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憑不了記憶也能憑著自己不錯的嗅覺慢慢尋到返回丹穴山的路來,可不論夕白如何嘗試,竟找不出半點端倪。
這也就罷了,本來還能靠著打打野味,摘摘野果度日,現(xiàn)下也不知是到了哪處瘟神的地界,別說飛禽走獸,就連結(jié)著果子的樹都見不著。
空氣中血腥、腐敗、硝石之氣越發(fā)刺鼻了。
夕白捂著鼻子,順著水氣更甚的方向走去。
這兒的人好生奇怪,為何都在刨樹根?
終于見著了村落,可這村落在夕白眼中卻透著詭異。
村中并無車馬往來,泥濘小道旁滿是發(fā)了霉的雜物,偶有幾間能飄出點炊煙的屋子,也是房門緊閉,像是深怕被人闖了進去。
夕白見大樹下的一位大媽挖出一條樹根,放在身上搓了搓便要往嘴里送。
“唉,不可!”
夕白二話不說,沖上前去打掉了大媽手中的樹根。
“這是棵桐樹,葉子、樹皮、種子、根莖都含毒素,若就此食用,會有腹痛之癥。”
大媽緩緩撿起被夕白打掉的樹根,慢慢仰起臉。
那張臉……
大媽的臉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溝壑,有的是年齡所致,而有的確是遭人毆打或是虐待而生的,而這些溝壑里卻都填滿了爛泥,還有些蛆蟲在上面蠕動。
夕白嚇得往后趔趄了幾步。
不遠處佝僂著身子走過來一位大叔,拿過大媽手中的樹根,了無生氣的瞟了夕白一眼,便又蹲下,自顧自的嚼了起來,而那位大媽,則是在原來挖出的坑里,繼續(xù)撅著泥,找著樹根。
“這,你們怎么能吃這種東西!”夕白抬高了音量,不想?yún)s引得周遭本昏昏沉沉的人群均往這邊看了過來。
一個手持木棍,瘦骨嶙峋,光著上半身的男人,費勁的邁著八字步往夕白走來。
“你是哪里來的!”男子仰起木棍做威懾狀,見夕白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便更生氣了。
“問你是從哪里來的!”男子再次揮了揮木棍作勢要打夕白,夕白仰起頭抬了抬手。
現(xiàn)在全無法力也難聚靈氣,可別真被這群怪人敲打了才好。
原以為會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木棍并未按下,夕白瞇著眼睛一看,只見眾人一離開她三丈遠,臉上滿是驚恐之狀。
“妖怪,是妖怪!”
也不知是誰高喊了那么一句,一些人四散跑開,但剩下以那瘦骨嶙峋男子為首的一些青年人,卻撿起來周遭能利用的一切物件,開始往夕白這邊扔。
一兩下便也罷了,砸的多了,夕白也覺得皮肉生疼。
“你們!”夕白剛打算使出點武功教訓(xùn)一下這群怪人,不料還未等自己出手,一位身著鎧甲手持尖槍的人,領(lǐng)著一小隊人馬走了過來。
這群人見是軍中將士,紛紛放下手中物件,跪在了地上。
這隊士兵里,為首的那位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夕白,問道:“你也是逃難過來的?”
逃難?自己從封魔陣中也算是九死一生,逃難這個詞,倒也貼切。
夕白點了點頭。
“家在哪里,家中可還有親人?”這少年將士又問道。
夕白皺著眉思索了一下,自己那窩兔子兄妹現(xiàn)如今應(yīng)該不知投胎轉(zhuǎn)世幾回了,自然算不得親人,師父現(xiàn)下也不知所蹤,茅草屋內(nèi)定是空無一人了。
夕白看向?qū)⑹?,搖了搖頭。
將士低頭嘆了口氣,掃視了一下四周,大聲說道:
“現(xiàn)邊關(guān)戰(zhàn)事緊急,同為楚國熱血男兒,自當身先士卒,保家衛(wèi)國!沈家軍現(xiàn)招募士兵,一同開拔前線,在軍隊里,少不了大家一口飯吃!”
這將士說得是慷慨激昂,可周遭人的反應(yīng)卻不甚積極,只有夕白聽見管飯,頗為開心。
“軍隊里,飯菜管飽么?”夕白問。
“吃飽,自是沒問題的?!睂⑹看鸬寐燥@底氣不足。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夕白一臉的興奮,準備上前投靠,可周遭的人卻悉悉嗦嗦議論了起來。
“敵國有妖物助陣,上前線,不就是等于送死啊……”
“是啊,連鎮(zhèn)國將軍親征都節(jié)節(jié)敗退。”
“臨時招兵,不就是想讓我們打頭陣,去送死么?!?p> 帶頭的將士緊皺著眉頭,但也沒有反駁,只是再次高喊道:“不論戰(zhàn)事有多艱難,我楚國男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zhàn)場上!”
這番說話,收效甚微。但也有些實在是不想再挨餓的青年人站了出來。
這隊士兵帶著愿意從軍的人,往更深的郊外走去。
“他們把那妖怪也帶去了。”
“那紅臉妖怪要是也混進了軍營,這……”
夕白揉了揉耳朵,也不愿再與這群怪人分說,只在心中暗暗想,等她學(xué)會了變化之術(shù),再變個藍臉的回來,嚇死他們。
當夕白路過剛才那位大媽時,她還是忍不住蹲下啰嗦了兩句。
“稀泥治不了臉上的傷,還是洗洗干凈,找些車前草,搗爛了敷一敷吧?!?p> 大媽眼神空洞的望著夕白,夕白知道,這話,還是白說了。
遠離這村落時,夕白回頭望了望,所謂人間戰(zhàn)亂,便是這番光景么……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家中人丁幾許?”
夕白跟著一同參軍的人排著隊等著登記戶籍。
等到夕白時,登記的隨軍官員抬頭看了一眼,也被嚇了一大跳。
“胎記胎記?!毕Π讚屜仍趯Ψ胶俺鲅侄謺r,把這從書上學(xué)來的說法搶答了。
對面的官員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仍舊是忍不住狐疑中帶點畏懼的偷瞄夕白,要說是胎記,這紅的也未免太扎眼了。
“哪里人士?。俊?p> “丹穴山。”
“嗯?”官員皺著眉頭仰起臉看著夕白,又問了一遍:“哪里人士。”
“丹穴山啊。”夕白歪著頭,她回答的有什么不對么?
官員放下筆,不甚耐煩的皺著眉望著她:“哪國,哪城,哪村!”
“哦哦哦,楚國!城,這個城我沒去過啊……”楚國是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城,城該是個什么城呢……
官員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你出身在哪個村子總該知道吧?!?p> “這我知道,我木家村的!”夕白自信的抬了抬手,山下那村子,可不就是木家村,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大都姓木。
“名字?!惫賳T語氣中顯然有些倦煩了。
“夕白?!?p> 官員這次把筆一按,橫眉對著夕白大聲說道:“你不是木家村的么!”
“對啊,可不就是木家村的么?!?p> “那你說你叫什么!”
“夕白啊?!?p> “你,你你你!”官員氣得站起了身子指著夕白的鼻子。
“你都知道我是木家村的了,我名喚夕白,全名不就是木夕白?!?p> 夕白雙手叉腰好不得意,不就是文字游戲,問的是名又不是姓,怎得一文職官員,還理不出其中邏輯么。
官員氣得,一屁股坐上椅子:“去去去,一邊領(lǐng)軍服去!”
這般貌丑又頑劣的,趕緊派到先鋒營去,早上沙場早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