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屠夫上平州來,匆匆忙忙,沒有帶上足夠的士兵。一時,他拿周如松毫無辦法。盡管周大人的品級比他小,官沒有他大,但是他沒有辦法拿掉他。
鄭強給他出點子說:“何必跟他計較呢?咱們來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干?!?p> 是啊,怎么能感情用事呢!的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那就是要肅清平州的亂臣賊子,可是平州這么大,他帶的幾個人怎么夠干活?他考慮了很久,想到了一個人,平州城防軍的團練使劉率。團練不屬于正規(guī)部隊,鄭屠夫有權調動他們,而不需要請來兵符。
鄭屠夫去了一趟劉率的兵營,直接提出要借他的巡邏營一用。劉率的眼里滿是疑惑,于是鄭屠夫似乎有話不好當面說,劉率便支走左右,鄭屠夫見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笑了一下,突然輕擊雙掌,立時就有兩個人抬來了一個小箱子,小箱子似乎很沉很重,鄭屠夫說一點小意思,望劉將軍不要嫌棄,劉率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大人有事吩咐就是了,何必來這個呢,呃。”
鄭山說了主要的目的和想法,讓劉率帶上100人,跟著他鄭屠夫,聽候他的命令,同時給他騰出房子,作為臨時關押犯人的監(jiān)獄。這些劉率都答應了。
鄭屠夫回到臨時的居所,那位狗頭軍師鄭強也已經(jīng)回來了,應該公正地說,鄭強干活的能力還是有的,僅僅四天的時間,鄭強和他手下的那一幫人,就按圖索驥,順著莫興旺的這條線索,順藤摸瓜,弄出了一大串名單,這些名單包括平州城的豪紳名流,也有坊間的布衣小百姓,可是,鄭屠夫認為還少了一個人,那就是陸塵羽。鄭屠夫敲了鄭強的腦袋問,怎么沒有這個人呢,陸塵羽!他把名字寫上了。
鄭強吃了一驚,偷偷地瞟了一眼鄭屠夫,心里那個樂呀,他暗想這個鄭山真是個殺豬的,啥也不懂。朝廷曾經(jīng)有這個規(guī)定,凡每年的孝子或廉吏,可以免于刑罰,享受特殊待遇,在任何情況下,不允許以任何理由對他們進行人身傷害。這個難道鄭屠夫不知道嗎?心里他對陸塵羽也是很敬重的,因為他鄭強就是個孝子。但是鄭屠夫已經(jīng)把名字添上了,盡管如此,他還是實話實說了:“皇上與朝廷有規(guī)定,在任何情況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對孝子和廉吏進行人身傷害,有違此規(guī)定者,依律當斬。”
鄭屠夫對這個不以為然,他拿眼瞅了一下這個鄭強,似乎這個鄭強現(xiàn)在有點不太正常,只要辦差出于公心,又何懼之有?如果這個也不能,那個也不行,他干脆點鋪蓋回老家殺豬好了。
計議已定,當下不再理會鄭強的意見。接下來他又跟劉率碰了下頭,二人交換了一下意見,布置明天的行動。
時間已經(jīng)到了冬天,但是平州這個地方的天氣還是比較暖和的,這個季節(jié)最適合抓人,這個季節(jié)平州的火鍋也比較流行了,有錢的豪紳們,名流們,坐在酒樓的桌子旁,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喝著陸塵羽釀出來的酒,吃著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聊著從街頭巷尾聽來的各種傳聞,那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鄭屠正是瞅準了這一時機,往往一抓一個準。那些豪紳們,名流們,哪個不是神通廣大,哪個不是富商巨賈,可是,鄭屠夫他不管這些,他不愛按常理出牌。
大街小巷,平州城里的每一處角落,都充斥著巡邏營的士兵身影,到處都是叫罵連天,鬼哭狼嚎,這些聲音如毒氣一樣在空氣中迅速傳播,在整個平州城彌漫開來。
消息很快傳播開來。平州城的每個角落都在談論這兩天來發(fā)生的事情。里院里的呂翔昨天晚上也沒有回來,呂翔的女人在屋子里哭嚎著,里院里的老少爺們議論紛紛。
一個小道消息在大街巷尾到處傳播:“這些人都是梅花會的成員!”
“聽說這次抓他們的,不是平州府衙的周大人。”
“聽說這次抓他們的是鄭大人。”
“鄭大人?哪個鄭大人?!?p> “你糊涂哇,還有哪個鄭大人?你知道陽州事件嗎,就是那個鄭大人?!?p> “你是說就是那個鄭屠夫?殺豬的?”
“對了,就是他。”
坊間無不議論紛紛,一時間平州城里被鄭屠夫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小小的里院里也是鄭屠夫這次的目標。昨天陸塵羽剛從鄭老先生那里回來,就目睹了到處亂抓“人犯”這件事,這有點像蘇聯(lián)時期大搞肅反一樣,凡是可疑分子,有點問題的人都被抓了起來。
他和恩師在談論鄭屠夫的時候說過,這一次,鄭屠夫肯定會來平州,他不會白白放過這個能表現(xiàn)自己,展示能力的所謂大好機會。恩師曾樸,和陸塵羽都以為鄭屠夫肯定會來里院里,陸塵羽已經(jīng)有了應對的策略。
這時,隆武帝正在南巡,如果曾老先生所料不錯,皇上已經(jīng)得知了鄭山在盤嶺郡的所作所為,身為盤嶺郡郡撫兼都察院副右御史的郡撫劉欽大人,上本彈劾鄭山,正是他的職責所在。確切地說,皇上已經(jīng)在趕往平州的路上了。
遠遠的,鄭屠夫就看到里院里的陸府。陸府已被修繕一新,尤其是大門前左右新擺了石獅一對,門樓上方懸掛著皇上御賜的孝匾“孝圣”,孝匾被吳淼祖師賦予了一定的法力,若有敢于破壞此匾者,重者當場殞命,輕者當場負傷。
鄭屠夫走在最前面,劉率帶領的巡邏營隨后,一時間就來到了陸府門前,把小小的里院里圍了個水泄不通,士兵們個個刀槍在手,殺氣騰騰。鄭屠夫下了馬,仰臉看著匾上的“孝圣”二字,只是冷笑不止。這時陸塵羽和他的母親鞠艷茹,母親的丫環(huán)蘭芝,陸塵羽的貼身丫環(huán)翠香,鞠虎,虎嬸,鞠千重等聽到動靜一起從不同的方向涌出來。當中陸塵羽手里握著一柄大槍,他斷喝一聲:“呔!爾等帶著兵丁到處亂竄,今日又來到陸府,爾等想干什么,打劫么?”
劉率走下馬來,一抱拳,對陸塵羽客客氣氣地說:“陸孝圣,末將只是奉命行事,還望閣下不要與我們?yōu)殡y?!?p> 陸塵羽朝劉率還了一個禮,轉過臉看向鄭屠夫,一雙銳利的眼睛冷冷地射向他:“你是來抓我的嗎?”
鄭屠夫抽身大氣地喊道:“經(jīng)查你是疑犯莫興旺的義子,懷疑你跟梅花會有勾結,特地抓你前去審問。嘿嘿,審問完了就會把你放回來。”
鞠艷茹輕叱一聲,指著頭頂上的孝匾,道:“皇上所賜圣物在此,爾等還不趕快下跪?!”
劉率望了一眼門樓上的孝匾,當即就跪到在地,后面的一行兵丁也跪了一地,只有鄭屠夫還依舊保持吃吃的冷笑,仿佛他比皇上還要大些,鞠艷茹指著鄭屠夫的鼻孔道:“你敢對著皇上的孝匾不跪?真是膽大包天!還不趕快跪下!”
鄭屠夫屠夫呲著牙咧著嘴,手中的大刀指著她說:“臭婆娘,還不趕快讓開?老子不跟女人計較,一邊去!”
陸塵羽厲喝一聲:“放肆!還不趕快跪下!”
鄭屠夫眨巴眨巴他的那雙鷹眼,吹胡子瞪眼道:“老子就是不跪,你能把我怎么著吧!”
陸塵羽哈哈一笑,說:“鄭大人,晚生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樣,可是你對著孝匾不跪,就是對著皇上不敬。你知道這樣做有什么后果嗎?”
鄭屠夫滿面通紅,他氣急敗壞地嚷嚷道:“老子,老子要把你的扁摘下來給燒了?!?p> 陸塵羽微微一怔,繼而很快反應過來,大笑著鼓掌,好像在聽著一個精彩無比的故事,“大人要火燒孝匾,你們這么多人,學生自然是無法阻擋,不過我奉勸大人,此匾非彼匾,火燒皇上所賜圣物,依律當斬!”
鄭屠夫一擺腦袋,倔強地仰頭道:“老子不信邪!”說罷就來到孝匾底下,叫過來兩個士兵,道:“去,把這個破玩意給老子拿下來!”
那兩個士兵大驚失色,一齊紛紛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其中一個道:“大人!小的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子兒女,還想多活幾年,盡些孝心,多盡點義務呢!”
鄭屠夫作了一個“去去去”的姿勢,摘匾的事情,他自已來,孝匾的位置太高,他讓幾個士兵借個高木梯子來,他正要上木梯,一旁的劉率臉色嚇得煞白,高聲叫喚:“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p> 陸塵羽在一旁看著鄭屠夫準備摘孝匾,白了劉率一眼,幽默而又含義深沉地說:“劉將軍,你不替大人幫忙也就算了,怎么大人親自動手,你倒怕了你?不要緊,大人有的是膽量,皇上不日將擺駕平州,將軍忠勇耿直,忠于圣上,但求自保!”
劉率將陸塵羽的這番話細細一思量,聽從上級的吩咐固然不錯,但若上級是個混賬東西,那他豈不也要跟著混賬?圣上即將擺駕平州,鄭屠夫的所作所為令人發(fā)指,劉欽大人還有更多的官員無不義憤填膺,此次鄭屠夫死罪難脫,可惜這人猶是不知。陸塵羽的提醒如醍醐灌頂,讓他清醒不少。
鄭屠夫的手剛一接近孝匾,就被匾上的一股大力一推,這股大力是如此不可抗拒,他“哎呀”一聲,心里暗道不好,難怪圣物不能碰,真的是這樣的。他從高梯上一頭栽下來,下面的左右救之不迭,連呼帶喊。就在這時,士兵紛紛朝后面張望,一陣騷動,一位老人健步走過來,后面跟著曾山與兩名護院。
陸塵羽趕緊迎上去,當即跪倒在地:“弟子陸塵羽叩見恩師,恩師好!”
曾樸老先生道:“你起來吧,”陸塵羽站起來,先生繼續(xù)說:“我聽說有人在你府上鬧事,為師特地過來看看?!?p> 鄭屠夫這一下跌的不輕,半邊臉都腫了,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使他已經(jīng)四肢不勤,他擦擦嘴角邊的血,在兩個士兵的攙扶下站穩(wěn)了,卻又見一位儒雅的老人站在他的面前,一臉鄙夷地望著他,“老夫曾樸,曾是皇上的老師,東華律條明文規(guī)定,凡被朝廷表彰的孝子與廉吏,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進行傷害和人身攻擊,違者斬立決!鄭大人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鄭山那雙閃爍不定的鷹眼望著老人,捂著腫了一塊的嘴,含糊不清地問:“你是誰?”
這時劉率見勢趕緊走過來,一邊分析著形勢一邊懇切地說:“大人,曾老先生說得對,朝廷確實有此規(guī)定,我們冒犯不起??!再說,陸塵羽乃當世豪杰,又素有賢名,皇上對此盛譽有加,不可小覷!莫興旺來平州已三十多年,陸塵羽才多大?末將敢擔保,陸塵羽并非梅花會成員,不如我們先退回去,孰輕孰重,大人請思量!”
鄭屠夫想了想,咬了咬牙,頭一回他認輸了:“好,陸塵羽!算你狠,你等著,等我傷好了再說?!?p> 說完狠話,被士兵們攙扶上馬,一行隊伍掉頭急速離去。
鞠艷茹,鞠虎,虎嬸,蘭芝,翠香等爆發(fā)出一陣歡呼,陸塵羽攜著恩師的手,走進院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