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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召

仙召

六振 著

  • 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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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11-21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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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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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仙召 六振 4805 2020-11-21 01:13:59

  “仁以處人,有序和諧;義有君子與小人義,君子義大我,小人義小我?!?p>  “先生,昨日您說君子淡如水,是不是說君子的大我如同大江大河?而小人的小我則如......井水?”

  “嘿嘿!上善若水,水至善至柔,綿綿細細,微則無聲,巨則洶涌。水有滋養(yǎng)萬物的德行,萬物因它而利起,而又不與萬物發(fā)生沖突,此乃君子榜樣,井水便不是水了?須知不管君子亦或是小人,終歸都是人,人,有善惡,然以君子大我包容小人小我,豈不善哉?”

  學堂一時間嘈雜起來,十幾個蒙童似懂非懂切切私語,都在討論君子與小人如何比擬,唯獨那個提問的蒙童怔怔出神。

  老教習看著那個蒙童似乎有些感慨,眼神不經(jīng)意飄落窗外,春雨細無聲,窗外屋檐下坐著個略比蒙童年長的少年,眉頭深鎖,似乎比那個提問的蒙童更加困惑。

  教習先生沒有打斷蒙童的討論,也沒有驅(qū)趕偷聽授業(yè)的少年,曾幾何時,他的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他以此立命,勤學苦讀,試圖用這樣的包容來容納那些小我,然而如今卻淪為一個教書先生......

  春風襲來,揮灑微微細雨,屋檐下的少年被驚醒,他試圖躲避雨水,卻被雨水淋濕了腳下那雙嶄新的布鞋,“看來水也不是至善......”

  少年忽然起身,他手上捧著一串銅錢,不多,大概二十多個銅板,他小心翼翼的珍藏許久,這期間他去過五家私塾,唯獨此家先生愿意讓他偷聽授業(yè)。所以他聽了很長時間,卻心疼那幾個銅板,他本想用它答謝教習,卻有意外發(fā)生。

  老教習嘴角微翹,君子上善若水——多好的學問!少年怎會不意動?

  蒙童忽然停止私語,全都看向窗外那個穿著破舊卻很整潔的少年,沒有折巾帽,更沒有幞腳,頭上只是扎著布條,看來有些寒酸。

  “啊!你是......”一個蒙童忽然驚呼。

  少年沉臉看了那個蒙童一眼,蒙童不敢直視,低下了頭。少年咧開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先生昨日說君子上善若水,我大概曉得了,是說君子要至善,那小人是不是算至惡?”

  老教習扶須笑道:“君子至善,非是最善,而是要向善,小人至惡,非是最惡,而是止善,不向善;惡者,餓也!善者,水也!以惡啜善,善也!”

  少年若頭所思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說惡人其實只是餓了,需要把善喂給他?然后他便善了?我想起來了,您上一堂課說過,以德報怨對嗎?”

  “然也,然也!孺子可教也!”老教習開懷大笑,看向少年的眼神炯炯發(fā)亮。

  “可是......把自己的善喂給他之后他仍然餓呢?”少年的眼神忽然有些陰暗,不等有些錯愕的教習回答,少年忽道:“看來是我的善不夠了,喂不飽它吧......”少年抬頭,明朗的微笑如春風拂面,窗外的雨悄然停歇了。

  “抱歉了先生,打擾您上課了,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善呢......”少年在眾人目光中漸行漸遠,那雙嶄新的布鞋在泥濘中漸漸變成如泥土般顏色。窗口上有一枚銅錢,隨風掉落在屋檐下的磚縫中。

  老教習愣了片刻,疾步出私塾,望著那個少年遠去的身影,他的背上背著個小女孩,小女孩身上很臟,像是在泥里打滾了似的,少年側(cè)著頭和她說話,看得出小女孩兒精神有些萎靡。

  少年提起那串銅錢,朝著她搖了搖,小女孩兒來了勁頭,掙扎著要去搶,然后她忽然咳嗽了一聲,一口濃血噴在了少年臉上,少年臉色大變!他小心翼翼的將小女孩兒放在地上,卷起衣角用內(nèi)襯輕輕擦拭她的嘴角,脫掉外套將它披在小女孩兒身上,小女孩兒咧著嘴提著銅錢向少年顯擺,得意的樣子很是嬌憨,她也提起自己的衣角擦拭少年臉上的血漬,二人有說有笑仿佛剛才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

  少年神色有些奇怪,始終微笑著,仍舊是那種如沐吹風的感覺,但總是感受不到他真的是在笑。老教習目光游移到小女孩兒身上,忽然發(fā)現(xiàn)小女孩兒身上有一個淺淺的土色腳印,已然風干......

  人潮隨著春雨停歇開始涌動,少年身影漸漸模糊,老教習只看到那個少年在一家雜貨鋪停留了一段時間,又看到被少年舉得高高的小女孩兒遙遙舉起一個漆紅的物件,憨態(tài)可掬......

  時光匆匆而過,那個少年再也沒在私塾出現(xiàn)過,大概是不會再來了吧...老教習有時見窗外細雨總會不自覺想起那天他與少年的對答,他總覺得少說了什么,但思來想去總不得其解......

  春末夏初之際,虞源城有件殺人的案子轟動全城,死者是尚德坊的坐商,據(jù)說死狀極為慘烈,七竅流血,腹部被攔腰切開,內(nèi)臟流了一地,那明顯是被小刀一刀一刀剌開的,而詭異的是其中藏谷之所卻不翼而飛!如此慘狀聳人聽聞!

  皇族祖地多少年來從無大案,所以這件案子受到的關(guān)注前所未有之高,甚至邊疆戰(zhàn)亂都被掩蓋一時!蓋因坐商交友廣闊,認識不少本地士子名家。

  虞源城知府聽聞此案怒發(fā)沖冠,誓言三日之內(nèi)捉拿兇手,然而事與愿違,盡管知府大人掀翻了虞源城,但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后來國都又有欽差前來辦案仍未得結(jié)果,此案最終查無所查變成無頭公案......

  私塾離著尚德坊不遠,兇案驚現(xiàn)之時,老教習恰好經(jīng)過,那坐商做的是文房四寶的買賣,與老教習是舊識,平日里有所交道,坐商在老教習印象中是個不錯的人,溫文爾雅,極善言談。

  兇案現(xiàn)場在離著坐商店鋪不遠的胡同里,老教習曾去過現(xiàn)場,他知道的比市井上的人們所知更多。

  坐商雖死狀可怖,但并非遭受了多大折磨,致命傷乃是背心處被匕首捅破的地方,兇手很準確的捅破了坐商的心臟,而后之狀顯然有泄憤之嫌,官府調(diào)查與之有些恩怨的屠戶、鐵匠全都不了了之,因為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

  老教習沒敢多看,歸去時偶然在路上撿到了一把匕首的鞘......而坐商被挖走器官的事他也是事后得知。

  有一天當他再講到君子上善若水這一課時忽然想起那把刀鞘,悚然驚醒的老教習望向面前那些蒙童,仔細尋找,當時那個認識窗外少年的蒙童早已不在多時!老教習提前結(jié)束授業(yè),翻起那本記載蒙童學籍的冊子。

  那一夜老教習如坐針氈,徹夜未休,第二天一大早便挨家挨戶尋找那些冊子上的蒙童,他的學生不多,分布并不廣,到了日上三竿之后,冊子上的蒙童已經(jīng)被他尋了遍,“那個窗外的少年叫什么來著?”這是他找到蒙童之后問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后一句。

  無人知曉!無人記得!大概是那個少年身影不夠醒目吧?老教習失魂落魄的回到私塾,此時已至傍晚,發(fā)髻凌亂的老教習怔怔的看著私塾窗口,上面掛著一個滾圓的水囊。西斜的陽光照耀下,像一顆閃著磷光的太陽,璀璨奪目。

  “我曾問先生至善至惡,先生說善者向善,惡者餓也。我想我的善還不夠。先生的學問真的太好了,我坐在窗外聽了那么久先生也沒說什么,所以那天我想買一支毛筆送給先生,可是一支筆就要二十文錢,娘只給了我二十三文錢,私塾的學費三文錢怕是不夠吧?我現(xiàn)在才知道,那些銅板其實也是遠遠不夠的。我在窗下聽您授課,您沒有驅(qū)趕我,先生上善若水!

  所以我想送您那支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賣給書生一支筆只要二文錢,所以我借了宋赟的衣服再找他,這次他愿意賣給我了,然后問我送給誰,我說送給您,他馬上說還需要二十文錢,我問為什么,他說墨硯要二十文,因為筆墨硯缺一不可,我猶豫之后將筆還給了他,然后他說腐儒教不出好東西,其實我知道那些銅板是買不起筆墨硯的,他只是在消遣我。”

  “難道僅僅因為他拿你消遣你便要行兇?”老教習怒發(fā)沖冠,胡須亂顫,但他卻沒敢回頭,因為背后那個少年用硬物抵著他的后心!很準,力道也夠足,他稍微動一下便覺得后心生疼。

  “我后來發(fā)現(xiàn)他刁難我不僅是因為先生,還有我的出身。泰安坊全是賤貨!這是他親口說的。

  那天他去泰安坊買切紙刀,大概是認為買貴了,出了匠鋪看到子虞在玩耍便踹了子虞一腳,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踹子虞,因為那間匠鋪不是我家的,我想去報復,但想起先生的學問便忍下了,爹娘和大哥都去外地送貨了,子虞才五歲,被踹的心口腫了,我拿三文錢買了點零嘴哄她,子虞那天一直哭鬧,我沒辦法只好唬她,我說:是你擋了人家的路了,不小心弄臟了他的衣服,所以才挨打的。

  我領(lǐng)著子虞去他的鋪子給他道歉,他笑著說沒事,還說買他的筆他就不計較了,不過一支筆得收二十文錢,我想以后我讀書可能還會和他打交道的,正好還剩二十文錢,既然要送先生禮物,貴一點也沒關(guān)系了。但他卻給了我一根未上毛的竹棍,我很難過,因為他還說:泥腿子也配送筆?”

  老教習思緒紛飛,忽然想到或許那天坐商踹完孩子便后悔了,只是發(fā)覺孩子沒大人看護又看到那少年買零嘴給孩子,所以底氣足了,甚至于他猜測他或許聽到了少年對妹妹的說教......

  “先生,學問真的很金貴嗎?我家以前是泥腿子,但現(xiàn)在家里開了鋪子,以后我們就不用再在泥里打滾了?!?p>  老教習嘆了口氣,囁嚅不言。猜測何用,人已入土,而兇手卻在將緣由娓娓道來。

  “我自然不會買下竹棍,他把我的錢扔出了鋪子,我?guī)е佑菰诖u縫里找錢,可是找來找去只找到十二文錢,剩下的都被裹進泥里了,那天正好下雨,我想就算是以德報怨吧。您知道嗎?當時我多想痛扁那個惡人一頓,可是我忍住了,不是怕打不過他,而是覺得先生的學問是對的,我想以德報怨,以君子之道讓他后悔!可是錯了,大錯特錯!”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很快又回歸平靜。

  “晚上睡覺的時候子虞出奇的沒鬧,我起夜的時候發(fā)現(xiàn)子虞不見了,急的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少年像是敘說著家長里短一樣,平淡、音如古井。

  “我在那個畜生的店鋪門口找到了子虞......”少年的聲音漸漸深沉,“當時他正要打烊,街上已經(jīng)沒人了,只有幾盞油燈在亮著,他看到子虞在門前扒磚縫,突然就不著急打烊了,他跟子虞說一文錢踹你一腳怎么樣?子虞笑著說好,然后他就踹了子虞八腳!一腳一文錢!一文錢沒欠著!

  我沖過去的時候他家的幫襯把我抓起來了,讓我看著子虞一腳一腳的挨踹,子虞開始的時候一直忍著,拿到第一文錢的時候想哭還是笑了,但是到后面踹完了八腳子虞還是哭了,她拿著錢笑著跟我說:二哥,你的錢我找回來了!呵呵,她的小臉臟死了,我想笑話她來著,可忽然覺的臉上全是水,我想子虞更上善若水吧?要不然我怎么會臉上全是水呢?”

  老教習想起那日那個小女孩兒笑著咳血在少年臉上,忽然低沉道:“子虞......沒事吧?”

  “先生多慮了,子虞沒什么事,就是他放我們走的時候又被狠狠踹了一腳,而且那一腳有點狠,也沒給錢,子虞跟我回去的路上就咳血了,吐了一地,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咳血了,那天她有點難受,讓我背著她去山坡上找爺爺,您知道那里離著城里有點遠,不過我還是把她帶過去了,您可能不知道,爺爺早就死了,我都沒見過我爺爺?!?p>  “先生你瞧學堂窗口的那個掛飾好看嗎?我親手做的,里面裝的是熱水,里面有我的善,還有子虞的善,我問過街上的屠戶了,他說藏谷之所最能保熱了,比豬尿泡還好用!”

  老教習看著那個裝著少年和小女孩“善”的胃囊,想說什么卻久久無法言語。驚悚嗎?或許有,或許無......但都不如少年那平穩(wěn)低沉的聲音讓人悚容,這是何等隱忍狠辣的一個少年?

  “先生,我沒進學堂不算您的弟子吧?”

  老教習嘆氣搖頭。

  “那就好,君子上善若水,我聽了兩次,其實我是不太喜歡這門學問的,君子如水,偽君子是不是如洪水?我聽說書先生說江湖故事的時候有過這樣一問: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您沒說全,至少善惡是沒分清的。不過我覺得我可以比上善若水的善還要善,因為子虞需要,我還可以比惡者更餓,因為那個胃囊需要。至善至惡,你說我做這種人應(yīng)該可以吧?”

  老教習教書育人無數(shù),此時竟徹底的詞窮了,至善至惡,何為善?何為惡?做了學問一輩子,如今仍然不清啊,想教化萬民,今日卻讓一個少年上了一課......老教習的手心忽然多了一物,是一支筆。

  “這支筆早就應(yīng)該送給您了,您放心,是花錢買的,一文錢,那是他欠的,我才知道,一支筆要五十文錢,從一開始他就在戲弄我。不過賣筆的幫襯也跟著他的東家去了,我以為我的善給了他,剖開他的胃之后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我的善,全是屎!所以我把他的胃扔去喂了您家的狗?!?p>  老教習全身汗毛忽然炸了起來,“罪不至死??!”

  “為何?您大概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東家的臥房里與主母廝混,本來他倆都該浸豬籠的,您瞧,我這樣說你心里就舒服了吧?再說他本就是幫兇,死得其所!以德報怨?那都是狗屁不通的學問!”

  日落西山,老教習直到老伴兒喊他吃飯才猛然驚醒,那支筆他緊緊握在手心,那個少年已經(jīng)無影無蹤,原來抵著他后心的是那支筆......老教習忽然嘆道:“仁以處人,上善若水......個屁。”

  少年名為喬天,彼時九歲,私塾的太陽他做了三個月,十歲生日那天他將太陽送給了曾經(jīng)的先生。神奇的是自那天起,臥床數(shù)日的妹妹忽然重煥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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