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成不去學校上課,也不去書店找萬濤,接連幾天在廠區(qū)的綠化帶傻坐著,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萬濤和蕭妮兒相約來陪他,他態(tài)度堅決地執(zhí)意將他們趕走。
班主任來龍成家做過家訪,想要弄清楚龍成和湯薇薇的具體情況,然而龍成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任憑班主任和他的父母如何勸說,就是閉門不見。班主任大概是受著校方壓力以及湯薇薇父親的囑托,在費勁了口舌仍然不見龍成出門相見后,氣急敗壞地沖著龍成的房間門說道:“沒見過你這樣自私的學生,馬上高考了,你不為學校著想,也該為自己著想著想。就算你也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湯薇薇著想著想,湯薇薇父親找到學校,都著急成什么樣了,差點給我跪下,求我?guī)退褱鞭闭一貋??!?p> 好半天,龍成從門下塞出來一張紙條,寫道:“薇薇去了哪,我也不知道?!?p> 龍成像及了一只蠶蛹,內(nèi)在早已羽化成蝶,飛去了湯薇薇離去的方向,只留一副悄無聲息的外在軀殼,讓身邊的人猜不透他對湯薇薇的離去是傷心欲絕還是若無其事。他母親安慰過他幾次,他不回答只言片語,他父親來找他談心,他假裝專心學習,也不做任何回應。他似乎要用他的安靜來抗議整個世界,抗議這世界的人和事對他和湯薇薇的捉弄。
湯薇薇的父親來到龍成家,求龍成告知湯薇薇的下落。從中午到傍晚,龍成只是溫順地陪坐著,任憑湯薇薇父親怎樣的苦口婆心,以及他父母如何恩威并施的規(guī)勸,他始終一言不發(fā)。他像得了失聰啞口的殘疾,接收不到、也不在乎所有人的任何說詞,他只是幾次看著湯薇薇父親頭頂纏裹著的繃帶,在心里猜測,這些天來,湯薇薇父親對湯薇薇的不聞不問,大概與他所受的傷有關。
湯薇薇父親撲捉到龍成在留意他頭部受傷這個信號,感覺終于找到能和龍成建立起溝通的方法,驚喜地急忙說道:“那天,我見薇薇和他后媽廝打得不可開交,便去拉架,她們打紅了眼,我擔心架繼續(xù)打下去,薇薇會吃虧,所以故意把她罵跑了?!?p> 湯薇薇父親表現(xiàn)出極度的悔恨和愧疚,接著說道:“我不是真的要讓她滾,我只是想用那樣的辦法先將她們分開,讓她們都安靜下來。薇薇離開后,她后媽罵我袒護她,不依不饒,把氣撒在我身上,她操起家里的平底鍋,砸在我頭上,我便昏了過去。我昏迷了兩天才從醫(yī)院醒過來,我著急地馬上聯(lián)系薇薇,但她電話始終打不通?!睖鞭备赣H想一陣,又說:“我不是真的讓薇薇滾的,那個時候,她如果沒有及時離開,受傷的會是她?!?p> 湯薇薇父親再次看著龍成祈求道:“薇薇已經(jīng)幾天沒回家了,也聯(lián)系不上,告訴我,她在哪?”
“她認為你只罵她滾,卻不聯(lián)系她回來,她傷透了心。她不知道你其實是受了傷,才沒有及時聯(lián)系她回家。”龍成開口說道,從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湯薇薇留下的紙條,遞在湯薇薇父親手里:“我只知道薇薇確實離家出走了,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饼埑勺兊秒y過,他吹了口氣,又說:“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不會還在這里傻坐著?!?p> 湯薇薇父親看完湯薇薇留下的紙條,捂著臉嗚嗚地哭出聲來。傷心一陣,他站起身來,也不和龍成一家打招呼,放下那紙條后便走出門去了。
湯薇薇父親走后,龍成母親拿起那紙條來認真的看著,龍成也不在乎,起來走進了房間,反鎖了房門。
又過幾天,湯薇薇父親在龍成回家的路上突然出現(xiàn),他攔住龍成,魔怔似的拉起龍成的手,突兀地祈求道:“孩子,叔求你,好好高考,考上大學,答應我好不好?答應我。你考上了大學,薇薇一定會去找你,才會出現(xiàn)?!?p> 龍成看著湯薇薇父親在他面前把自己變得如此的卑微而可憐,鼻尖一陣酸楚,他握緊了湯薇薇父親的雙手,回答道:“我會的,一定會。”
學校舉辦的考前動員會,經(jīng)當日受邀的媒體報道過后,在網(wǎng)絡上產(chǎn)生不小的影響。動員會上,全校學生為家長捶背洗腳、鞠躬道謝時,整個校園里痛哭流涕的畫面,經(jīng)了媒體大量特寫的配圖和煽情的文字描述,在網(wǎng)上掀起了廣泛的討論:支持學校以這樣一種方式舉辦動員會的一方認為,校方此舉,意在推行中國孝道文化,推行中國傳統(tǒng)道德觀。通過這樣的方式,培養(yǎng)了學生的感恩意識,讓他們?nèi)ジ卸鞲改?,關心父母,是有很好的教育意義的,應該支持和鼓勵;而反對方則認為,校方此舉流于形式,假借孝道文化進行炒作,推行的是“假”孝道文化,扭曲了學生的傳統(tǒng)道德觀,應該堅決反對。
網(wǎng)上雙方的討論越演越烈,并且逐步成陣成勢。借著這樣的熱點,一時間,各路記者紛紛涌向?qū)W校,希望深入挖掘事件的更多看點。學校校長倒也坦然,對于不斷涌來的各方記者,他來者不拒,一律接受采訪。面對采訪,校長言辭客觀,好壞參半,不做事件評判的終結(jié)者。他肯定事件的初衷,又反思事件的不足,無形中挑撥得網(wǎng)上的正反兩方廝殺得更其的猛烈。
校長高明地認為,就著這件事,他能讓自己和學校實實在在地風光一把。
可是,正當網(wǎng)上正反兩方的對戰(zhàn)陷入焦灼之際,關于這所學校的一篇文章在網(wǎng)上半路殺出——如果說之前媒體對于學校的報道,只是讓學校在網(wǎng)上毀譽參半,得失尚未蓋棺定的話,那么,這篇文章的出現(xiàn),卻是徹徹底底的想把這所學校以及學校校長弄到顏面掃地。
這篇文章的標題這樣寫道《看土豪助高中生兒子在網(wǎng)紅學校的泡妞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