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過大夢一場空

　　哨音剛落，三道人影翻墻而來，為首之人怒喝道：

　　“何人敢在黃石村撒野，莫不是要與我同義幫……”

　　話音未落，李澤長劍已出，半跪著裸著上身的男子喉嚨間，出現(xiàn)一道血線。

　　圓目瞪如銅鈴，男子雙手捂著喉嚨，他怎么也沒想到，收尸營的白衣收尸客，真的敢對活人出手。

　　“該死！”

　　看著自家主子倒下，三名姍姍來遲的經(jīng)流境高手同時抽刀，三人自知主子已死，若是他們拿不下兇手，回去必是死路一條。

　　面對三人合圍，李澤絲毫沒有慌張，就地前滾翻，險險躲開三人的攻擊。

　　報喪人眉頭一挑，一直觀察李澤戰(zhàn)斗方式的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小鬼的學習能力未免太強了一點。

　　每一次閃躲之后，李澤似乎都能從對方的身法中學到點什么，從一開始的費力閃躲，到現(xiàn)在的游刃有余，不過花了幾息的功夫。

　　天地間元力出現(xiàn)一絲波動，報喪人還未來得及出聲，李澤的止雨劍法驟然而出，瞬間將那三人攔腰斬斷。

　　風停，沙落。

　　院中活人，只剩李澤和那母子二人。

　　滿臉落沙的女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持劍之人，那個在黃石村中不可一世的惡霸，就這么被殺了？

　　她自由了？

　　不，她沒自由了。

　　雙手持著木劍的孩童，似乎忘了哭泣，他親生父親在報喪人的尸筐中，他親生母親束手無策，他的養(yǎng)父倒于腳下。

　　他覺得他該做點什么，可他好像又什么都做不了。

　　“你還俺爹爹！”

　　孩童尖利地哭喊著，女子眼中似有解脫，柔聲道：“念兒，死得是我們的仇人，不是你爹爹?！?p>　　“閉嘴吧，臭女人，你除了會哭還會做什么？”

　　女子擦去面頰上的黃沙，看向院外的報喪人，似是自語，似是疑惑道：“胡郎終是犧牲了么？”

　　李澤收劍歸鞘，抱拳低頭道：“胡大哥為救我而亡，此恩難忘，嫂嫂有求盡可吩咐?！?p>　　持著木劍的小兒，沖著李澤又踢又罵，揮舞著手中的木劍，想要砍死面前的仇人。

　　女子慘淡一笑，雙手癱于雙膝之上，搖頭自語：“胡郎走時，吾兒在我懷中已有九月，惡人霸我屋，我不過憋了一口氣在等胡郎歸來。

　　還好，我終于等到了你呢，胡郎。”

　　女子邁著踉蹌的步伐，走出院落，跪倒于報喪人的尸筐前，不哭不言。

　　輕輕撫摸著早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女子目中清淚含而不落。

　　許久之后，女子回頭看向還在進攻“仇人”的小兒，輕聲道：“念兒，你小時不是常問我，你名中的念字是念誰嘛？你來看看，這才是你親生父親?！?p>　　氣喘吁吁的孩童，見李澤不動如松，惡狠狠地碎了一口痰，轉(zhuǎn)身向女子走去，口中不住地罵罵咧咧道：

　　“臭女人，你不為爹爹報仇，居然還想著別人？”

　　報喪人眼眸輕轉(zhuǎn)，左手微抬，卻又款款放下。

　　女子注意到報喪人的舉動，輕笑道：“謝大人成全?！?p>　　孩童剛至女子身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柄鐵制剪刀，通然插于孩童的心窩之處。

　　李澤微愣，不待他反應(yīng)，女子回手再將剪刀插于自己心窩處。

　　孩童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跪倒于女子身前。

　　女子面上帶笑，眼中含淚，輕靠于尸筐邊，口中念叨著她兒時所看，戲人所唱：“不過大夢一場空……”

　　滿地尸骸，血腥味四散開來。

　　先前跟著李澤二人的老者，雙手拍動著，雀躍地奔向遠處，口中歡呼著：

　　“老天爺開眼咯！”

　　李澤和報喪人對視，眼中帶著疑惑道：“為何在她身邊，還不出手阻止她？”

　　“為何明知麻煩一堆，還要選擇出手？”

　　二人各問各的，卻不回答，畢竟問出口時，心中已有答案。

　　活著太累了，死，才是這些人的解脫吧。

　　報喪人右手輕挑，院落大門輕關(guān)，“我會好生安葬胡二一家三口，院內(nèi)的尸體，清理干凈?！?p>　　李澤也沒拒絕，經(jīng)流境的武者，剛好可以供他吸收。

　　雙手放在被攔腰斬斷的尸體上，不再壓制自己百會穴的吸引之力，三人尸體被李澤同時吸收。

　　內(nèi)視百會穴的李澤，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三人的尸體似乎在“詩”字的映照下，化為了最精純的元力團，沒有落入元力湖泊，而是在空中重新解構(gòu)。

　　三位經(jīng)流境的武者，皆是蓄元一次踏入經(jīng)流境，元力承載物不過是虛幻的長刀，三具尸體沒有給李澤帶來任何用處。

　　看著裸著上身的男子，李澤心生嘆息，這江湖事，從來不讓人心安。

　　胡二的妻子為了等夫君歸來，忍辱負重，不惜給這男子做妻；胡二的兒子卻只認養(yǎng)父，不認親母，甚至還想報仇雪恨。

　　那女子是心頭多恨，才會自絕后代？

　　這一切皆是面前男子所為，所以他必須死。

　　“兒小認養(yǎng)不認親，

　　女弱思君不思歸。

　　江湖無情江湖事，

　　黃沙罷卻淚兩行。”

　　天地元力滾動，李澤心頭似有醍醐灌頂，洶洶元力再次灌體。

　　本無心吸取裸著上身男子尸骸的李澤，盤腿打坐時，觸碰到了男子的身軀，尸骸順著天地元力進入李澤百會穴中。

　　“同決！”

　　李澤心頭大震，這赤裸上身的男子，竟然也是一名武者，看樣子修行的功法，還不一般。

　　名為同決的功法，竟能足足蓄元九次，這可是一般天才武者的極限。

　　被殺的男子當初也曾是小有名氣的武者，怎奈踏入蓄元八次之后，沒有足夠的修煉資源，難以突破，這才在渾渾噩噩中選擇來到偏遠的小村，定居一生。

　　不曾想，他的機緣，卻成了李澤的嫁妝。

　　李澤按照“同決”的運行方式，調(diào)動起天地元力，按照功法的方向，進行蓄元灌體。

　　轟鳴之間，李澤明顯感受到體內(nèi)的元力湖泊，驟然變大整整三圈。

　　十分之一！

　　百會穴中的元力，竟是直接提升了百分之四。

　　此刻的李澤，有種渾身使不完勁的感覺，長嘯一聲，君鼎劍通然沒入地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