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衣再回到蕓榭時,已是傍晚十分,走到門口卻兜頭和一個正要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都后退一步,那人“嗯!”了一聲,徐子衣看清那人樣貌后,也是“??!”的一聲。
那人面貌柔美,身材挺拔,是個標準的美男子。
唯獨頭上的兩只耳朵,怪異得不協(xié)調。
他兩耳又尖又長,各有一縷黑色絨毛筆直朝天,隨著腦袋的搖擺起伏波動。
徐子衣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叫了一聲:“猞猁耳朵!”
心說你自己送上門來,倒省得我去找你!
那人將兩耳置換成猞猁耳朵,其實不是為了美觀,更不是為了提高聽覺的靈敏。
他在深山捕獵時,曾遭到一只大鬣狗的偷襲,將他的兩只耳朵咬了去。
當時情勢危急,只好順手抓來一只猞猁將耳朵接于自己頭上。
他雖然日常頂著這一雙大耳,卻將其視作自己的奇恥大辱。
若有人對自己的耳朵指指點點,他是決不能忍的。
即便對方眼神有異樣,他也要大打出手,將對方教訓一番。
這時聽到徐子衣直呼“猞猁耳朵”,心中更是來氣。
當即雙眼瞪得溜圓,鬼叫道:“小子,你找死!”
徐子衣道:“我不是找死,我是找你……”
心想不知這人實力如何,我要先試探一下,萬一不敵,那就得另想辦法了。
于是臉色緩和下來,揖手說道:“請教這位‘猞猁耳朵’先生尊姓大名?”
“請你奶奶個教!”那人更加兇狠,罵罵咧咧說道:“我來領教你幾招,你若打不過我,便把你舌頭割掉,好教你長記性,以后不再亂說話!”
“高手從來不會輕易和別人過招……”徐子衣心里嘀咕,這時十分確信地知道,眼前這人不過是泛泛之輩。
就像小南那尊大神一樣,在他面前半招也沒露過,卻讓他毫不遲疑地相信,她就是大神。
這時,房間里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忙碌,開始圍觀起來。
一只眼睛腫得一睜開就流淚的瘦高男人,眨巴著僅剩的另一只眼睛,也湊過來看得津津有味。
“你們都不用去訓練的嗎?”徐子衣皺眉問道。
他剛剛回來時,看到外面仍有許多人在操練。
“人太多了,訓練不過來,只能輪換著練,今天咱們休息?!边吷弦蝗苏f道。
末了又催促道:“別磨嘰了,要打就快打,不打我們散了!”
中陸獵人最喜圍觀湊熱鬧,甚至將其發(fā)揚成一種文化傳承,比斗的人固然全力以赴,而湊熱鬧的人也是一本正經(jīng)。
那捂著一只眼睛的瘦高男人吆喝道:“來來來,立個盤口……”
指著“猞猁耳朵”又道:“我押趙老大贏!”
其他人也很識趣地跟風,紛紛押注。
雖是一些小錢,卻令到“猞猁耳朵”得意起來,嘴角一彎,露出波浪般的淺笑。
這也是傳承已久的風俗,但凡有人比斗,但凡有人觀戰(zhàn),便有押注。
我出力與人拼斗,你若看好我贏,那是對我的認可,我也會對你以禮相待。
不在錢多錢少,這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尊重和默契。
徐子衣掃視一眼人群,竟無一人押注自己贏,心中不免惴惴。
“猞猁耳朵”呲牙咧嘴,將拳頭捏的“啪啪”作響,一個箭步躍起,便朝徐子衣襲來。
“慢著!”徐子衣將手一揮,喊了一聲。
“猞猁耳朵”剛剛醞釀起的氣勢,被徐子衣的一聲斷喝驚得徒然泄了一半。
他咬牙怒道:“你又想怎樣?”
徐子衣道:“我不打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趙懷湘!”說完之后,“猞猁耳朵”也是一愣。
他沒想明白,為什么自己就乖乖地報上姓名了。
“你呢?”趙懷湘問道。
“嗯……”徐子衣沉吟一陣,淡淡說道:“我是無名之輩?!?p> 這話說得不算錯,他自認的確算不上什么響當當?shù)娜宋铩?p> 歷史上有那么多偉大的人物,在神奇王朝入侵的戰(zhàn)爭年代,英雄輩出。
他們用鮮血染紅的一座座豐碑,至今屹立。
生卒年份、生平事跡都寫得明明白白。
可是幾百年后,大概后來人不會知道,這世上有他徐子衣這號人物。
那跟無名之輩有什么區(qū)別?
趙懷湘大概是太自以為是了,認為自己不應歸為“無名之輩”的行列,所以乖乖地報上大名。
徐子衣正在想時,卻聽趙懷湘一聲鬼叫,平地里跳起,掄起拳頭朝他胸前襲來。
徐子衣直挺挺地站著,準備硬接趙懷湘一拳。
他想看看自己的修煉有沒有效果,格斗的技法他也不精,只會揮刀亂砍。
可他要是揮拳頭亂掄,毫無章法,那就顯得太不上檔次了。
他這時對于體內元力的運用已相當純熟,在前胸醞起元力形成一道屏障。
當拳頭擊到他胸口的那一剎,他身體不由一抖,幾乎暫停了呼吸。
不是被趙懷湘擊得無法呼吸,而是他蓄力過猛,憋住呼吸接了這一拳。
他發(fā)現(xiàn)確實是用力過猛了,趙懷湘的拳頭軟綿綿的,像是摸在他胸口。
他心里郁悶了一陣,不知道是自己變強了,還是趙懷湘太弱。
這樣好像也試不出什么,他還是不知道自己修煉的效果怎么樣。
趙懷湘嘴角抽動,緩緩將拳頭收了回來,他心里早已是萬馬奔騰。
身處超越態(tài)的他,自信這一拳揮出的力道,至少也有千斤。
可是,他卻感覺像是打在一塊鋼板上,淬過火的那種。
手上傳來的痛感使他心臟一陣抽搐,表面仍強作鎮(zhèn)定,倒退了兩步,與徐子衣拉開距離。
高手過招,不需多言。
趙懷湘雖算不上什么高手,可一招之下,就能知道眼前這少年絕不簡單。
該是我表演的時候了……徐子衣心里默想,忽然捂住胸口,干咳幾聲,說道:“該我了,你站著別動,接我一拳?!?p>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可從趙懷湘復雜的表情他能看出來,對方的這一拳,至少使出了九成九的力量。
卻還那么軟綿綿的,他這時倒有了幾分信心,便想試試自己的力量。
“這……”趙懷湘有些懵了:“道上沒這規(guī)矩呀!”
“這是我的規(guī)矩……你想跟我比,就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我是很講規(guī)矩的,你看,我動都沒動一下?!?p> “……”
趙懷湘感覺自己掉坑里了,可這時周圍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他好歹還要個臉。
便不說話,將身子一挺,當是默認了。
如果他知道,這時對面的徐子衣正在盤算,怎么一招把他打得幾天之內無法下床,他大概要哭了。
徐子衣揉了揉手掌心,將手腕各處扭轉幾下,沒見他怎么蓄力,手掌探出,拍在趙懷湘胸前。
隨著“哎呦”的一聲慘叫,一個身影,橫著從蕓榭十五號房大門里飛了出去。
徐子衣嘆息地搖搖頭,他還是沒掌握好火候,這力道有點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