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參加科舉的人不知凡幾。但就各方會試會館都能塞滿來來自五湖四海的學(xué)子。
查起來不單麻煩,而且也沒有意義。
想了半天鐘安毓也就放棄了:“左不過是哪個見過我的人送的,就憑我那筆驚天地泣鬼神的字,多半也同這樣的文人絕了交往的心思。”
她所認識的學(xué)子,今生今世,除了個慕容煜只怕就再沒有了。
至于那些勛貴皇親的,要么是才華不夠的,要么就是不能走科舉的。
鐘安毓沒來由地想起了前世的越子欽,那時候才滿京華的懷王殿下,大約也算一個吧?只是他身為皇子,本就是不能走科舉的。
她一面想著,一面將桌上的地圖和紙張收起來。又拿個袋子封了放在懷里。
“春杏你頭前去打聽一下,爹爹是不是在府中,就說我有事兒找他?!?p> 春杏回來稟告的時候,半道上就遇著了迎面走來的鐘安毓,她愣了一下,上前稟告:“將軍在書房里。”
“嗯。”鐘安毓點點頭,她叫人過去不過是知會一聲,免得沖撞了,其實她心下挺著急的。
推開書房的門,鐘將軍華裾鶴氅,頗有些儒將的風采。
他從窗外的凋零的景致里回頭,露出個笑來:“毓兒來了,坐吧?!?p> 鐘安毓行禮之后,徑直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鐘天涯疑惑地拿過去,拆開來看。
她沒有說話,只笑盈盈地瞧著。
鐘天涯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疑惑到后來的嚴肅,最后一臉震驚:“這是你畫的?”
“嗯?!辩姲藏怪钢旁谧钌厦鎯旱膬煞鶊D:“這第一幅是北羌的地圖,我雖只帶兵進去過兩次,但在當?shù)氐昧松衩厝酥更c,那人替我走訪北羌山巒,最后得到了這幅圖。”
她當然不能說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北羌地形,就那一兩次并不太深入的戰(zhàn)事,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鐘天涯聞言就有些沉默:“那個人是誰,信得過嗎?”
他這般謹慎的模樣,讓鐘安毓不憂反喜。
這說明自家將軍爹對此事是上了心的,沒將她此刻做的事兒當做是玩鬧,也不枉費她矜矜業(yè)業(yè)地努力了這幾個月。
“絕對信得過!”鐘安毓目光坦然,這人就是她自己!
許是被女兒堅定的神色所感染,鐘天涯的疑慮消去了許多。他默了默:“既如此,那人還能聯(lián)系上嗎?可否招入軍中為幕僚為我所用?”
鐘天涯粗糲的手指在厚實的紙張上撫過,眼前的北羌地圖分外用心,非但是各處險要都標注得一清二楚,就連有瘴氣和危險的地方也都有記錄。還有不同顏色的朱砂畫出了一些可供疾行或者突圍的小道!
鐘天涯幾乎可以斷定,此人絕非販夫走卒,絕對也是個一等一的軍事將才!
他既然能幫助己方畫下這等要緊的軍事圖,那就是友非敵!
鐘安毓從自家老爹眼里怒放的光芒就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但終究是要令他失望的……
“這……不瞞父親說,此人的家族百年避世,不愿出山,所以……”她胡謅了兩句就被鐘天涯打斷。
“毓兒,許是你當初偶然遇見,不夠誠懇,古代有劉皇叔三顧茅廬,你把地方告訴爹爹,為父親自去請,總會有請他下山的時候?!?p> 鐘安毓一時語塞,半晌才又編了一個:“其實他們……的住所,是個桃花源,外頭的密林也是個迷陣,只要他不愿見,就永遠也找不到的,女兒就算告訴你地方,你所能找到的,也只是個林子罷了?!?p> 最后在鐘天涯的堅持下,鐘安毓就隨意說了一個大森林,反正隨便他派人找,也絕找不到半個人影……
等這件事兒解決之后,她又指著另一張地圖:“還有這個?!?p> 這張地圖雖也不錯,但比起那張軍事圖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就連線條都要粗糙挺多的。
“女兒在這些時日里頭想出了貿(mào)易養(yǎng)兵的路子?!彼χ鴱南旅娉槌鰩讖埿?,紙上全是潦草得難以分辨的墨跡。
“這些資料都是這條貿(mào)易路線之上需要注意的事項?!彼种钢厦娴囊粭l細線:“您瞧此處,山匪橫行,若是能招安或者剿滅了,有咱們的兵士護送商隊平安通過,亦可略收薄利解決糧餉問題。”
她長期在北境邊城很是明白,雖說朝廷沒少撥給邊軍銀子,可那些銀子從戶部支出后,默認會有一半都進了各級官吏的口袋。
這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邊軍無人吵鬧,那是因著當朝的貪污也還在一個可控范圍內(nèi),不至于兵士拿著餉銀不能生活。
只不過,若是碰著打仗,將軍為了讓士兵用命,自然就得自掏腰包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鐘天涯作為一個孤臣從不結(jié)黨,圣上隔三差五賞賜一大堆金銀財寶,她堂堂嫡女最后只得一千多兩傍身銀子。而整個將軍府里最值錢的一筆,還是先夫人的嫁妝銀子。
“爹爹,朝廷各級官員的那筆損耗,牽扯太多,又持續(xù)了一百多年,根本不是能一夕動手的。貿(mào)易之路,卻是勢在必行?!?p> 鐘天涯,沉吟著,又細細看了許久。
她也不催他,只坐在一旁等著。
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后,鐘安毓忽聽得書桌旁的男人嘆了口氣。
四目相對,鐘天涯的緊咬著呀,沉聲說:“好!就這么辦!”
他展平宣紙拿鎮(zhèn)紙壓了,提起筆謄寫她紙上的內(nèi)容。鐘安毓覺得沒自己什么事兒了,正無所事事打算告辭的時候。
鐘天涯頭也沒抬地說:“爹爹寫完就去圣上那兒替你請功?!?p> 她一聽連忙拒絕:“毓兒不敢居功,爹爹就說是您的意思吧?”
鐘天涯手中的筆一頓:“為何?”
鐘安毓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如今爹爹勢大,又攜大勝班師回朝,圣上雖在朝堂有所賞賜,卻無非是金銀,如今兩三月過去了,后續(xù)封告被他壓著并未下來,爹爹自然明白原因。”
還能有什么原因呢?
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