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
敖扇正要張嘴,睡衣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漆黑的鐲子。
她眼神一暗,內(nèi)心突然產(chǎn)生一陣難言的恐慌。
如果……如果舅舅知道自己身邊,留著間接害死他姐姐的人,而她也馬上會變成妖怪,還會這樣關(guān)心她嗎?
敖扇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電話另一端安安靜靜,還在等待回話。
“沒事,”敖扇輕聲道,“舅舅,我想睡了,晚安?!?p> 季溫玉有點莫名,只以為她是累了,便也回了句:“晚安?!?p> 隨后看著掛斷的手機,若有所思。
方雨見他表情不太對,關(guān)切問:“怎么了?”
季溫玉搖搖頭,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
總覺得敖扇剛剛叫他,不應(yīng)該只是為了說一聲晚安?
而另一邊,敖扇掛掉電話,微訊界面顯示著幾分鐘前,備注為“元靜”的聯(lián)系人發(fā)來了一個笑臉。
敖扇沒有回復(fù),盯著那個笑臉許久,緩緩做下一個決定。
次日。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普照大地,霧嶺山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敖扇站在山腳,遠遠向上看,從山腳到道觀,有一條陡峭的石梯。
身臨其境時,敖扇才想起來,在此之前,自己來過清風觀一次。
那時候臨近中考,她被小舅舅哄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后,雙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
更別提之后,還要走下來。
回憶起當時并不美好的經(jīng)歷,敖扇卻有些懷念。
隨著時間推移,她越發(fā)體會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巨大。
或許是因為妖丹被逐漸煉化,敖扇很少再感到疲憊,也不怎么會饑餓,渾身仿佛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這種常人求之不得的變化,敖扇卻對其非常排斥。
她不想變成妖怪。
或者說,不想通過墨舍給予的妖丹,成為妖怪。
敖扇惶恐地發(fā)現(xiàn),妖丹帶給她的變化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似乎對精神也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她以前是什么樣子來著?
敖扇以前,是個感情充沛的孩子。
開心時喜歡大笑,難過時會消沉低落,心情幾乎都寫在臉上。
然而現(xiàn)在,那些強烈明顯的情緒波動,漸漸地變得微乎其微,很難再影響到敖扇的心情。
剛開始時她還沒有察覺,但當發(fā)現(xiàn)不管是舅舅、舅母,還是家屬樓的鄰居們……
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充滿疼惜和擔憂時,敖扇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
敖扇害怕,她不知道這種變化正不正常,怕自己會逐漸變成另外一個人。
她害怕忘記自己。
所以……
看著眼前陡峭的石梯,敖扇深呼吸一口氣,踏步上去。
元靜、元清是霧嶺山的道士,雖然行事風格看著,有點不太靠譜,但無疑是有真材實料的。
既然這樣,清風觀會不會有將妖丹剔除的方法?
抱著這種期望,敖扇來到了霧嶺山。
這里離市區(qū)并不遠,山下不遠處是一片景區(qū),即使是在清晨,石梯上也有不少行人。
但燒香拜佛,算命求卦這種事,一般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會信。
像敖扇這種,一看就連高中都沒畢業(yè)的孩子,混在人群中,就極為顯眼了。
對于從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敖扇并無察覺,她正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黑“鐲子”發(fā)呆。
從那天的談話后,墨舍不知道是進入了深度睡眠,還是刻意不理她,不管怎么呼喚,都沒有回應(yīng)。
對于墨舍,敖扇感官復(fù)雜。
她正走神盯著手胡思亂想,也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和前面兩個結(jié)伴同行的人,距離越來越近。
直到隔了四五層臺階的距離,突然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夫人?。 ?p> 這聲驚叫把敖扇扯回神。
抬頭看去,只見一道身影背對著自己,往后仰倒下來,幾乎已經(jīng)整個騰空。
說時遲那時快,敖扇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下意識沖了上去。
三兩步跨上石梯,穩(wěn)穩(wěn)接住了往后仰倒的老太太。
與此同時,腳邊從上彈落下來一個超大號保溫杯,咚咚咚往石梯下面滾,速度極快。
可以預(yù)見,如果不是敖扇出手相救,從這么高的石梯滾落下去,會是什么下場。
被敖扇救下的,是一位大概五十多歲的老太太。
老人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皮膚保養(yǎng)得當,衣著也很時髦。
如果不是眼角的紋路,和未加掩飾的白發(fā),根本就看不出具體年齡。
而之前驚叫出聲的,則是傻站在再前兩層臺階上的中年女人,保溫杯就是從她手上掉下來的。
女人此時另一只手上,還捏著條潔白柔軟的毛巾。
剛剛也許是被嚇傻了,愣了半天,現(xiàn)在看敖扇接住人,女人才一臉緊張忐忑地沖下來。
“夫人!您沒事吧?”
老人家喘得厲害,敖扇低頭輕拍后背幫她順氣,兩人都沒時間理會她。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扶著老太太站穩(wěn),敖扇才抬頭瞥了眼。
女人滿臉的擔心害怕,不似作假。
只不過在敖扇看來,這擔心似乎不是對老太太的,反倒像是為她自己。
“小姑娘,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眼高陡的石梯,心中又是一陣后怕。
“要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p> 老人連連道謝,若是以前,敖扇多少會有點不好意思,可現(xiàn)在她心里卻沒有任何波動。
突然一陣心煩意亂,敖扇客氣地笑了笑:“您沒事就好?!?p> 說著松開老太太的手,簡單跟她說了聲告別,沒等回應(yīng),自行離開。
“哎,等等……”
老太太愣怔地看著敖扇的背影。
這孩子,怎么走得這么急?
石梯盡頭處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敖扇走過廣場,在另一端繞了個彎,終于看見了道觀大門。
漆紅木門前,元靜正靠站在門側(cè),雙手抱胸,低著頭眼睛微闔,似乎正在打瞌睡。
敖扇:……
一點都不意外呢。
她走近過去,還沒想好要怎么把人叫醒,年輕道士頭一點,猛地驚醒過來。
“咦……”發(fā)現(xiàn)跟前有人,元靜抬手揉了揉眼睛,趕緊挺直了背,做出一臉嚴肅的樣子。
等看清是敖扇,他眼睛一亮,驚喜道:“是你?小師妹?你怎么來啦?”
難道是終于發(fā)現(xiàn)她師父不靠譜,要投入他們清風觀的懷抱了?!
肯定是!
“師父!師父快來看!我給您找的新徒弟來啦?。 痹o回過頭,沖殿內(nèi)扯著嗓子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