再念叨些我聽不懂的東西了!”
“吾想和汝多交流交流,汝怎如此不識相?!?p> “誰要和你交流,快滾走,我都睡不好覺了。”
一陣熟悉的“噠噠”聲在周圍響了起來,是父親來了,李存義趕緊裝模做樣的拿起了一本書讀了起來。
“義兒,為父給你帶來了個‘高師’,這次保證讓你滿意!”
還未見人已聞其聲,李存義嘆了口氣。
“又是‘高師’,都換了幾個了,我看他們都是來騙錢的!”
李存旭堆著滿臉笑容走了進來,將他一下抱起,用臉反復(fù)地蹭著。
“父親,別了,別了......”
“我的好義兒,今天有沒有認真讀書?”
“讀了,讀了,快放我下去,我喘不上氣了。”
李存旭戀戀不舍地將他放了下來,憨笑道:
“這次是‘通天觀’的道長,你也知道他可是‘仙人’啊?!?p> “誰能知道是真是假?!?p>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p> ......
一位老者安坐在木椅之上,閉目養(yǎng)神,確實像極了得道高人。
但李存義卻不這樣認為,這兩年見多了這種人,一般都沒有真才實學(xué),打腫臉裝胖子!
老者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緩步走上前去。
一陣巨大的壓迫感從天而降,壓得李存義心臟直跳。
這次是真的?!興奮感在腦海中翻涌,看來能學(xué)到不少東西了。
“令郎果然氣宇不凡?!?p> “道長過贊了,犬子擔(dān)當(dāng)不起?!?p> 雖然嘴上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卻很誠實,滿滿的自豪。
“師父!”
李存義馬上下跪拜師,沒有一絲猶豫,機會都是給果斷的人。
“請起,我來此地就是為尋得你,自然會收你為徒?!?p> “快謝道長,快謝道長。”
李存旭一只手連忙揮動。
父親你好歹也是一方王侯,能不能矜持一點......
但他還是照做了。
“謝師父!”
......
從那天開始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道長教是教了,他也好好學(xué)了,但大都是些無用道理。
至少在李存義看來是挺沒用的。
什么五大氣息從何而來,濫用氣息的后果,如何身心體會氣息等等諸如此類的知識。
每當(dāng)他向師父詢問的時候,都是一樣的回答:日后有用。
“這一天天都在學(xué)什么??!”
這天他終于受不了了,生著悶氣跑回了房間,仆人們都不敢阻攔,怕小主人大發(fā)雷霆。
“吾可以教汝些實用的?!?p> 煩人的聲音再次在大腦回響。
“你能不能閉嘴!我現(xiàn)在很煩?!?p> “汝可以閉上眼睛感受一下?!?p> 好奇心驅(qū)使著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一片紅色氣流將他意識逐漸包圍,強大的火之氣息在周圍溢出。
“吾來給汝力量?!?p> 熊熊燃燒的火球出現(xiàn)在李存義的視野里,它表情猙獰,氣勢震人。
“你剛才說什么?”
李存義警惕地問道。
“吾可以給予汝力量?!?p> “你做夢!”
“嗯?!”
“我看你就是書上說的‘惡魔’吧,真當(dāng)我是小孩子?”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果然還算是是有些膽識?!?p> 李存義嘴上很厲害,但雙腿已經(jīng)開始在顫抖,這種場面還不是他現(xiàn)在所能接受的范圍。
“快滾出我的意識!”
“惡魔都是憑著氣息選擇宿主,汝不會放棄這能見證真理的機會?!?p> 李存義確實猶豫了,前方可能是深淵,但真理往往都不可能很容易獲得。
既然他所遇到的都是愚人蠢材,那就只有將手伸向常理之外的地方。
就碰一點點,應(yīng)該沒有問題吧。
他將手緩緩伸出觸碰到了惡魔,龐大的氣息夾雜記憶涌入了他的腦海。
那是從未見過的真理,那是豈及不到的力量,那是洶涌澎湃的憤怒。
......
大火吞沒了向王府,烈焰滔天,此起彼伏。
“向王府著火了,快去救火!”
“這種天氣怎么會有火災(zāi)!”
“據(jù)說能隱隱聽見滲人的笑聲?!?p> ...
火勢已經(jīng)蔓延到了府外,在百姓的努力撲滅下,終于遏制住了火勢的增長。
通天觀道長還是沒有防住,他此刻開著氣障飛向向王李存旭的寢室,不絕如縷的慘叫聲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回響。
“向王!”
“啊啊啊?。。?!”
火焰已經(jīng)在李存旭的身上翻滾,他痛不欲生。
“貧道這就救你?!?p> 藍色氣旋在周圍開始涌現(xiàn),一瞬間的功夫就將屋內(nèi)火焰吸收殆盡。
焦痕布滿了李存旭的全身,他渾身抽搐,雙眼失神。
“快去救...我的義...。”
沙啞的聲音消失了,李存旭斷了氣。
道長上前想要合住他的眼睛,但因為肉糊狀的皮膚難以下手。
火焰是最絕情的東西,它快速能燃盡人的身體、靈魂和感情。
道長已經(jīng)救不了他們了,只能讓傷亡不再增加。
“哈哈哈...”
李存義大笑著,那笑聲不可能出自六歲的孩童,倒像是惡魔來人間吟唱。
“真是孽緣?!?p> “是誰?”
李存義或者說惡魔用低沉的聲音質(zhì)問。
“通天觀道長何在升?!?p>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家伙的小鬼頭?!?p> 惡魔仿佛與他早已相識。
“你這團火焰就在這里停下吧!”
“你以為你有這樣的實力?”
火柱朝何在升襲去,他迅速躲閃,但還是被擦到了道袍,火焰順勢燃起。
“這火可不容易熄滅!”
何在升徑直飛向惡魔,伸出帶有亮金色斑紋的手掌,他一把抓住李存義的頭顱。
“這難道是...啊啊?。 ?p> 李存義額頭閃爍起刺眼的光芒,惡魔發(fā)出痛楚慘叫。
“你還是滾回去吧!”
“何在升?。?!”
一陣沖擊波從他們周圍發(fā)出,迅速波及到了整個新城。
火勢逐漸縮小,道袍上的火焰也消失不見,李存義意識醒了過來,他眼角滲出淚水,支支吾吾道:
“師...父,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
青嶺,通天觀。
徐道勇露出邪魅的笑容,似乎是在期待著什么。
“師兄,來說說你的感想吧,我愿意耽擱時間來仔細傾聽?!?p> 徐道義一手推開李錫科,支撐著虛弱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向廟內(nèi)走去。
“徐將軍!別相信他!”
徐道義沒有停步,他被封印的記憶全回來了,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畫面。
看著失去氣息的師父徐道義苦笑了一下,將其緊攥的右手扒開。
一個“義”字正正印刻在發(fā)黃的手掌。
義是忠孝節(jié)義的義,義是大義凜然的義!
可李存義并沒有做到,為了一己之私,殺了二十六個心善之人,更害了自己的父親,明明他那樣寵愛自己。
好人終究沒有好報。
一團火焰重新在徐道義的意識領(lǐng)域燃起。
“何在升,汝沒想到吧,當(dāng)年不過是試驗而已,只要培養(yǎng)起宿主的憤怒,吾便不死不滅!”
“哈哈哈哈...”
狂狷不羈的笑聲從廟內(nèi)發(fā)出,震天動地,充滿悲傷。
【糟了!】
“發(fā)生什么了?!”
【憤怒惡魔要占據(jù)他的身體了,它等的就是這一時刻。】
李錫科咽了口涂抹,看向徐道勇。
“他難道是故意的...”
沖天的火柱撕開了云層,廟堂開始坍塌磚木石塊四散而落,整個空間都為之開始顫動。
一道身影緩緩升空,那人紅色瞳孔如寶石般發(fā)亮,長發(fā)呈火焰狀在空中飄舞,急劇燃燒。
白布從空中掉落,耳根再生。
身體四肢中流動著肉眼可見如巖漿般的血液,它們纏繞相接,互相補充。
這人不是李存義和徐道義中的任何一個,或者說已不再是人。
多少過去了,憤怒惡魔重回人間。
【這下難辦了...】
“是我在試煉的時候遇到的火焰嗎?”
【不一樣,有很大的不同。大陸靈氣眾多,有善氣,亦有惡氣,惡氣衍生七魔,現(xiàn)在的徐道義就是惡魔。】
“徐將軍現(xiàn)在確實已經(jīng)被憤怒吞噬。”
【嗯,他體內(nèi)的靈氣被盡數(shù)引導(dǎo)了出來,估計本人的意識已經(jīng)微乎其微了。】
李錫科冷汗直流,他看著化身修羅的二人。
他們都已經(jīng)舍棄為“人”的身份,一個墜落于對力量的渴求,一個墜落于對憤怒的放縱。
“師兄,對!這樣才對!來盡情取悅我吧,然后讓我也吸收掉你那份力量?!?p> 惡魔瞳孔發(fā)出亮光。
“師兄?汝是說這個身軀原先的主人嗎?“
一道旋火朝徐道勇沖去,他立刻展開藍色氣旋防御,但相比之前,這道旋火的威力提升了數(shù)倍。
“這才像樣!師父,徒兒要打破你使下的結(jié)界了?!?p> 李錫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自然氣息朝道觀涌了進來。
“怎么回事?!”
【看來是徐道勇的殺手锏了?!?p> 斑紋開始逐漸吸收這股氣息,金色的亮光閃耀炫目。
藍色氣旋迅速擴大,將旋火消盡,只留下還未散去的余暉。
“又是‘通天印’嗎?這東西毀了吾多少次好事,今日必將其殺落?!?p> “雖然換了個意識,狂妄的口氣倒是沒變,讓我看看你還有多少能耐!“
金色氣旋在徐道勇胸口膨脹,他將其向上引導(dǎo),聚合成球形,然后直接甩出。
于此同時火之氣息從憤怒惡魔周圍四散開來,一道道弧形炎刀向金球砍去,每消失一把炎刀,金球就縮小幾分,最終化為一個點被他握在手中捏碎。
這是氣息之間最純粹的比拼,什么刀法在這場戰(zhàn)斗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喂,臭小子,去找一下何在升的尸體?!?p> 思緒正在神游的李錫科被拉了回來
“怎么了,不想辦法幫一下嗎?”
【你準備幫誰,現(xiàn)在的徐道義已經(jīng)不是你所認識的徐道義了?!?p> “沒有什么辦法能將他意識帶回來嗎?”
【答案可能在何在升身上,你還記得徐道勇一開始吞下的黑色藥丸嗎?】
“嗯...”
【他可能并沒有獲得完整的“通天印”,需要借助外力強行融合。】
“原來是這樣,我也想起來徐道勇吸收完自然氣息后還是不小心散出了一些,量其實并不是很小?!?p> 李錫科無視兩個怪物之間的決斗,獨自走向已成廢墟的道廟,他找到大概的位置就挖了起來。
一磚一瓦,一木一草,指甲中開始緩緩滲出血液。
他忽然覺有些難過,好像這樣的場景并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名聲遠傳的通天觀主何在升終究落得此番下場,或許他早有預(yù)料,但沒有改變?nèi)魏问虑椤?p> 無論是李存義,還是自己。
形如干尸的何在升終于被挖了出來,李錫科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灰,站起來雙手合十鞠了一躬。
【真是可憐。】
李錫科沒有回話,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他們的位置避免被沖擊波波及。
他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連忙扒開何在升的左手。
“果然如此?!?p> 一個“勇”字與另一邊的“義”字互相輝映,相生而存。
......
另一邊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兩個怪物都不落下風(fēng),勢均力敵。
無數(shù)氣旋互相碰撞,空間甚至都為此扭曲。
雖然已經(jīng)處于深夜,但這片天空卻形如白晝一般明亮。這是氣息之間的密集交火,一邊五大氣息輪流使用,一邊火之氣息如日中天。
但他們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進攻愈發(fā)猛烈。
“切,這么難纏么,那試試這招?!?p> 徐道勇向后退去,雙臂自然舒展,閉上眼睛一吸一吐。
“盡是破綻!”
憑空而出的數(shù)個紅色光暈在憤怒惡魔周圍展開,光暈如同蓮花盛開一般,周邊的三角狀“花瓣”開始緩緩轉(zhuǎn)動。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血紅色炎柱從“花心”沖出,所過之處空氣急速壓縮,炎柱被擠壓成尖錐,劃過一道道紅線。
透明氣息屏障在距徐道勇不到一人的距離處展開防御。
劇烈碰撞產(chǎn)生出的火花四濺而下,將道觀數(shù)處點燃。
“啊啊?。。。 ?p> 憤怒惡魔發(fā)出陣陣聲波,穿透了屏障直擊徐道勇大腦。
他七竅流血,屏障忽隱忽現(xiàn),而炎錐還在不斷加強進攻。
“啪”地一聲,屏障碎裂,徐道勇被炎柱帶出數(shù)百米,絢麗的火焰在天空盛開,一道黑影從齊山墜落而下。
憤怒惡魔向其飛去,他要給上最后一擊。
但正在這時,山谷間回蕩起雄渾的聲音。
“通天印,大羅武仙!”
云層被數(shù)道金光撥開,一尊氣息道像從中而出,占領(lǐng)了半邊天空。
“這是何物?!”
本將墜落山腳的徐道勇緩緩升空,他捂住胸口,氣息時有時無。
“去死吧,你已經(jīng)取悅我了,可以去死了!”
道像將帶著龐大氣息的一只手掌揮出,仿佛是攜帶了星月宇宙。
巨壓從天而降,整個齊山都開始搖晃,多處發(fā)生了山體滑坡,巨石不停滾落。
火之屏障一層接著一層展開,但還是經(jīng)受不住強大的氣壓,又迅速破碎。
“怎么可能?。?!”
憤怒惡魔被一掌擊落,砸向了通天道觀,如隕石擊中大地般將大半個道觀夷平,凹出深坑。
......
“終于結(jié)束了嗎?”
徐道勇身上的斑紋暗了下來,皮膚開始恢復(fù)正常,他朝深坑慢慢飛去。
憤怒惡魔,不,準確來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徐道義了,他呼出著微弱的氣息躺在深坑正中,眼神暗淡無光。
“師兄,你回來了嗎?”
徐道勇沒有了之前的氣勢,剛才的戰(zhàn)斗對他來說消耗很大,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
徐道義沒有答話。
“師兄,你又是何必,老老實實去追尋真相不就好了,非要來打亂我的計劃,這下好了,你已經(jīng)變成一個廢人,我又得準備很長時間。”
徐道義還是沒有答話。
“天才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世事難料啊,世事難料?!?p> ......
與此同時,李錫科正在帶著何在升的尸身不斷找著掩體。
“那邊發(fā)生什么了,打架搞得像要移山一樣!”
他大口喘著粗氣,束著的頭發(fā)早已散開。
【道尊都被搬出來了,看來徐道勇已經(jīng)達到了八等。】
“煉氣?”
【三樣都是。】
“這...”
終于找到了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他一屁股坐下來,用手扇出一些涼風(fēng)。
本來是不熱的,但自從那個憤怒惡魔出來之后,空氣就迅速升溫,加上一直疲于奔命,此刻已經(jīng)熱汗浹背。
“現(xiàn)在怎么辦?”
【你聽清了,何在升的靈魂并沒有超度,我可以嘗試將你的意識同他的意識相連,說不定能知道破局的方法?!?p> “嗯?!”
【你將手掌同何在升的手掌相接,我來當(dāng)媒介?!?p> “是因為那兩個字嗎?”
【嗯,如果不出意外,手掌應(yīng)該是何在升的“氣”點!】
李錫科緊閉雙眼與何在升手掌相接,因為干尸手臂無法伸直,只能盤腿而坐。
【準備好了嗎?】
“嗯。”
【過程可能對精神有很大的打擊,一定要忍住,不能松懈!】
“我知道?!?p> 【如果出現(xiàn)意外,我可能也就回不來了?!?p> “什么?”
李錫科還未來得及詢問,靈魂連接就已經(jīng)開始。
白色光芒逐漸充斥了他的意識領(lǐng)域,不斷對大腦進行刺激,疼痛感一擁而上。
要忍住,要忍住!
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夾雜在白光之中,李錫科還未來得及察覺就迅速飄過,他試圖抓住,記憶卻忽遠忽近,仿佛怎么也摸不著邊際。
阿然你到底...
【別猜了,集中意識!】
熟悉的聲音在白光中回響,讓李錫科焦躁不安的意識平靜了許多,莫名的安心感浮出。
白光逐漸暗了下了來,李錫科落入一片漆黑。
黃、綠、藍、紅、褐,五色線條開始出現(xiàn)在黑暗之中,漂浮在他的周圍。
李錫科怔怔地看著這些線條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來者何人?!?p> 一聲深沉穩(wěn)重的話音驅(qū)散了線條,視野瞬間明了,白色霧氣繚繞四周,一位白須老者安坐其中,氣質(zhì)如同仙人。
是通天觀觀長何在升,看來靈魂連接成功了。
李錫科輕松了許多,他抱拳一禮道:
“晚輩李錫科,拜見通天道長?!?p> 何在升眼神中多了些震驚,但隨即恢復(fù),淡淡道:
“所為何事?”
李錫科猶豫了一會,仿佛是在糾結(jié)什么。
“是徐道義和徐道勇的事情?!?p> “是這兩個孩子啊,我何在升一輩子所做之事無不光明磊落,唯獨虧欠了他們?!?p> 他嘆了口氣。
“既然你能到這里來,想必事態(tài)已經(jīng)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是我所種下的孽緣,該由我來了斷。”
何在升緩緩伸出雙手,示意李錫科上前。
“伸出手來。”
二人手掌對接,五色線條重新出現(xiàn)并互相接連,如項環(huán)般環(huán)繞手掌間隙。
李錫科感受到了自己意識領(lǐng)域的氣息在不停躁動,它們正在被馴服,強大的力量逐漸收攏,似乎氣息之間不再排斥。
因為之前吸收了“火之氣息”,導(dǎo)致紅色成為主旋律,而其他四色相輔相成。
何在升收回了雙手。
“剩余的‘通天印’,我已經(jīng)交給了你?!?p> 李錫科看著手掌中的亮金色斑紋瞪大了眼睛,與徐道勇胸前的斑紋如出一轍。
“道長?!這難道是...”
“嗯,是我藏在靈魂中的部分‘通天印’,雖沒有道勇從我身體上取走的那部分強悍,但也擁有著通天之力?!?p> 李錫科收回雙手,看著靈魂狀態(tài)不穩(wěn)定的何在升,后者眼皮耷拉了下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徐道勇為什么要做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何在升神色黯然道:
“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p> ......
勝宇鎮(zhèn)有一支奇怪的組織,“童子軍”,雖然這是他們自己給自己的稱呼。
因為落塵國的突然宣戰(zhàn),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成年男女都被派上了戰(zhàn)場,死傷無數(shù),導(dǎo)致多了不少失去雙親的孩童。
他們無人撫養(yǎng),無人管教,以草土為食,天地為被,每過一陣都會有孩子堅持不下去閉眼于荒野。
為了增加活下去的機會,孩子們聚集在一起互相分享食物,他們當(dāng)中大部分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但也有孩子生來就比同齡人成熟許多,他們有著成年人的思考方式,自然也有了成年人的情感。
對戰(zhàn)爭有著莫大仇恨的這些孩子決定成立一個組織,“童子軍”,商帶勇是這些孩子的首領(lǐng)。
勇是驍勇善戰(zhàn)的勇,勇是見義勇為的勇。
“帶勇,今天收獲不錯啊,夠支撐我們好久了?!?p> 一個靈巧可愛的女孩睜著大眼睛說道。
“大哥真是聰明,居然會想到用竹子設(shè)伏。”
“是啊,我還記得那些士兵難以置信的表情。”
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孩,當(dāng)然,是相較于同齡人來說,他們滿臉自豪,各扛著一袋糧食朝破爛的屋里走去,這里是勝宇鎮(zhèn)郊外。
女孩名叫陳靈兒,男孩分別叫梁式、梁煥,是一對兄弟。
“給大家都一分吧,別忘了叫‘南邊’過來?!?p> 商帶勇認真地削著木頭。
“南邊”指的是那些只想活下去的孩子,他們遠離戰(zhàn)場,生活在他們的另一頭。
“童子軍”現(xiàn)在只有四個孩子,其他的都倒在了上一個冬天。
“嗯嗯,知道啦?!?p> 陳靈兒高興地回道。
夜幕降臨,四人圍坐在火堆旁邊取暖。
“帶勇,你以后想做什么???”
“加入軍隊吧,我想要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只有在軍隊才有機會做到。”
商帶勇平靜地臉上激起了一絲波瀾,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那你要帶上我哦?!?p> “大哥,還有我!”
“還有我!”
他笑了笑,嘴角偷偷上揚。
“放心吧,我會帶上你們的。”
在歡笑聲中,他們蜷縮成一團逐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商帶勇忽然驚醒,他睡覺一直很淺,因為這里并不是絕對的安全。
他輕輕將耳朵貼在地上。
是腳步聲!雖然很輕,但確實是有人正在接近他們。
“靈兒,阿式,阿煥,快起來!”
他壓低聲音搖晃著三人。
“帶勇,怎么了?”
陳靈兒輕輕揉著眼睛,另外兩人也緩緩而醒。
“快走!有人正在接近這里,而且不止一個?!?p> 三人立馬清醒了許多,趕忙隨著商帶勇朝后門走去。
“帶勇,那這些梁式怎么辦?”
“先保住性命,之后再說。”
陳靈兒還是戀戀不舍地看著那些糧食,但被商帶勇抓住手拽了出去。
不過一會,果然有三個身著落塵國鎧甲的士兵帶著火炬闖了進來。
“那些小鬼呢?”
“看來是跑了,所幸糧食還在,這下不會受到處罰了?!?p> “得跑兩次了,這些糧食我們一次性搬不回去,那些小鬼也是貪心,非要將所有的糧食全部拿走,浪費了那么多時間,也讓我們抓住了馬腳。”
一個士兵從懷中掏出了一些米粒。
是白天中了埋伏的敵國士兵,商帶勇沒有想到他們竟會冒著被俘虜?shù)奈kU跑來這里,而且自己竟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
是他考慮不周。
三個士兵各扛著兩袋糧食沿著原路返回。
“帶勇,他們已經(jīng)走了,我們要不回去將剩下的糧食帶出來?!?p> “不行!太危險了,雖然白天確實只有他們?nèi)齻€,但我們不能冒風(fēng)險?!?p> 商帶勇義正言辭地說道。
“可是,南邊撐不了多久了......”
陳靈兒小心翼翼地回道。
“大哥,應(yīng)該沒有其他人了,我們要不回去取一下吧?!?p> “是啊,大哥,那些糧食能救命。”
梁式和梁煥也在勸說著。
商帶勇咬了咬牙,他現(xiàn)在很難做出決定,但是南邊......
“只能賭一把了,但記住,一有危險立馬四散而逃!”
“嗯?!?p> 三人小聲答應(yīng)。
火堆已被那三人搗滅,只留下一堆灰燼,屋內(nèi)漆黑一片。
“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了,動作迅速。”
三人趕忙朝剩下的糧食跑去。
商帶勇則注意著四周,似乎并沒有什么危險。
一些木屑從空中飄下,落在了商帶勇頭頂。
?。?p> “快跑!”
刀出鞘的聲音響起,一道黑影從房梁墜下。
“大...哥?!?p> 長刀貫穿了梁式的身體,鮮血順著刀尖留下。
“唰”的一聲,梁式倒了下去,身體在不斷抽搐。
“哥?。?!”
梁煥拿起木棒朝黑影奔去。
“回來!”
又是一刀貫穿身體。
陳靈兒看著這一切呆住了,雖然他們平時都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但那也是再沒有遇到危險的時候,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能有多果斷。
商帶勇一把抓住陳靈兒冰冷的手腕,帶著她跑了出去。
逃!逃!逃!
現(xiàn)在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
黑衣面具男從空中落下,站在了二人的面前,又是一刀揮下。
要死了嗎?商帶勇大腦一片空白。
陳靈兒猛地將手甩開,一躍而起接住了那下落的一刀。
月光映襯著寒光,鮮血四處飛揚,濺滿了商帶勇全身。
似乎陳靈兒說了什么,但沒有聽清。
他緩緩跪下,不敢觸碰陳靈兒身軀,怕感受到那僅存的一絲溫度。
原來他不僅弱小,而且也沒有膽量。
男子沒有繼續(xù)揮刀,而是靜靜地看著商帶勇。
綠光氣旋從林中飛出,黑衣面具男見狀踩空朝另一邊飛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來晚了嗎?”
何在升眉頭緊鎖,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年。
“為什么?為什么?!”
悲傷的哭喊聲響徹云霄,讓這夜晚更加冷徹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