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巖城公主府內(nèi),宮女太監(jiān)是跪了一地,地上還散落著各種殘玉碎瓷片,可見臨安公主的怒火之大。
“不是那個姓洛的女子嗎?怎么又賜了個叫什么輕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臨安公主朝著跪在地上的眾人嚎道。
原本這個賜婚的主意,還是臨安公主自己給沈煜出的,條件就是沈煜同意娶她為妻,許他納一個他心儀的女子為應妾。
這已經(jīng)是她能作出的最大讓步了,不想沈煜竟提出要先迎應妾進門,爾后才再娶她。
臨安是咬碎了銀牙往肚里咽,只得艱難的應了下來。
她不應還能如何呢?
遇見沈煜的那年,她堪堪十四,身份尊貴得幾乎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卻仍是求不得一愛。
整整五年時間,她各種辦法試盡了,沈煜從未低過頭,以致于到了現(xiàn)在,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深愛著沈煜,還是僅僅只是因為某種不甘。
如今她已經(jīng)近雙十之齡了,沈煜也一直未娶,她也是真的看不透那個冷漠孤傲的男人。
可自己就是瘋了般的想要得到他,直至近日里,城中流傳出煜王迷戀上了漫云居里一洛姓女子,她才徹底瘋狂了。
沈煜能當下就答應了她的提議,卻是她沒有想到的,臨安公主也絕非草包,她細細一思量便能想到,沈煜心儀的女子必是未把他放在心上的,不然為何還要以這種下御旨公告全城的方式去強求。
直到那日在煜王府她見到了洛春分,沈煜對洛春分的態(tài)度,也確實比對尋常女子要親近隨和幾分,臨安當時也以為就是那洛春分無疑了。若是那女人,她還真不擔心自己日后對付不了,可今日頒下圣旨才知卻原來是另有其人。
跪了一地的奴才們,連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全都瑟瑟的承受著公主的怒火。
“查,馬上派人去給本公主查,那個叫輕鴻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臨安公主又是一聲怒喝,還隨手抄起了手邊的一個玉貔貅,朝著地面狠狠的砸了去。
當沈煜在皇宮內(nèi)與國主議完事準備回府時,已是星斗滿天。
出得宮門,他看了眼守在馬車邊上的車夫,這才想起來,若戢被他派出去辦差去了。
前陣子荷夏國來犯,國主正是因這事憂心不已,一連幾日來拉著他議事。
他聽聞此事,就已經(jīng)將若戢派了過去打探消息,想來這兩日也該回來了。
沈煜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行至馬車旁,車夫連忙跳下來準備腳凳,沈煜抬眸看了看天,卻是朝車夫擺了擺手,表示想要獨自步行回府。
車夫恭敬的應是,隨后便驅(qū)著馬車,不緊不慢的跟在沈煜身后不遠處,朝著煜王府而去。
煜王府府門口,大管事焦急的踱著步子來回急走,那一條直線上的青地磚,都快被他略顯肥胖的身軀給踩凹陷了。
他目光急切的不時看向皇宮方向那邊,當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后,不禁松了一口氣,連忙屁顛屁顛的小跑著迎了上去。
“唉喲喂,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奴一雙眼睛都給盼直嘍?!贝蠊苁录饧氈ひ?,微喘道。
“何事如此急。”沈煜問道。
“漫云居那邊來人了,是被賜為應妾的那個輕鴻姑娘?!?p> 大管事湊近了沈煜幾分,神秘兮兮的附耳小聲道。
沈煜聞言忽的頓住了步子,他這幾日是真的太忙了,只記得自己前陣子就向國主要了圣旨的。
可他卻只是在賭,他不確定她聽到他要成親的消息,會不會出谷,是不是會來尋他問個緣由。
沈煜是以誓死也要戰(zhàn)敗荷夏國為約定,向國主請的圣旨,并交代了王府里的人,若是漫云居有人來遞貼請見,就讓大管事去宮里找那大太監(jiān)宣這圣旨,不想竟是在今日來了。
“她,幾時來的?”
沈煜表情有些嚴肅的睨著大管事,問道。
“這個,午膳前夕就過來……”
“怎么這么晚了才說,怎的也不知讓人去宮里給本王稍個話?!?p> 沈煜怒瞪了管事一眼,還不待那管事自行告罪,人已經(jīng)一溜煙奔進了王府。
“這……”
大管事再抬起頭來時,沈煜已經(jīng)跑沒影了,他抬袖擦了把額角的冷汗,輕吁了一口氣。
要不怎么說他是個機靈的呢,那個自稱輕鴻的姑娘,樣貌不凡氣質(zhì)出塵,她清冷的自報完名字后,他是絲毫都不敢怠慢,整個王府也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而他也是連忙將人,直接領到了自家王爺主殿那邊去了。
聽了沿途下人的稟告,沈煜一路直奔至主殿,平日里素來暗沉安靜的主殿,現(xiàn)下卻是燈火通明,沈煜是遠遠就看見了心念已久的身影。
那人著一身素色衣裙,長發(fā)鮮少的挽了好看少女髻,多余的青絲散落著直垂至腰際,她背對著殿門,手里正拿著一本書,朝著立柱上的燭火湊了過去。
沈煜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守在殿門外的兩名護衛(wèi),突然出聲恭敬的喚了一聲王爺,是把沈煜給嚇了一大跳,同時也驚動了殿內(nèi)的人。
沈煜第一次覺得這些人礙眼,他瞪了兩人一眼后,朝他們使了個眼色,兩人心虛的急忙躬身退了下去。
主殿里的孫三娘回身過來,看向了門口的人,合上了手里的書卷,悠閑的踱步到了桌案邊,還泰然自若的坐了下來。
殿內(nèi)除了近身侍奉孫三娘的冬青外,還有四名大管事點過來的小丫頭。
這四名丫頭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自然也是機靈得很的。
可再機靈再見過世面,也還是被眼前這個叫輕鴻的女子給驚到了。
居然還有見到王爺不行禮的,不行禮也就算了,還一副主人姿態(tài)的坐在了主位上。
要知道那可是主位,平日里這主殿是輕易都不敢有人進來的。
這個輕鴻不僅敢坐主位,還敢隨意翻閱桌案上王爺?shù)臅途碜?,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眼下這王爺回來了,這些丫頭們不禁都悄悄替輕鴻捏了把汗。
“幾時過來的?可有用膳?”
沈煜一邊走進主殿,一邊問向主座上的女人,聲線出奇的溫柔。
“阿弦是每日都要忙到這個時辰,還來不及用晚膳嗎?”
孫三娘睨著沈煜,沒回答他的問題,卻是語氣無奈的反問了一句。
“沒有,只這幾日有些忙罷了。”
沈煜突然站定住步子,淡聲應道。
面前是他日夜思念著的人,可真的見到了,沈煜卻不太敢上前,他看向?qū)O三娘的眼眸里,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和傷感。
孫三娘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了沈煜面前,還是沒忍住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阿弦瘦了,這些日子可是過得不好?”
沈煜強忍著想要抱她的沖動,將臉上的那只手握住,又再握緊并與其十指相扣。
見孫三娘未有掙扎,他才逐漸露出一個舒展的笑容。
“的確有些餓了,可否陪我一起用個晚膳?輕鴻!”
沈煜那一聲輕鴻喚得親切又溫柔,殿里的幾個丫頭,立時都將頭埋得低低的。
“好,先用膳。”孫三娘道。
沈煜眸色暗了暗,他知道姑姑稍事是有話要與自己說的。
其實,即便是她無話,沈煜也有自己的話要說,她這次出了萬芳谷,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她回去的。
沈煜想要得到輕鴻的心,空前絕后的高漲,不然他怎會賭上可能真會娶了公主的風險,逼她主動來見自己。
沈煜吩咐一旁的婢女前去傳膳,自己則是旁若無人的牽著輕鴻的手,先一步朝著膳廳而去。
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一路溫情低語的模樣,瞬時悄悄傳遍了整個煜王府。
煜王當真是寵溺這個應妾寵溺得緊,用膳時兩人都是擠坐在一處的。
他吃得很少,面前的菜式都只淺嘗一口,自己覺得好吃了,才再夾到輕鴻的碗里,然后靜靜的看著女人吃。
這一頓晚膳吃下來,不知酸倒了王府里多少小丫頭,這當真不是他們平日里認識的那個不茍言笑的王爺。
連王府里的大管事都暗暗慶幸,今日自己得虧是按著最高的標準,來招待這位姑娘的,再看著王爺親自上手伺候人的熟練模樣,這哪里是應妾,這分明就是未來的王妃娘娘都比之不及的榮耀啊!
膳畢,兩人再次手牽著手的回到了主殿。
沈煜恭恭敬敬的將人安頓在了主座,自己則是坐在了輕鴻身側,儼然一副低姿態(tài)。
下人丫頭們都撤離開了,冬青也關上了主殿的大門,守到了門外。
沈煜單手托著下巴,以最放松的姿態(tài),安靜又無奈的看著臉色逐漸沉了下來的女人。
“阿弦長大了,本事大了,主意也就跟著大了,你是拿戰(zhàn)勝荷夏為賭資,向國主請的賜婚圣旨嗎?”
孫三娘將桌案上的一封奏報,攤開在沈煜面前,十分不悅的開口問道。
沈煜看了那奏報一眼,目光最終落在孫三娘還擱在桌案上的手上。
他將自己的大手,覆在了那只曾為他染滿過鮮血的手上,語氣誠懇道。
“輕鴻,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在外漂泊的那許多年里,我每日都在想你,在你眼中我就只是個孩子嗎?輕鴻可知,我早已明白了自己當初,為什么那么討厭孫菖蒲,其實并不是他這個人有多令人討厭,而是他能輕易靠近你,甚至能夠擁有你,才讓我覺得無比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