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一大早空腹吃的這么油膩好嗎?”
少年一大早在一條小溪邊支起火堆,烤著雪雕不知從哪抓過來的一只肥美野兔,自問自答:“習武之人不拘小節(jié),它既有緣遇見了我,我便也要盡我所能送它去輪回?!?p> 正待少年要享受一頓野味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了周邊密林的響動,越來越近,腳步凌亂勁力稀碎,按照聲音來判斷應該是一個沒有習過武的小孩。
少年看了看周邊來不及收拾,索性也不躲了,那孩子應該是順著溪流看到了生火堆冒出的黑煙專程找過來的,不如先看看情況。
田禾是青溪村一農戶的兒子,昨天一大早就聽見娘和隔壁大嬸閑聊,說村里來了個半仙,給人算命算的一個比一個準。
尋常婦人家要是聊起天來,果真如裹腳布一般又臭又長。
隔壁大嬸接著說村長家往上幾輩出了個進士老爺都給算了出來,當時那么多人圍著,老村長七老八十的人了差點跪下來磕頭,還好仙師早就算到了,一把就給拉了起來,聽說接著就私下里指點了村長幾句。
然后又聊到了村長家那個正在上鄉(xiāng)里私塾里的孫子好像突然變得聰明了,猜測莫不是那半仙真有仙法?
田禾娘嘴上說著怎么可能,那老頭子昨天老遠瞧見了,一身道袍洗的都泛了白,身邊還拉扯著一個和俺家田禾差不多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仙人下凡。
隔壁大嬸也連聲附和,說俺家田牛老前兒都和我說了,私塾先生說算命的都是騙人的玩意兒。
然后昨天正午,田禾在外面耍的時候就看見隔壁大嬸帶著田牛進了村長給那位半仙安排的屋子,回來的時候還正巧被田禾娘看見。
于是昨天晚上田禾爹娘兩個商量了好久,也決定拿出三枚銅錢找那老半仙指點田禾一二。
可是一大早的時候田禾突然發(fā)現(xiàn)自家養(yǎng)的兔子突然逃出了家里豎的籬笆門,沒追幾步就被一只大鳥抓住,田禾好不容易追到了山里,本來已經找不著那大鳥的身影,但熟悉這座小山包的田禾很快跑到山頂,然后看見了半山腰處小溪邊升起的濃煙,就往著這邊追了過來。
少年撓撓頭,看著眼前這個闖進來看著被烤的八成熟淚流滿面的孩子,好家伙,這是被饞哭了還是口水流錯地方了?不至于吧,他自己吃了好幾天自己的手藝,他都厚不了臉皮夸烤的好吃,看這孩子穿的粗布麻衣,難不成這孩子好久沒吃到肉了?
“來點?”少年舉起變得焦黃的兔子試探的問到。
“這只是我的兔子,被你的大鳥偷走的?!碧锖虘嵟闹噶酥干倌觐^頂上盤旋的雪雕。
真不是田禾這個小孩眼力好,而是雪雕存在感太強,任誰看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當然這只雪雕一般不會離地這么近,飛的高時眼力再好的人也只能隱約看見一個白點。
少年感到有點窘迫,畢竟這幾天趕路的時候都是雪雕抓來了各種野味,沒想到這次抓了個別家養(yǎng)的,抬頭看時,天上只剩一個白點了。
少年只能硬著頭皮:“要不你看,熟都熟了,都給你吃?”
少年看著悲從中來的田禾即將第二次淚流滿面,趕緊閉了嘴,這時心魔在心湖深處說到:“都這樣了,要不就殺人滅口吧,讓他們一人一兔都去地府重聚,反正沒人看見,一個小孩子而已,殺了就跑,誰知道呢?”
少年不理心魔,思索一會后語氣認真的說到:“要不我答應你一件事吧,別太過分,只要能抵這只兔子就成?!?p> 少年心里一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果然小說話本里動不動一擲千金的俠客不是因為武功多高,而是因為原本家境就深厚啊。
少年是真的身無分文,身上包袱也只有衣物而已,不然以他這個腳力怎么會那么快走完這段京南道。
田禾好不容易才從痛失兔子的哀傷中緩過來,也幸好小孩子對錢沒什么概念,而且涉世不深,不然按照少年的說法就該認為眼前這穿的不差就是有點狼狽的少年莫不是想賴賬?
田禾想了想,想起了自己等會要去見那個半仙,他其實沒有跟爹娘說的,昨天正午他偶爾看見半仙身邊的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看著不遠處長滿草堆的墳包一樣,所以他有點害怕,但看著爹娘的樣子,田禾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讓你陪我去看看村里來的一個半仙,你敢嗎?”
田禾是個早熟的孩子,說著便把昨日聽來的事與少年說了,順便把兔子遞給了少年,他平時不會說出這么孩子氣的話,屬實是氣急了也怕極了。
少年爽快接過:“有何不可?”說完掰了一半兔肉給田禾,示意一起坐下吃完。
“好吃吧?”
“好難吃。”田禾一邊皺著眉頭一邊把兔肉咽了下去,他們家可沒有頓頓有肉的富奢家境。
“湊合吃吧,我平日里手藝還是挺不錯的?!?p> “哦。”田禾差點把“你當我傻啊”寫在臉上,“你那只大鳥呢?”
“誰知道呢,別又叼回來個麻煩就行?!鄙倌晷牡?,它可比我瀟灑多了,我還得躲著官兵,它可是天下哪里去不得?
“趕緊走吧,不然我娘著急要來尋我了?!碧锖萄氏履硞€烤的黑漆漆的不知名部位,趕緊說到。
少年啃完手里最后一塊肉,琢磨到好像確實有點難吃,靠著溪邊洗了洗手,就跟著田禾下了山去。
下山沒多久,就碰見了過來尋人的田禾娘,身材精瘦偏矮,但看著就是個不好招惹的人。
田禾娘看著自家兒子旁邊站著的白衣少年郎,雖然模樣看著俊,不過白衣服上被刮破了好幾道也不知道縫補,估計是個窮苦又愛裝面子的落魄書生。
“你啊,就知道亂跑,你是不信山里有熊瞎子了是嗎?”田禾娘過來拽了田禾一下氣得脫口而出到,不過對著少年倒是一副好語氣:“不知道小公子從哪里來的,多謝送我兒子回來。”
少年因為這個變臉愣了一下,趕緊反應過來,下意識抱拳回到:“京城人士,回家省親?!?p> “哦哦。”田禾娘沒弄清楚省親是個什么意思,但聽到了京城,暗自得意自己這個小公子的稱呼,于是她點頭回應。
“娘,你不說那半仙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嗎?”田禾催促到,不知從何而來的對眼前少年的信任,他對那個爹娘都信服的半仙好奇已經大過了害怕。
“哦,是了,不知公子?”
少年收到田禾的眼神,趕緊接到:“聽說這里最近來了個仙師,心向神往,不麻煩的話愿一起登門拜訪?!?p> 田禾娘想了想,覺得多個讀書人也不差,好歹萬一自己記不住半仙的叮囑,之后還能讓這個老實讀書人提醒一下,回了句也好,就拉著田禾往半仙住的地方去。
清溪村不大,少年打量了一下,不過三十戶人口,算個小村落了,所以很快就來到了那半仙的住處。
一處不大的小木屋,木門緊閉,想來今日還未開張。
田禾娘本想拍門喚老仙師,但想想萬一老仙師到了修煉關鍵,怕惹惱了他,于是便讓出位子讓那白衣少年去喊門。
少年猜不出在窮山惡水摸打滾爬了半輩子彎彎繞繞的婦女心思,只當她是怕壞了禮數(shù),于是上前叩門,連叩三聲。
木屋窸窸窣窣的傳出來幾道微弱聲音,少年聽出來是穿衣服的聲音,隨后聽到屋里老人輕咳一聲,威嚴的問了句:“門外何人?!?p> 少年回到:“江莽,江湖的江,莽夫的莽,特來請仙師給人算命。”
少年,也就是江莽聽見里邊那個威嚴的聲音低聲吩咐了句“來生意了,趕緊去開門?!?p> 江莽輕笑一聲,讓開一步,示意田禾娘先請。
田禾娘自然是不知客氣為何物,一個穿著大了一號道袍的小道童打開木門,給三人請了進去。
江莽一進去,就看見一個老道士撫著白胡子坐在一個矮凳上,手上拿著個算命幡正面寫有“一根竹簽定生死,三枚銅錢問前程”。
字還真讓江莽這半個門內漢瞧出點高深莫測的意味,只是這個打扮嘛,江莽可真不信還能有第二個像那老人一般能演普通人演的這么像。
“是哪位要算命?”
田禾娘忙把田禾推出來,笑著應到:“老仙師,這是俺兒子,他要算命?!?p> 老道抖了抖算命幡:“那么,規(guī)矩你們知道嗎?”
“曉得,曉得的,三文錢,一文不少?!闭f著將三枚銅錢一顆一顆數(shù)著遞給旁邊早已伸出手掌接錢的小道童。
“姓名?!?p> “田禾,田地的田,禾苗的禾?!?p> “生辰八字?!?p> “俺記得是七年前的臘月十八。”
老道在江莽眼里裝模作樣的掐訣,然后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話,這些話里江莽只聽出了個“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簡而言之,在江莽眼里就是算出了個屁。
老道似是瞧出江莽平淡眼神下的不屑,轉頭問道:“這位江小兄弟可要算上一算?!?p> 江莽作了道揖:“囊中羞澀,實在不好麻煩仙師?!?p> 田禾娘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老道看著少年后面背的包袱,心中卻想著,你跟我這個胡說界的老前輩裝什么江湖雛鳥呢?你這個面相一看就非富即貴,不是狀元就是駙馬。
“無妨,今日你我有緣,我看你與這位田禾小友緣分也不淺,不如這樣,我與你算一卦,算對你了你欠我三文錢,有緣遇見,再還也不遲,若是算錯了,這三文錢便還給田禾小友如何?”
江莽還未作答,田禾娘心疼那剛花出去的三文錢就要答應下來,還好被一邊的田禾扯住。
江莽心魔又在心湖處喊叫:“這老騙子也配算我的命,把他殺了。”
江莽倒是還真有個問題想要人來解答,于是盯著算命幡上的“定生死”笑著回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