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起意抱大腿
姜薇對這些事自然不知。
她回到家時,韓林家的等人已買好酒菜專等給朱媽媽接風(fēng),也根本沒再給她當(dāng)眾做戲的機(jī)會,就嘻嘻哈哈擁簇著朱媽媽往家去了。
姜薇心說,她這還不是想盡量,把這些人撇清在外,省得將來姜老太太知道了,要發(fā)落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倒霉,誰知道竟然不領(lǐng)情。
不過,老這么被人卡著脖子的滋味兒可不怎么美妙啊,也該想個法子解決一下這卡脖子的問題。
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抱大腿。
早先莊子里就這么幾個人,她就是想也沒處抱去,眼下不一樣了哎,隔壁莊子里來了個縣太爺哎,而且她和這縣太爺之間的開局也算不錯。
雖然他眼下只是個縣令,但人家履歷光鮮,也曾位居高位,從姜莞的話中,還可隱隱得知,人家深得圣心。
想來姜家定然不會視他如無物。
不管他是為何要在寶豐縣為縣令,眼下這事兒已算板上釘釘了。就算他只在此地做三年縣令,自己就有三年可以喘息的時機(jī)!
這與她來說,無比的珍貴!
嗯,決定了,就抱陸家的大腿了!
她在心里落錘定音,腳步輕快地回了家。
只不過,抱大腿這事兒也不是她說想抱就能抱上的。必得想個什么好的切入點(diǎn),爭取一次抱穩(wěn)抱牢。
熱熱鬧鬧吃過宴后,又是寫又是畫的,足足忙了大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她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早早起了身,趁著丁香和朱媽媽做飯的工夫,和韓林幾個去了隔壁周二家的莊子。
先把莊子邊界認(rèn)了認(rèn),又在心中盤算好,自己要買哪塊兒地,順勢查看了周二家莊子的墑情,和韓林幾個商量著做為鄰家,自家這邊怎么給縣太爺家的這莊子幫忙等等,趟著露水跑了一大圈子,等到日頭跳到東邊半空,春陽灑滿大地的時候,正要回家用早飯,陸家父女便來了。
與他們一同來的,除了昨兒的幾個仆從,還多了一個青衣小廝并一個青年男子。
他個子極高,比陸秋堂還要高上半頭,身量筆挺,和陸秋堂一樣,身著一件款式普通的寬大青色長袍,行走間,衣袂翻飛,頗有幾分飄逸出塵之感。
東升的朝陽灑在他臉上頭上身上,在身后拖出長長的影子,這平平無奇的郊野仿佛都因這人的到來而瞬間明亮光彩。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蓬蓽生輝啊,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這應(yīng)該就是姜莞昨兒說過的冷月公子了。
姜薇心里感嘆著,悄咪咪多打了量幾眼。
大約是春光正好,郊野安寧,此時這人神態(tài)冷倒不是很冷,相反,他神態(tài)平靜,似乎還帶著幾分由這郊野叫人閑適放松的春色而帶來的閑適舒暢意味。
但是那股子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自矜與疏離,卻又叫人不敢輕易打擾靠近。
兩邊人馬是在小橋頭兩端相遇的,姜薇一邊斜著那位冷月公子,一邊朝陸秋堂等人迎去。
才剛走到石橋中央,那位方才只顧打量郊野景致的冷月公子似是不經(jīng)意間掃來,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就見那人神情微微一頓,閑適的身姿亦隨之緊繃挺直,唇線微不可見地繃起。
正腳步歡快撲向自己的金大腿的姜薇:“……”
擦,又……又怎么了?
很快,對面的人移開目光,那道鎖在姜薇臉上,意味不明,似乎帶著點(diǎn)點(diǎn)審視的視線也隨之移開,姜薇微微舒了一口氣,僵直的身子跟著放松下來。
對此一無所知的陸秋堂,笑呵呵地遙遙招呼她:“丫頭,聽說你近些日子,搗鼓了一個什么田里用的除草鏟,極是好用,快拿出來叫老夫開開眼。”
咦?
正盤算著,以此做為抱大腿切入點(diǎn)的姜薇就驚奇了,快步走近問:“您怎么知道的?”
說著話,她忍不住朝邊上掃了一眼。
陸曉立時一臉緊張地站到她哥哥面前,高抬著下巴,斜睨著她哼道:“杜家人說的唄!”
姜薇:“……”
做為本地士紳,新任縣太爺上任,杜家人去點(diǎn)個卯,她倒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陸曉的神態(tài)。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無語問:“他家人還說什么了?”
陸曉就帶著點(diǎn)點(diǎn)得意笑了:“能說的都說了唄!”
說著,她又后退兩步,胳膊微微往外張了張,跟個護(hù)崽子的老母雞似的,把她哥哥護(hù)在身后。
好像姜薇下一刻就會那啥性大發(fā),把她哥哥怎么著了似的。
得,一聽這話姜薇就知道,指定是杜家人那嘴不把門,把自己的事兒,全和他們禿嚕了。至于杜家人為什么知道,指定是姜莞三個說的唄。
做為親戚,杜家人之前又買了自家的除草鏟,姜莞三個和杜家人說了這事兒,姜薇能理解。
畢竟親戚們見了面,最愛的就是交流八卦了。
可是杜家人大嘴巴和頭一次見面的陸秋堂等人也說這事兒,就讓姜薇十分不忿了。
怪不道在姜老太太心目中,杜家算不得什么大戶人家,這也太不知深淺了。
她正在心里吐槽著,就見陸曉笑瞇瞇地湊近她,略微壓低聲音問:“那個林家少爺當(dāng)真很出色么?”
陸秋堂在邊斥了一句:“曉兒,不得無禮?!?p> 其實(shí),咳,他也好奇來著,但不能問吶,小姑娘家家也是要面子的。
聽出這聲阻止沒什么力道的姜薇,又一陣無語。要不要這么八卦呀!
一瞬無奈之后,還是如實(shí)作答了:“以當(dāng)時的眼光看,是的?!?p> 這件事,與姜薇本人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當(dāng)然也不是好事就是了。
若是沒事沒非的,她當(dāng)然不會自爆其短??裳巯?,她不是起意要抱大腿嘛。
品性可是極其重要的一環(huán),而且她要瞞又瞞不住,還不如坦然而對。
陸曉原只是忍不住促狹一問,沒想到她竟然答了,而且還答得這么坦然。
是即好奇,又帶著點(diǎn)點(diǎn)沒問住人的不忿,接著再問:“那以現(xiàn)在的眼光呢?”
姜薇就穩(wěn)穩(wěn)笑:“以現(xiàn)在的眼光,還是。”若真要比臉皮,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怕還沒有能比得過她的,不外是她得收著就是了。
陸曉一臉無語,這有什么區(qū)別?
姜薇就迎著她的目光笑:“區(qū)別就在于當(dāng)時我糊涂,眼下不糊涂了呀?!?p> 陸秋堂略微詫異地上下打量她幾眼,不覺贊賞一笑:“你這丫頭心性不錯?!?p> 并沒有為了遮掩自己的錯處,而刻意貶低旁人。這樣的心性,在朝堂之中那些人精似的老家伙之中,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她這個年歲的女孩子。
詫異之中還帶著點(diǎn)點(diǎn)自得,他就說,他這雙眼,看過的人沒一萬也有八千了,不可能看錯,也果然。
陸秋堂再度滿意點(diǎn)頭:“怪不得老夫和你這般有緣,原來咱們是同類人。”
姜薇就做赧然狀斂衣低頭笑了下:“大人這么說,我都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p> 陸曉小嘴一撇:“你還會不好意思呢?”那臉上怎么一丁點(diǎn)兒都不見羞?
姜薇便笑轉(zhuǎn)向她道:“做了錯事,當(dāng)然會不好意思。至于……”
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朝陸曉笑:“至于這個嘛,人不都說,正視錯誤是改正錯誤的開始,現(xiàn)在我正視了,說明我已經(jīng)在改了。自然也不會再羞了。”
說完,她還得意地沖著陸曉挑了挑眉,小樣兒,還想問住我,再修練幾年吧。
陸曉不高興地鼓起臉頰轉(zhuǎn)頭咕噥:“大家子姑娘擠眉弄眼的像什么樣子。”
姜薇暗哼,還不都是你招的。
陸秋堂卻是扇子一點(diǎn),又贊了一句“好心性”。
姜薇卻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畢竟這是很私人的事,她一把年紀(jì)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剖白心跡,她不要面子的么?
正好這會兒,早一步回去扛除草鏟的韓林等人已經(jīng)回來了,除了之前鐵質(zhì)的,還有何文慶打制的兩把木質(zhì)鏟子。
她一笑之后,忙把大家往正事兒上引。
在韓林的解說下,陸秋堂先是轉(zhuǎn)著圈兒,看過那把鐵質(zhì)的除草鏟,又去看木質(zhì)的,才剛轉(zhuǎn)了半圈,目光觸到木質(zhì)除草鏟的鏟身上繪著一枝墨色桃花枝,他微微怔了下,帶著幾分詫異問:“丫頭,這是你畫的?”
之前那位對姜薇發(fā)動過意味不明眼神攻擊的老兄,也跟著凝眉看來一眼。
姜薇就莫名了,三兩步走過去,見陸秋堂指的正是昨兒她一時興起在木質(zhì)鏟身上畫的桃花徽記。
她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p> 因她之前提過這東西還是鐵質(zhì)的好用,何文慶做這東西時,特地用了棗木,鏟身又特意加寬加厚以增加重量。
昨兒拿給姜薇看的時候,她因見那做鏟身的木條子寬寬厚厚的,有點(diǎn)空蕩。一時興起拿筆畫了,想著將來自家要賣這東西的時候,做個徽記。
只所以畫桃花,是因?yàn)閮簳r,她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樹,進(jìn)進(jìn)出出的,看多了,形態(tài)倒記得清晰,就那么隨手畫了。
見這父子倆都帶著點(diǎn)點(diǎn)詫異盯著自己,她莫名問:“有什么不妥嗎?”
陸秋堂見她神情坦蕩,便知是無心之舉,點(diǎn)頭道:“嗯,不妥,毀了吧。”
若是之前,自然無人多想??烧l叫就連徐家早已不提的桃花令,又重新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
而那桃花令之上,畫的正是一枝小小的墨色桃花枝。無論是形態(tài),還是筆法,與這上面的都極其相似。
當(dāng)然這個相似,指的并不是筆法精湛嫻熟細(xì)膩,而是如這丫頭一樣,都透著一股子青澀生硬。
因?yàn)椋?dāng)年那枝墨色桃花枝,是圣慈高皇后親手畫的,而她出身農(nóng)家,與書畫并不擅長……
這丫頭又與當(dāng)年圣慈高皇后隨太祖皇帝起事時的年紀(jì)相當(dāng),也如她一般,好似頗喜愛農(nóng)事。
這般多巧合擠在一處,怕只怕有心之人多想。
想到這兒,陸秋堂不免又想到昨日兒子那些看似無端,實(shí)則也不無合理的猜測……這個念頭一撞入腦海,就忙大力搖頭丟開,說不想就不想了,再想他就是……
這本就是姜薇一時興起而已,即然陸秋堂直說不妥,那自是真的不妥!
她沒問為什么,二話不說,就叫何文慶拿石塊,把那處磨去。
陸秋堂看在眼里,心下自是又松了一口氣,他就說,并沒有聽聞姜家和徐家有什么交往。
他盯著何文慶將那處痕跡磨去,這才舉步往周二家的田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