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冠——入宮
“希望太多,便會失望。有時,不抱希望,便不會失望?!?p> “我有疑惑,照師父所說,人無所求,豈不是像槁木死灰?那人活一世,有何益處?”
“逢君,應(yīng)當(dāng)如此解。希望太多,不切實際,便成妄念,妄念在心,傷人傷己?!?p> “我弟子似乎明白了?!?p> 二人說話間,一位穿著樸素的垂髫小女孩,手上拿著一枝花,手臂上懸掛著一只小籮筐,筐內(nèi)裝滿了花?!捌两憬?,買一朵花吧?!?p> 二人停住,逢君問:“小妹妹,你這聲漂亮姐姐,是叫誰?”
那個小女孩用脆生生的聲音道:“當(dāng)然是叫姐姐你呀。這位夫人也漂亮,想必是漂亮姐姐的娘親吧?”
李年年微笑不語。
洛玨轉(zhuǎn)頭看看李年年,燦爛一笑,又轉(zhuǎn)頭,在那個小女孩的籮筐中細(xì)細(xì)尋找,選了兩只海棠。李年年在她選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拿出了荷包,等她拿了枝海棠花在手,立刻給了一串銅錢給那個賣花小女孩。
洛玨將花湊近鼻尖,聞了一下,露出笑容。
李年年溫柔一笑,挽了她的肩膀,“逢君,我們回去吧?!?p> 洛玨點點頭。
二人走到一棵楊柳樹下,洛玨跳起,拽了一片葉子。
“逢君,慢一點。”李年年理理她的頭發(fā),捻起她頭上的一片柳葉,“哪有這樣胡鬧的?要不是我看見,你就頂著這片葉子走一路吧?!?p> “嘿嘿!”洛玨瞇眼一笑,眼珠一轉(zhuǎn),想起什么,她把手上的海棠舉起一朵,“師父,快到上巳節(jié)了,要不,你也簪個花?”說完,就要往她頭上插花。
李年年直躲,“逢君,別鬧……”
師徒玩鬧一陣,最終,李年年將海棠簪在逢君發(fā)間,她自己的發(fā)髻上,也簪了一朵。
洛玨從回憶中回神,臉上不復(fù)當(dāng)年笑容,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荷包拿在手上,上面一句詩“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依舊清晰,師父,已經(jīng)四年了,難道我所求,都是妄念?
洛王宮內(nèi),建筑諸多,最華美的地方是佇立于在海棠之中的悅?cè)粚m。悅?cè)粚m的銅鏡前,坐著一位少女,背后,一位宮人進(jìn)來,“公主,及笄禮事宜,敏貴妃請您去商議?!?p> “我又不懂這些規(guī)矩,一切聽松姨的就好了?!?p> “公主,別的,娘娘還可以做主。只是,及笄禮當(dāng)日,需要一人作為‘贊冠者’。原本是該公主的姐妹來擔(dān)任??墒恰?p> 那位少女趴在銅鏡前,“可是,我的姐姐們已經(jīng)出嫁了,我又沒有妹妹。那怎么辦呢?”
“貴妃建議,可以請一位待字閨中、德行優(yōu)良的世家姑娘來擔(dān)任?!?p> “有了!”那位少女立即站起,轉(zhuǎn)身就走。
昭陽宮,屏風(fēng)中顯出兩個人的影子。屏風(fēng)后傳來談話聲音。
“松姨,這是我的及笄禮,為什么還要請這些我壓根都不認(rèn)識的世家女眷?!?p> “你是公主,得讓別人見識王室公主的風(fēng)采。”
“在我之前,有好多公主呢。”
“那不是你。你既然是公主,就不能讓別人看低了李洛王室。”
“我低調(diào)著呢,我不出現(xiàn),誰又敢輕視皇室不成?”
“平樂,你不僅是洛國公主,還是皇后的女兒,是林家唯一的血脈,你懂嗎?”
“行吧,我知道了。不能讓人因我看輕了我娘,看輕了林家?!?p> “行,那松姨和你說說這后宅之間的事情?!?p> 蠟燭漸漸燃燒,落了滴滴燭淚,屏風(fēng)后的人還在談話。
“松姨,這些女人之間的事情好煩?。俊?p> “平樂,你不能嫌煩。一家的女眷在家中是有很重要作用的?!?p> “是嗎?”
“你及笄后,就要安排婚事。到時候,你自己也是一家主母,我和你說說吧?”
“別呀!我還是個小朋友,不想嫁人!”……
第二日,洛玨正在小廚房熬湯藥。
憶歡道:“姑娘,讓我來吧,您歇歇。”
“一直都是我,不妨事?!?p> “姑娘對宗主和夫人真上心?!?p> “父親長年習(xí)武,關(guān)節(jié)難免有損傷,又又說過,保養(yǎng)在平時。已經(jīng)入了秋,當(dāng)然要好生注意著。母親長年管家事,大小事務(wù)都要過她的眼,這眼睛也要好好護(hù)著。藥方都是又又出的,我就負(fù)責(zé)煎藥罷了?!?p> 二人說話間,一位女使來了,“姑娘,宮中來人了,宗主請您去正廳?!?p> 洛玨來到正廳,同洛冰等人一同接了懿旨。午飯時,洛冰、洛夫人、洛瑾、洛玨圍坐一桌吃飯。洛瑾不住打量洛玨,洛夫人輕聲道:“小瑾,好好吃飯?!?p> 洛瑾道:“妹妹明日就入宮了,再不多看幾眼,下次不知什么時候能見著?!甭灞溃骸靶¤?,別胡鬧。”
洛瑾放下碗筷,道:“爹,您不覺得奇怪嗎?劍鳴山莊雖深受皇恩,但是一直中立。這次,敏貴妃卻親自遣人來,讓逢君入宮,作為悅?cè)还鞯摹澒谡摺?,還要明日就去,一直到公主及笄禮后才能回來?!?p> 洛夫人道:“悅?cè)还魇切⒘彝鹾螵毰?,塞北封疆大吏林家唯一后裔??晒饕恢彪S外祖父居住軍營,兩年前才回洛都,一直待在后宮,她自是不認(rèn)識逢君。怎會選中逢君?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洛瑾聽得那句“她自是不認(rèn)識逢君”,不動聲色地忍著笑意。
洛冰道:“或許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復(fù)雜。陛下尊重孝烈王后,重用林家,自然寵愛悅?cè)还?。公主的及笄禮,自然不可小覷。擔(dān)任公主的‘贊冠者’,于逢君來說不難。”
洛瑾道:“若只是為了悅?cè)还?,也可。娘娘的懿旨中也說了,妹妹是明山院學(xué)子楷模,最是合適。妹妹,你想去嗎?”
洛玨道:“已經(jīng)接了懿旨,便去?!?p> 洛冰道:“既如此,逢君,你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入宮?!彼值溃骸胺蛉耍愫头昃v講宮中規(guī)矩?!?p> 洛瑾、洛玨一同出來,經(jīng)過花鐘圃。洛瑾道:“逢君,這次入宮,你可以見到陛下,但你的那個心愿……”
洛玨道:“兄長放心,為了洛家,我不會沖動。”
“不是洛家,我是擔(dān)心你,宮中規(guī)矩多,你萬事小心。還有,悅?cè)还鳌?p> 洛玨不緊不慢地道:“悅?cè)还髂抢?,我自?dāng)遵守禮儀。只是,兄長能否告知,李小妹到底是誰?”
洛瑾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道:“還能有誰?她就是我們的小妹。”
到了入宮之日,洛玨在王宮門前下了馬車,早有宮人在此等候。
那人見到她,即刻施禮,“參見洛姑娘萬福?!?p> 洛玨回禮,“姑姑萬福?!?p> 那人道:“這聲姑姑,奴婢擔(dān)不起。奴婢是敏貴妃身邊的凌云,洛姑娘喚我凌云便可?!?p> 她伸手一引,“洛姑娘,公主已經(jīng)等候多時,請上轎?!?p> 洛玨上了轎,一行人經(jīng)過御花園,卻停了。
凌云對著轎子輕聲道:“洛姑娘?!?p> 洛玨掀開小窗門簾。
“敏貴妃在此,按規(guī)矩,需拜見?!?p> 洛玨點頭,下了轎。敏貴妃的儀仗經(jīng)過,洛玨一行人拜倒。
敏貴妃命人停住,“可是洛家姑娘?”
洛玨再次施禮,“臣女洛玨,拜見敏貴妃?!?p> “都起來吧?!甭瀚k一行人站起,洛玨依舊低著頭。
“逢君,抬頭,讓本宮看看?!?p> 洛玨照做,敏貴妃一笑,“明山學(xué)子,日月光華。逢君,你很好?!?p> 洛玨一福,“臣女不敢?!?p> 敏貴妃又一笑,“言行有禮。乙未學(xué)子,群英薈萃。可是,家父只在本宮面前提過你,你這位弟子深得他滿意?!?p> 洛玨朗聲答:“松夫子有教無類,對每位學(xué)子,都是因材施教。”
敏貴妃點點頭,接著道:“凌云,好生護(hù)送洛姑娘去悅?cè)粚m?!闭f完,儀仗再次出發(fā)。
敏貴妃回到昭陽宮,宮人凌木詢問,“貴妃娘娘,洛姑娘雖然姓洛,但她是洛家義女,還是樂工出身。公主怎么選她?您還依著公主?早早安排著凌云姑姑準(zhǔn)備轎子迎接她,今日,還特意停下,和她說話?”
敏貴妃道:“洛宗主不會看錯人。平樂認(rèn)定的事情,陛下都會順著。再者,父親也不會偏私?!?p> “娘娘,您總是這樣,為他人想得太多?!?p> “本宮對這位洛姑娘也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平樂一天到晚念叨她。浥塵,居然在陛下面前為她說話了??苫仡^想想也是,她的師父,李樂師就不一般。要是沒有昭明冤案,不知,洛姑娘會不會也是海棠園國手?”
洛玨在轎子中瞇眼凝神,感覺轎子停穩(wěn)落地,凌云的聲音傳來,“洛姑娘,到了?!?p> 洛玨下轎。一座宮殿立在眼前,牌匾上三個大字——悅?cè)粚m。
凌云道:“洛姑娘怎么不問問公主近況?”
“官眷不可打聽宮中貴人。再說,見了,自然知道?!?p> 凌云笑道:“洛姑娘果然進(jìn)退有禮。請。”
洛玨向悅?cè)粚m走去,跨過門檻?!斑?!”一團(tuán)白影向凌云撲來。白影后,追上一個少女,“小波!不要!”
“??!”凌云退后幾步,用袖子擋住臉。
洛玨甩袖一揮,那團(tuán)白影降落,“喵!”又一聲慘叫。洛玨幾個轉(zhuǎn)身,接住那團(tuán)白影。洛玨站定,她的胳膊上,一只白貓趴著不動,她輕輕撫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