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世那杯毒酒
就在清晨,她重生了。
一回來,就躺在了金氏懷里。而她的養(yǎng)父韓榮,正在穿靴子。
“爹”聲音苦澀中帶著沙啞,似有無盡的委屈與思念。
韓榮朝她噓了一下,做了一個口型,表示要上山看看去。
她含著淚眼點頭,韓榮只當(dāng)她還沒睡醒,憐惜的摸摸她的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那矯健的身影離開,縮在金氏懷里,全身暖暖的,眼淚濡濕了金氏胸口上的衣服。
想到前世,她把榮華富貴,名聲權(quán)勢看得那樣重,結(jié)果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想想,還真是可笑。
她死前,韓榮和金氏要來見她,她自覺沒臉,死活不見,卻不知道韓文耀用了什么法子,跑到大牢里,帶了王氏親手做的油菜餅和小米粥。
他穿著粗布麻衣問她,“你要見見他們嗎?他們很想你,自你走后,他們哪兒也沒去,就守著那座山,那個小屋?!?p> 她淚流滿面,考慮了很久,還是搖搖頭,“不了,她們的女兒,在離開他們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死了?!?p> 韓文耀驚愕著,沉默許久,又問,“若是我考上狀元,你可愿嫁給我?”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fù)鲁?,她要考狀元么?他這樣聰明,一定會中的吧。
“文耀哥,我這一生,從來由不得我自己,你好好的,代不孝子韓雪兒盡孝吧?!彼乱豢诖旨Z,那是她心底最渴望的味道。
她喜歡極了。
而韓文耀眼底則噙著冷笑,他輕輕拍手,獄卒又提過來一個食盒,他接過來,端出里面精致的小菜,語氣溫柔,卻沒有溫度。
“吃點這個,你喜歡的。”
她哭著咽下一口粗糧,并沒有聽清,只是看到那一盤盤的雞鴨魚肉,美味珍饈只覺得倒胃口,往日她最喜歡的,此刻連看也不想看。
見她不吃這些珍饈,韓文耀眸底微暗,看來,她還沒變啊。
“雪兒妹妹,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p> 韓凝雪搖頭,“文耀哥哥,不用費心了,你斗不過他們,離開這里,離得越遠(yuǎn)越好,你們好好的,好好替我盡孝,不要再待在京城了,算是我求你?!?p> 韓文耀不理她,只笑著捧起她粗腫的手,溫柔道:“沒事的,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我還會娶你,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還過著像以前那樣的日子?!?p> 以前?
“不。”
韓凝雪忽然睜大眼,猛的推開他,“不,我不會嫁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p> “為什么?!表n文耀震驚,“為什么不嫁給我,難道你還想嫁給你的未婚夫不成?”
韓凝雪閉了閉眼,那個風(fēng)光霽月的男人么?他會來救自己的吧,會的吧……
見她神色柔和,不愿看他,韓文耀撕破套在外面的粗布麻衣,露出里面的精致官服,怒道:“什么由不得你自己,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選的嗎,你要嫁給三王爺,要成為王妃,它日,還想成為皇后,皇太后,母儀天下,哪里會看得上我這個小小的狀元?!闭f完,他就甩袖走了。
她背對著他,自然也沒看到他穿的官服。
只是,狀元,就算是考上了狀元,又能如何呢。
韓文耀走后,另一個江凝雪出現(xiàn),原本清純無辜的臉,卻滿是權(quán)勢與得意,她得意洋洋的穿著她曾經(jīng)穿過的衣服,戴著她曾經(jīng)戴過的首飾,笑吟吟的坐在牢門外面看她。
她在牢里,落魄,無神,好好的身子,貧病交加,發(fā)絲散亂,不復(fù)從前的榮光。
“哎喲喲,這是誰啊,韓家的五小姐,嘖嘖嘖,好個美人,真是可惜了?!眿汕吻宕嗟穆曇羧缤S鸝在唱歌一樣,極其悅耳。
韓凝雪把頭偏向里面,冷哼,“五小姐?誰是五小姐,我才不是?!?p> “你是。”她斬釘截鐵的說著,可這話,更像是羞辱。
“我不是?!?p> 她惱怒,是丞相夫人認(rèn)錯了,她從來都不是。
外面的江凝雪哈哈笑起來,有些滲人,“你還不知道啊,咯咯,真是夠蠢的?!彼┛┬α撕靡粫?,才幽幽開口。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胎記,是假的吧?”
韓凝雪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她鎖骨處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蝴蝶痕跡。
“什,什么?”
“你還真是,傻得可愛。”纖指劃過粉紅色的蝴蝶胎記,她嬌媚一笑,“其實,這個假胎記,可是你未婚夫找人做的呢。”
韓凝雪震驚不已,他怎么會。
“什么?我不信,他沒理由做這些,丞相府與他聯(lián)姻,本就站在他那邊,更何況,他說過,他要娶我,讓我做王妃?!?p> “呵,做王妃,你也配!”她面色猙獰,“憑什么你一出現(xiàn),就要奪走我愛的人,憑什么同是鄉(xiāng)野頭,你的命就這么好,憑什么我比你漂亮,比你忠心,王爺還要娶你,我不甘心,不過,這一切,都是我的了。哈哈……”
韓凝雪惱恨的握緊了拳,眼尾泛紅,“所以,你才百般陷害我?那香,并不是我,而是你,你不惜用自己的清白來陷害我?”
“不錯啊,終于聰明一點了,和笨人說話,還真挺費勁的?!彼亮瞬聊槪^續(xù)笑著,眼底是濃濃的贏都的快意。
韓凝雪冷笑,“你以為,他愛的是你?你錯了,他不愛你,更愛權(quán)勢,你等著吧,總有一天。”
她眼睛突然瞪大,雙手掐著牢門,指甲彎曲,朝她吼道:“不是的,他愛我,制造出她一模一樣的胎記,造出一個假的身份,這一切,正是你的未婚夫一手謀劃。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還不是為了讓我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嫁給他,你休想離間我們。
哦,對了,還有你的小情人,他竟然當(dāng)庭告御狀,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以為有點功名在身,就要攪番朝堂,去告王爺和丞相,他都不夠王爺一手捏死的。你可能不知道,丞相夫人,早就恨透了你了,她命人給你帶了一杯毒酒,不過,被我攔下了,知道我為什么要攔下來嗎?”
她平靜了一下,緩了緩靠過來,低聲道:“因為,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嫁給王爺,還要你親眼看著你的小情人,為了你,被我們狠狠的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其間,韓凝雪一直咬著牙,她不能應(yīng),應(yīng)了,就坐實了韓文耀和她的關(guān)系了,她不能害了他。
“小情人?是榮將軍的大公子么?”
外面的江凝雪冷笑,“榮大公子?哦,我倒是忘了他了,來時,我還問過他,要不要見一見你,你猜,他怎么說?”
韓凝雪不想聽,便問她,“他怎么說?”
江凝雪長袖一甩,馨香滿屋,只留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走了。
走時,她說,“你就在這等著吧,想著吧,或許下次,他就愿意來看你了呢?!?p> 韓凝雪恨不得立即死去,可她,仍然抱有一絲希望,也許,會有人來的……
只是,那個江凝雪算錯了,而她,也錯了。
丞相夫人比那個江凝雪更狠,在她走后,她又派了人送來毒酒。
看著那滿杯的毒酒,她呵呵笑了。
如果說之前是她沒想通,那么現(xiàn)在,她想通了。
三王爺若真想留著丞相一家,根本不會除掉她,現(xiàn)在他除掉她了,日后上位之后,就開始處理丞相一家了,罪名她都想到了。
欺君之罪。
用一個假千金來蒙騙他,問下罪來,丞相府只會有口難言。
而這個假的江凝雪,等待她的,只怕不比她現(xiàn)在好多少。
若不是為了文耀哥哥和養(yǎng)父養(yǎng)母,她真想親眼看看這些人的下場。
那杯毒酒她飲了,先有哪吒削肉還母,剔骨還父,現(xiàn)在,她以命,還他們的生恩,永不相欠。
原以為,人生就此停止,卻不想,老天開眼,又給了她一次機(jī)會。
這一世,她再也不要那虛華的榮華與權(quán)勢,只想與最愛她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一輩子。
雪花簌簌落下,她的臉上卻癢癢的,原是韓文耀在給他擦眼淚,神色焦急。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誰欺負(fù)你了?你告訴我,我,我替你報仇去?!?p> 委屈一下涌上心頭,韓凝雪哭得梨花帶雨,伸手抱住韓文耀,“文耀哥哥,我不要你替我報仇,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好好的,爹娘也好好的,我就知足了?!?p> 韓文耀一下子呆住了,兩個手臂攤開,動也不敢動,耳朵熱熱的,全身也熱熱的,心跳得咚咚響,她頭上的兔毛扎著他的臉,又暖又癢。
他吞了吞口水,“我,我知道了?!?p> 韓凝雪哭夠了,從他身上起來,“文耀哥哥,我眼睛是不是腫了?”
韓文耀偷瞄一眼,連忙移開,“沒有,就是有些紅,還有,你的臉,臟了,是我的衣服臟,蹭到你臉上的。”
韓凝雪聽完,噗嗤一下笑了,捧起地上的雪往臉上搓了搓,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文耀哥哥,你看,這樣好了沒?”
“嗯,好了?!表n文耀仔細(xì)看了一眼,迅速移開,腳步穩(wěn)穩(wěn)的往前走。
韓凝雪一蹦一跳,很是開心,四處觀察著。
沒走多遠(yuǎn),她看到遠(yuǎn)處山坡上高起一塊,露出一片鮮綠。
大冬天的,鮮綠色,豈不是很奇怪?
她用手肘碰了碰韓文耀,“耀哥哥,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一個人?”
韓文耀果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敢確定,“要不去看看?”
“好啊?!?p> “算了,還是我先去,你在這等著?!彼淹米油龖牙镆蝗?,獨自跑了上去。跑到一半,他朝韓凝雪揮手,“雪兒,真的是一個人,這樣冷的天,可是要把人給凍壞的,我們快去叫醒她?!?p> 他跑得很快,倒是韓凝雪,慢悠悠的往前走。
長安落
韓凝雪:文耀哥哥,你偷偷替我報仇,我就當(dāng)作不知道。 韓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