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創(chuàng)造機(jī)會讓你們串供
李婉兒知道這定是有人做了局陷害自己和西門羽,可沒想到孫大人、趙大人會如此不留余地地利用這個局,這是要屈打成招了。
“孫大人,民婦和外子有冤情要訴,田榮命案有太多疑點(diǎn),只怕兇手另有其人,且容民婦和外子一一道來?!?p> 現(xiàn)在四個人都心知肚明這樁命案不是李婉兒、西門羽所為,可孫大人、趙大人非得要做下奇冤,哪里會容他們申辯啊。
“當(dāng)真是一對賊公賊婆,都是一般無二地巧言令色。原以為讀書人該是知道些是非道理,誰知道這是懂文化的賊公賊婆啊,比一般的惡徒還更可惡幾分。人呢,難道還要本官親自動手不成?”
孫大人的聲音已經(jīng)變了,李婉兒只覺得耳邊響起一陣震天響的應(yīng)和聲音,接下來便有衙役將自己雙手舉了起來。
她從不曾受過夾棍之刑,可一看這架勢便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剛大喊出一聲,“金寶......啊......”
這是什么樣的刑罰啊,李婉兒十指劇痛,痛得她腦子都抽了,眼前開始恍惚起來,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在劇烈的疼痛面前,李婉兒所有的思緒都消失了,只剩下痛。
隨著身體抖動傾斜,雙手被拉扯起來,似乎這雙手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冤枉啊......”
這是她本能地叫屈。
孫大人既然動了刑,哪里會有半點(diǎn)心慈手軟,“松一下讓她緩一緩,再好好給她來一下。今日可是太早了,你們沒吃飯嗎?”
這句不陰不陽的話一出,李婉兒痛得眼前直冒金星了,渾身冷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啊......”
再撐了片刻,頭一歪,暈倒了。
身上又是一陣寒意,李婉兒被冷醒了,原來被潑了一盆冷水。
雙手痛得像不屬于自己一樣,李婉兒完全不敢動彈,恍惚中聽得旁邊“十九”、“二十”的聲音,“啟稟大人,二十大板已完畢?!?p> 趙大人幽幽的聲音響起,“孫大人,小懲大誡便是了,且聽聽他們還有什么話好說的?!?p> 身后聽到一群壓抑的“嗚嗚嗚”哭聲,不用回頭李婉兒都能感覺到其中有一個是母親李鄭氏的。
她渾身濕透雙手痛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只有母親低低的哭泣聲讓她緩緩回過神來,我不能死,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得活下來。
“大人......”許是方才受刑時嘶吼得太大聲了,這會兒李婉兒嗓子竟然啞了,除了自己能聽到,孫大人、趙大人沒能聽到她開了口。
趙大人瞟了一眼李婉兒,又看了看那邊始終一言不發(fā)的西門羽,有些擔(dān)心地說,“西門羽,你現(xiàn)在可愿意招認(rèn)了?”
李婉兒只注意到自己痛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始至終西門羽一聲哼哼都沒發(fā)出。
受了二十大板怎么可能一聲不發(fā)呢?強(qiáng)撐著偏向西門羽的方向看去,這一眼直把李婉兒的魂魄都嚇回來了。
頭先為了防止西門羽開口,衙役在他口中塞了塊破布,受刑的時候原不是他不想叫喊,實(shí)在是喊不出來。
兩個人從小就沒受過這樣的皮肉之傷,若是開口呼喊一陣,或許還能分散一下這股疼痛,西門羽這樣硬扛著受了二十大板,只怕傷得不輕啊。
眼瞅著他趴在條凳上一動不動,李婉兒心底有些著急了,這么個細(xì)皮嫩肉的公子哥,這般挨了一番狠打,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孫大人這會兒也有些著急了,聲音略有些著急,“你們倒是看看啊,人如何了?”
李婉兒心中提了一口氣,西門羽啊西門羽,你可千萬要撐住啊,你若是這般受刑不過死去了,你我的冤屈只怕難伸了。
一樁命案的兩個兇手,其中一個受刑不過死了,另一個也決計(jì)活不下來。
原本不是李婉兒和西門羽殺的人,只要西門羽死了,孫大人和趙大人必將這事做到實(shí)處不可。
那時候可不是要孝敬銀錢了,而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一定要陷害李婉兒致死。
只有死人才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李婉兒嘶啞著嗓子輕聲喚道,“西門羽......你醒醒啊......你不能出事啊?!?p> 可她嗓子已經(jīng)破了,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從前她覺得西門羽簡直是作死的蠢貨,現(xiàn)在心中只希望他這次也是給自己開玩笑的,下一刻便能活蹦亂跳地沖自己擠眉弄眼,“我就知道你會擔(dān)心我的,我若不裝死,你一定不會表現(xiàn)出來。”
可西門羽依然一動不動。
身后壓抑的哭聲越來越大聲了,李婉兒聽到李鄭氏的哭泣,“大人啊,民婦的姑爺不是兇手的,他是個好人,他不是兇手啊。”
李婉兒心中漸漸涼了,西門羽,你快起來啊,只要你還活著,我不跟你計(jì)較過去的事了。
可西門羽依然趴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孫大人霍地一聲站了起來,“你們倒是看看啊,怎么回事!”
幾個衙役慌忙將西門羽翻了過來,伸手在他鼻息下試探了一番,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松了一口氣,“啟稟大人,西門羽沒事,大概是生得嬌貴了些,受不得刑。”
李婉兒提到嗓子口的心終于落回到遠(yuǎn)處,已經(jīng)忘了的疼痛又恢復(fù)了,忍不住細(xì)細(xì)哼了起來。
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只要你沒事,這命案還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你沒事就好。
這時候她十分想念平日里那個嬉皮笑臉又盡干蠢事的西門羽了,真希望他一直都這樣沒心沒肺地蠢下去。
孫大人明顯也松了一口氣,嘴里低聲嘟囔了一句什么沒聽清,爾后拍了一下驚堂木,“兩名惡徒都不肯認(rèn)罪,且收監(jiān)了吧?!?p> 身后母親的哭聲大了起來,“大人啊,婉兒和姑爺都是冤枉的啊,他們不會殺人的。大人啊,冤枉啊,你放過他們吧,他們是冤枉的。”
兩個衙役上來將渾身濕透的李婉兒左右一架,拖著便走。
拖到西門羽身邊,李婉兒使勁看了兩眼,面色還是紅潤的,雖然汗?jié)n、淚痕都糊在臉上,顯得原本顛倒眾生的這張臉看起來跟平日大不相同,可他面色紅潤,真的沒事的。
李婉兒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真的沒事。
李婉兒和西門羽被投進(jìn)了同一間牢房,旁邊居然是拼命叫冤的吳道人二人。
這種安排讓李婉兒有些詫異,自己二人是命案兇手,跟吳道人二人有何關(guān)系?為何將他二人也關(guān)了起來,還特意關(guān)到自己隔壁。
不過這會兒顧不上吳道人二人了,且看看一直昏迷不醒的西門羽吧。
李婉兒雙手痛得都晃出殘影了,哪里能做精巧動作,只能任由西門羽先趴在草席上。
等了一會兒,又覺得這般任他趴在地上不利于他呼吸換氣,硬撐著疼痛將西門羽的臉放在自己的腿上,看著他紅潤的臉龐聽著他的呼吸,李婉兒才覺得安心些。
吳道人二人抓著柵欄沖李婉兒叫喚起來,“李大娘子,我兄弟二人是怎么回事你是清楚的,我們不過是給大官人念念經(jīng)做做樣子,這樁命案跟我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你跟兩位大人說一說啊。我兄弟二人沒日沒夜地給大官人念經(jīng)施法,已經(jīng)很辛苦了,這會兒還要陪著你們蹲大牢,這可不行的啊?!?p> 他旁邊那人似乎是姓周的,喊得震天響,“李大娘子,當(dāng)初咱們可說得好好的,只是做做樣子,讓大官人以為自己得了逆天改命的仙人,可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可不能也讓我們受冤枉啊。”
西門羽依然昏迷不醒,自然聽不到兩人說的話,李婉兒滿心焦慮也顧不上吳道人二人。
他二人現(xiàn)是拼命叫冤,后來幾乎要破口大罵了,可是急切之下露出本性了。
李婉兒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這次回門,你二人日日跟我們在一起,你覺得我跟大官人什么時候有機(jī)會殺人的?”
李婉兒一開口,吳道人也跟著嘆了口氣,“大娘子,這事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肯定是要陷害你二人的。說起來,你二人也算運(yùn)氣不好,可你們二人運(yùn)氣不好,不能拖著我兄弟二人一起送死啊。大娘子,你足智多謀事事都謀劃在先,趕緊想個辦法救我們出去吧?!?p> 周道人沒吳道人這般機(jī)靈,“李大娘子,就算你二人沒殺人,可你二人到底惹上官司了,你行行好,饒了我們兄弟二人吧。算我兄弟二人不仗義了,這半個月的銀錢我們都不要了好不好?”
吳道人立刻掐了周道人一把,“且聽李大娘子的安排。”
他回過神來了,這事既然不是李婉兒和西門羽做的,且兩位大人特意留了活口,還特意將自己二人都送到獄中陪著西門羽,肯定不希望他們倆死。
也就是說,大家都很清楚,李婉兒和西門羽是被冤枉的,遲早他倆是要被放出去的。
從過去跟李婉兒打交道的經(jīng)歷來看,哪怕耗些時日,最后大家還是能出去的。
等出去了,讓李婉兒加倍給銀錢便是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二人大肆宣揚(yáng)這本是個騙局,能不能出了大牢是一回事,就算出了大牢,也別想在清河、吉良這一帶混了。
惡霸全哥會不會追殺自己二人,恐怕也是未知數(shù)啊。
周道人嘟嘟囔囔還想說些什么,李婉兒嘆了口氣,“這事,只怕要委屈二人仙人一段時間了。不過你們放心,我二人是冤枉的,冤情終究會得以昭雪,了不得花些時日罷了?!?p> 話雖如此說,李婉兒心中十分擔(dān)心西門羽,到現(xiàn)在都還沒清醒過來,他能不能熬過這一關(guān)???
獄中條件艱苦......李婉兒環(huán)視一圈,連床被褥都沒有,只有一床草墊子,天已經(jīng)漸漸冷了,西門羽受刑之余,能不能熬過去啊。
舉起雙手看了看被夾棍夾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李婉兒更擔(dān)心了,自己傷在手上尚能拖延一段時間,西門羽傷在臀、背,而且傷得這般重,傷藥都沒有,這可怎么熬過去啊。
吳道人看李婉兒的模樣,知道她定是在審時度勢衡量如何處理,拽了一把周道人,默默地坐回去休息了。
李婉兒看了看兩間牢房,立刻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一般來說,同案犯是不會關(guān)在同一件牢房的,避免兩人串供,對抗審理。
孫大人、趙大人特意將自己和西門羽關(guān)在同一件牢房,還將吳道人二人也跟著投進(jìn)大牢,一則是不想西門羽死,畢竟這兩個月來“逆天改命活神仙”的名聲已經(jīng)打了出去,信不信的沒關(guān)系,一切按照西門羽的日常行為模式來便是了。
另一則,特意將李婉兒和西門羽,不是為了避免二人串供,因?yàn)榇蠹叶己芮宄?,自己二人根本沒做過這事,完全是為了讓他們倆商量對策的。
李家和西門家,雖然不算什么大富之家,可到底頗有余糧。
但凡手中有些余糧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受了冤屈,可為了保命,一定會想盡辦法給自己脫罪的。
說到底,這一切跟兩人最初的判斷是一樣的,不知道誰做了這個局,孫大人、趙大人利用了這個局搜刮兩家的銀錢。
所以方才公堂之上西門羽受刑后一動不動,孫大人、趙大人才嚇得變了臉色,他們并不想要二人的性命,只想要二人的銀錢。
得出這個判斷后,李婉兒大大松了一口氣,沒錯,如果他們要銀錢,哪怕這次搜刮銀錢數(shù)額巨大,自己還是會低頭認(rèn)罰的。
跟性命比起來,銀錢不重要,以后有的是機(jī)會掙錢。
西門家,李婉兒拍了拍胸膛,西門家管事玉牌還在自己胸口,也由自己說了算,還好還好這一切有驚無險(xiǎn)。
如今要當(dāng)心的,只有一點(diǎn),西門羽一定要扛過這一關(guān)啊。
只要他沒事,只要自己老老實(shí)實(shí)將銀錢奉上,命案就沒事了。
李婉兒伸手在西門羽的鼻息下一探,他還活著,真好,他還活著。
西門羽的頭側(cè)枕在自己腿上,李婉兒時不時地摸一摸西門羽的臉和他的鼻息,確認(rèn)他沒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西門羽始終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李婉兒又開始著急了,西門羽啊西門羽,你可千萬要熬過來啊。
這是大牢,你熬不過來,我們的機(jī)會就沒了啊。
吳道人二人躺了一會兒,這會兒也覺得時間長了些,“李大娘子,大官人怎么還沒醒???”
正好說中了李婉兒擔(dān)心的事,“吳道人,你身上可有傷藥,大官人只怕傷得有些重啊?!?p> 吳道人原本還挺輕松的模樣,這會兒也站了起來,語氣嚴(yán)肅,“大娘子,大官人從來沒受過什么傷痛,這次只怕是他傷得最重時候......早上出門太倉促了,沒想著帶傷藥......趕緊叫獄卒送藥啊,再拖下去,大官人只怕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