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內(nèi),時永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瘦如皮包骨頭的手上還打著吊針,純白的被子越發(fā)顯得他面色灰敗。
風燭殘年,日薄西山,油盡燈枯。
他如今的境況讓人很難不聯(lián)想到這樣的詞語。
器官衰竭的并發(fā)癥來勢洶洶,之前的時永年只能說是虛弱,病來如山倒,現(xiàn)在的他已然脆弱不堪。
時清站在窗外看了許久,閉了閉眼似乎下定什么決心,轉(zhuǎn)身往外走。
岑晏跟在她身側(cè),“吃了沒?”
時清搖了搖頭,反過來問他:“你怎么來了?”
“沈樾告訴我了?!?p> 之后一路沉默,時清沒什么胃口,兩人隨便吃了兩口就回圣庭了。
時清關(guān)上門,剛剛籠罩在身上的悲傷低迷盡數(sh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危險與戾氣。
她撥通電話,冷聲對電話另一端的人吩咐道:“查暗影島?!?p> 風行澈有點詫異:“暗影島?是!”
時清自從回國之后就幾乎沒聯(lián)系過手底下那幫人,他們不得命令也只好低調(diào)行事。
安穩(wěn)日子過太久,她差點忘了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身上又背負著什么。
“要秘密行事嗎?”
“不用,鬧大了最好。”
時清盯著漆黑的手機屏幕想著,按照時永年的意愿讀完高中,高考之后她得回國際聯(lián)盟了。
?。?p> 距離高考還有大約兩周的時間,時清卻三天兩頭請假。
饒是知道她向來成績好,姜浩也忍不住擔心。
于是課后姜浩把她叫來辦公室,想和她聊一聊。
“坐。時清啊,老師知道你聰明,但是你也知道高考很近了,你這樣老是請假,我很擔心你到高考的發(fā)揮啊?!?p> “老師,我不可能放任我爺爺一個人躺在ICU里?!?p> “老師知道你孝順,但是眼下什么都沒有你的高考來得重要,也沒多長時間了,你看能不能讓你父母或者其他人照顧?”
“我沒有父母,還有,他比高考重要。”
時清作為全校老師心中的模范學生,乖巧懂事,第一次露出了她的反骨,卻是在這樣的事情面前。
姜浩嘆了口氣。
他教書這么多年,見過那么多學生,時清是最特殊的一個。
聰明,用功,乖巧。
但他看得明白,她不服管,是個天生反骨的人。
姜浩擺了擺手,“算了,回去吧,老師依然看好你?!?p> “謝謝老師?!?p> 時清最近來學校的時間真的很少,左微一有空她就逮著她說話。
“時清時清,老姜找你說什么了?”
“擔心我高考發(fā)揮?!?p> 季思遠一臉難以置信:“你這變態(tài)還用擔心發(fā)揮?”
“怎么說話的?”左微給了他個腦瓜崩。
林文澤想了想,略有些猶豫地說道:“你爺爺……”
見時清搖了搖頭,他便知道情況不太好,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p> ICU病房的費用很高,除了基本的護理費,還有各種化驗費和藥品費,每天的流水都是五位數(shù)往上,時清一次性交了一個月的費用。
雖然聽起來很殘忍,但確實是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多少人因為高額的費用放棄治療。
好在時清沒有這樣的煩惱。
時清一向是不太相信“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這種封建迷信說法的,但是早上起來之后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多年經(jīng)歷使她的第六感出奇地準,這讓她心里有種隱隱的不安。
自習課上,她難得面對一道數(shù)學題半個小時都沒有思路。
這幾天天氣一直不錯,下午卻突然變了天,教室不得不開燈。
左微:“要下雨了?”
林文澤:“看樣子不小?!?p> 季思遠:“好長時間沒下雨了,正好降溫,這幾天太熱了。”
時清一言不發(fā),望著窗外厚重的烏云皺了眉。
一層又一層的烏云遮掩了天色,但雨遲遲不肯落下,壓得人喘不過氣。
隨著老師最后一句話的話音落下,傾盆大雨也隨之而來。
雨天的白噪音本該是令人鎮(zhèn)定的,但時清的心情卻愈發(fā)煩躁。
突然響起來的手機讓時清心里“咯噔”一下。
【盡快來醫(yī)院】
短信只有一句話,想來是沈樾在術(shù)前抽空通知她的。
左微看她的反應(yīng)不對勁,問她:“怎么了?”
“出事了,我去趟醫(yī)院?!?p> 時清腳步飛快地去辦公室找姜浩請假,拿了假條就走。
等她趕到醫(yī)院時,雨勢依然沒有絲毫減小的趨勢。
走廊沒有什么人影,純白的墻壁,慘白的燈光,紅色的“手術(shù)中”三個字格外刺眼。
醫(yī)院其他部門已經(jīng)下班,手術(shù)卻仍然沒有結(jié)束。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有了動靜,時清拿出來一看,是岑晏。
這才想起來她臨時請假沒有告訴他,現(xiàn)在這個點,他怕是在學校門口等她。
“喂?!?p> “怎么還不出來?”
“我在醫(yī)院?!?p> “我一會到。”
這次情況比上次還要緊急,沈樾只來得及給時清發(fā)了短信。
不多時,電梯發(fā)出“?!钡囊宦暎呃壬享懫鹌ば班钡穆曇?。
時清被雨打濕的衣服和頭發(fā)在這將近兩個小時之內(nèi)已經(jīng)干透,此時看起來倒沒什么異常。
岑晏只是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
天色逐漸暗下來,雨終于停了,走廊愈發(fā)安靜,靜得時清只能聽到自己和岑晏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shù)室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沈樾從里面走出來,經(jīng)歷幾個小時的手術(shù),他的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情況很不好,術(shù)后24小時還要密切觀察。”
末了,他說了一句“做好心理準備?!?p> 時清心里突然有種預(yù)感,時永年這次怕是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
ICU病房不讓陪護,但時清不肯回去,岑晏只好讓沈樾安排了一間空病房。
時清站在玻璃窗外看著藥液流進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心臟像是被攥緊。
岑晏走過來輕聲勸她:“去吃點東西然后睡一覺,總不能爺爺還沒醒,你自己先倒下了?!?p> “嗯?!?p> 她現(xiàn)在也沒什么心情吃東西,只是不好辜負岑晏一片好心,勉強吃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