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做客
“謝我什么?”
“若不是你邀我入宮,我的師父……”
“不用謝我,我也沒安排你當(dāng)眾奏樂,沒想到要你居然早早做了《莫愁曲》。就像乙未風(fēng)云,任何事情,最后的走向,是誰也沒有辦法預(yù)料的。”她拿起布帛,“《莫愁》?《莫愁曲》?《尚書·堯典》中提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姐姐,我想依著這首曲子填詞,可以嗎?”
“可以,既然贈與你了,你喜歡就好。”
“你做的的曲子是陽春白雪,你不怕我填的詞是下里巴人?”
洛玨抬眼看她。
李微瞇眼道:“到時候,我絕對不說我是你教出來的。”
洛玨忍不住一笑,“能得悅?cè)还魈钤~,不甚榮幸?!?p> “能為箜篌國手填詞,不甚歡喜?!?p> 這時,月光透過窗戶照到二人身上,李微抬手,透過自己的指縫看月亮,似乎將月亮握在手中,“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姐姐,我過了及笄年了,我想喝酒。”
“方才,在宴席上,你不是喝了?”
“沒盡興。我的字出自《將進酒》,當(dāng)然要痛痛快快喝一場。”
“看來,你早晚都要喝一場。這第一次,姐姐陪你。”
“爽快!”
悅?cè)粚m正殿內(nèi)室,桌子上,地面上,胡亂擺著幾只空酒壺。
纖纖素手輕輕握住小巧的酒壺,往玲瓏酒杯中注入半杯酒,洛玨小口呷酒,面不改色,仍舊端坐。
李微坐在窗弦上,手中握著酒壺,仰頭往口中倒酒,她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熟石榴一樣的顏色,她對著窗外明月舉杯,朗聲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yīng)無酒泉?!彼职丫茐?fù)Q了一個方向,“姐姐,干杯!”
洛玨遙遙舉杯,“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李微拍拍自己的臉,“姐姐,你,天生的楷模,特別自律,換句話說,對自己特別狠,一點兒差錯也沒有??墒牵夷??三天兩頭,不靠譜,你居然,居然一點兒不討厭我。還有點,嗯,怎么說,慣著我!”她搖搖晃晃,坐到洛玨身邊,“姐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曾經(jīng)對不起我!可是,我一直在塞北呢,我沒見過你呀?!?p> 洛玨聽她說話時,正在往杯中倒酒,聽她說完,一時沒注意,酒水漫出了杯沿,她看著李微醉醺醺的模樣,干脆仰頭將滿滿一杯酒喝了下去。
李微搭上她的手腕,搖晃著她,“姐姐,你告訴我,為什么!”
洛玨被她搖晃的手中,還捏著酒杯,杯中殘酒,因著這搖晃,濺了出來,灑了幾點在自己的手背上。洛玨道:“四個字,一見如故?!?p> 李小妹眼中的光彩有些暗淡,“還真是!”她拿開手,“像哪個故?有我好看嗎?”
洛玨一笑,將酒杯放好,不動聲色地拭去手背上的殘酒,“小妹,你來洛都的時候,幾歲呀?”
李微掰著手指,伸出兩個,在自己面前比劃了一下,又在洛玨面前晃晃,“三歲?!?p> 洛玨眼睛看向窗外的明月,“你那時,真是豆蔻年華,和我初來洛都,一模一樣?!?p> “不是,你別瞎扯,我到底像誰?”洛玨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逢君?!?p> “誰?你說我像你?怎么可能,又又說,李樂師之徒逢君,臨江仙少主,是個氣質(zhì)優(yōu)雅、溫婉大方的女孩。我可是胡鬧起來,能掀人屋頂?shù)模俊?p> “又又那時才見過我?guī)状??我胡鬧的時候,她沒看見罷了?!甭瀚k搖搖頭,“自我來了洛都,胡鬧的逢君,永遠(yuǎn)留在安臨城。在洛都的,是洛玨、洛逢君?!?p> “姐姐,我糊涂了?!?p> 洛玨眼眶濕潤,又擦擦眼角,“若師父還在,我想,我能活成你的樣子。如今在洛都,大家看到的是洛家姑娘的樣子。小妹,我來了洛都,不是我自己了?;厥走^往,還真是……臨江仙毀,我無可奈何;師父離去,我無能為力。似乎,我看中的,都留不住。我也改變不了自己。我這一生,就這樣了?!彼挚聪蚶钗ⅲ翱墒切∶?,你不一樣,我希望,你能做你自己?!?p> 李微沉默半晌,“姐姐,在你面前,我只是李小妹,我也一直想做李小妹。我沒有見過安臨城的逢君,我見過洛都的洛玨洛逢君。我相信,我眼前的人,就是當(dāng)年的人。因為,外公說過,赤子之心不變,人也不變。你,還是你,你沒有變。姐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拘著你自己,你可以做你自己?!?p> 洛玨看著她,一直沒有說話。
王宮之外,一處酒樓,一白衣人立于高臺之上,手持折扇。來報信的人,只看見他的背影。
那白衣人問:“宮中何種動靜?”
“悅?cè)还骷绑嵌Y。”
“可有變故?”
“無?!?p> “當(dāng)真?”
“若真有,則是洛家姑娘,彈了一曲箜篌,受了洛王稱贊,還封了她的師父為琴仙?!?p> “果然都是一群附庸風(fēng)雅之人。這洛家姑娘是何人?”
“劍鳴山莊洛冰義女,臨江仙李年年弟子,明山院學(xué)子楷?!?p> “明山院?”
“是?!?p> “她叫什么?”
“姓洛名玨,字逢君。”
“逢君!好呀!得來全不費功夫!”
“公子!”
“我知道該如何做,既然,這位洛姑娘,箜篌一絕,就送份國書給洛王。”
談話聲隨風(fēng)而去……
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夜風(fēng)來,吹落了一樹桂花,一縷風(fēng),溜進屋內(nèi),銀鈴響。洛玨猛然睜眼,她警惕看著四周,李微已經(jīng)躺在床上,被子蓋了一半,屋內(nèi)沒有其他人,只有對著自己的窗子仍舊開著。她握了握系在腰帶上的鈴鐺,松了一口氣。她撐著身后的榻,起身,關(guān)好窗?;厣?,她將散落的小酒壺擺好,將其中一個拿起來,晃了晃,又放下。她手指輕點,點了數(shù)。再往李微床榻方向走去,她經(jīng)過梳妝臺,眼睛一瞥,停下,拿起一只眉筆,蘸了紅胭脂,悄悄走到床榻邊,在李微臉上畫了幾筆,再幫她蓋好被子。最后轉(zhuǎn)身,放下筆,離開內(nèi)室。
第二日,李微起來伸個懶腰,瞇著眼睛,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睜眼一看,銅鏡中的人,臉上橫七豎八,盡是紅色的杠子。“洛玨!”她拍桌。
“公主,您怎么了?”長寧急急忙忙跑進來。
“出去!沒叫你進來?!遍L寧止步,“公主?”
“出去!”
“公主,奴婢說完一句就出去。洛姑娘命奴婢備了醒酒湯,您看……”
“送她那去,早膳也擺在她那邊,我待會過去!叫她候著!”
長寧退下。
不久,李微換下昨日的一襲紅衣,發(fā)間戴著梅花簪,氣勢洶洶地踹開東偏殿的門。洛玨一哆嗦,勺子中的湯汁落到碗中,又慢慢舀起來,“和誰學(xué)的,隨意踹門?”
“自學(xué)成才!”李微一屁股坐下,“別人家的我不踹,自己家的隨意?!彼币兄雷?,“你,沒什么要和我解釋的嗎?”
洛玨眼睛示意她面前的碗,“醒酒湯,先喝了。”
李微一氣兒牛飲。
洛玨又盛了一碗粥給她,“趁熱喝,別讓昨天的酒傷了胃。”李微又接過,一口口吃了起來。
二人吃完,李微道:“我吃完了,姐姐,你可以說了吧?”
“小妹,你的酒量是四壺半,一壺半的時候,你上頭了。三壺的時候,你就說胡話。四壺半,你醉了。以后怎么喝?你自己掂量?!?p> “曉得了,還有呢?”
“還有什么?”
“別裝傻!除了你,還有誰有那么大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別以為,我把臉洗了,就是銷毀證據(jù),你就可以不承認(rèn)!”
洛玨整整衣襟道:“小妹,你既然長大了,就應(yīng)該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你身邊確實有人,希望你一生莫愁無憂。但是,任何時候,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是胭脂。下一次,是刀子。到時候,你哭到陛下面前,哪怕那人被國法處置。都沒有用了。你的臉毀了,一輩子就完了?!?p> 李微有些心虛,摸摸臉蛋,“不有逍遙醫(yī)嘛。”
洛玨輕笑,“又又是醫(yī)不是神,并非天下傷病皆可醫(yī)?!?p> “哎喲!”李微道:“你不是希望我做自己嘛!你讓我老是防備別人,我哪里能做自己?”
洛玨道:“這是兩碼事,你……”
“好啦!姐姐,我的好姐姐!”李微道:“你不要那么擔(dān)心嘛!我懂。要是人人都那么善良,怎么會有戰(zhàn)亂?我林氏一門怎么會殞身戰(zhàn)場?林家忠烈,聲名遠(yuǎn)揚,可是,他們當(dāng)真不想過平靜日子?只是,誰心里還不是個小朋友?我就是,‘但愿長醉不愿醒’。”
洛玨道:“那我當(dāng)了惡人,擾了你的清夢?”
“我想恨你又恨不起來,誰叫你是為我好呢?”
洛玨看看窗外,“看時辰,我待會兒該出宮了?!?p> 李微輕輕拉著她的袖子,“姐姐,我舍不得你走,為什么就不能多留幾天?或者,我要是住你家隔壁就好了?對了,姐姐,待明年春景,海棠花開,你一定要再來悅?cè)粚m?!?p> 這時,長寧進來,“公主,洛姑娘,敏貴妃派人傳話,請洛姑娘在悅?cè)粚m多住幾天。洛家那邊,已經(jīng)差人去回話了!”“太好了!”李微跳起來。
洛玨卻無端感到心中隱隱不安。
劍鳴山莊,洛冰的書房,早已氣氛緊張。
“請逢君去靳國做客?這是什么說辭?”洛瑾的聲音滿是質(zhì)問。
洛夫人道:“這靳國,是要質(zhì)子還是和親公主?”
洛瑾道:“不管是哪一種,泱泱大國,以一位女子換取和平,算什么!”
洛冰許久未說話。
“爹?”洛瑾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洛冰道:“如今的靳王,執(zhí)政不過一載。前些日子,在未城之外,進行軍演,怕是試探洛國虛實?!?p> 洛瑾打斷他的話,“爹,我們在說逢君,您……”
洛夫人道:“小瑾,收收你的急性子,聽你爹的?!?p> 洛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洛冰接著道:“幾日前,靳國使者進洛都,入王宮,面見陛下,為的是靳國不久之后的秋狩,靳國使者提出,請洛國派使者前往。”
洛瑾道:“這靳王是想借著洛國,給他立威呢。寧州大陸有洛、靳、慶、月、宛五國,靳國尚武,震懾他國,唯有洛國有實力與其分庭抗禮。若洛國派使者前往靳國參加秋狩,自是表明與靳國友好態(tài)度,慶、月、宛以洛國為尊,自然也不與靳國為難。這對一個剛剛坐上靳王之位的書生來說,是暫時幫他解了外憂,他只用安心處理國內(nèi)政務(wù)即可?!?p> 洛冰道:“當(dāng)初的昭明冤案讓洛國十年內(nèi)耗,收復(fù)未城更是消耗了國力。洛國只能休生養(yǎng)息。若靳國挑起與洛國的戰(zhàn)爭,洛國怕是消耗不起。到時,慶、月、宛,怕是做壁上觀,不會給洛國救援。對于這件事,陛下應(yīng)允了。洛國使者九日后隨靳國使者一同前往靳國??蔀楹危磕俏徽裹c逢君去?”
洛夫人突然看向洛瑾,“小瑾,逢君的舍友李小妹就是悅?cè)还?,你早就知道,你瞞著她,也不告訴我們。悅?cè)还鼽c逢君入宮,我們一頭霧水。這洛國正使點逢君去靳國,又是類似的情況,你是不是還知道什么,還瞞著我們?”
“娘,這我真不知道,我不認(rèn)識什么靳國的人,逢君長在安臨,來了洛都一直在明山院,這些日子在家,她去了哪里,娘您都知道?她也不認(rèn)識靳國的什么人?!?p> 洛冰道:“小瑾,自兩年前,逢君及笄禮后,她有些不對。特別對你,冷淡許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爹,您怎么又扯到我了?”
“小瑾,爹就是想弄清楚,那位正使為何知道逢君?關(guān)于逢君的所有事情,不能遺漏。”
洛瑾沉默半晌,“爹,娘,那我就說了。這件事,也壓在我心中很久……”
洛瑾說完,洛冰拳頭握緊,洛夫人道:“小瑾,你……你糊涂,你怎么可以和又又一起……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能和爹娘商量嗎?”
洛冰道:“難怪!難怪逢君兩年前,從未求過什么,就那一次,她請求二入明山院。”
洛夫人道:“這次靳國使者來朝,是由御史公孫大人接待。這……”
洛冰道:“公孫家訓(xùn)在那,公孫大人怎么會為難逢君?”
洛夫人道:“照小瑾所說,公孫大姑娘在公孫家眼中,是替逢君去了靳國。這樣……”
洛瑾:“爹,娘,逢君如今還是要去靳國,還是以一個所謂‘做客’的身份,倒像是胡鬧一般?!?p> 洛冰道:“公孫正這個人,一直都是剛正不阿,顧全大局。若他今日借靳國正使之手為難逢君,當(dāng)初也能用小瑾的法子,讓他的女兒留下來。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當(dāng)年的靳王,本就屬意在明山院女學(xué)中選靳王繼后,公孫大姑娘是得了杏園詩宴的魁首,讓靳國使者注意到了,才有了之后的事情。逢君,也是,四年,學(xué)子楷模的名聲……”
洛瑾道:“爹,娘,逢君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想給洛家丟臉,不想旁人因為她這個樂工出身的義女看輕了洛家?!?p> 洛夫人道:“逢君這孩子呀……還是我沒有照顧好她,不知她有這些思慮?!?p> 洛冰道:“夫人,你不必自責(zé)。我也有失職,我自以為,將年年和她,保護得很好。卻忘了……最后,讓她一個人去完成她自己的心愿。
昭陽宮中,松澤陽派人將洛玨喚來,把靳國正使所言都告訴了她。
松澤陽道:“洛姑娘,如今,你怎么看?”
洛玨眼神無光,“娘娘,您讓我在悅?cè)粚m多住幾天,可這幾天,悅?cè)粚m外,多了一倍守宮侍衛(wèi),不讓臣女出宮門一步。連公主也如此?!?p> “洛姑娘,你可是在怪我?”
“娘娘,您和臣女無冤無仇,您何苦為難我?我何必恨您?只是,如今境地,已經(jīng)表明,這靳國,我是非去不可了。只是,我如何去,就是代表洛國在靳國面前,是何等身份?區(qū)區(qū)‘做客’二字,實在兒戲。若要和親,靳國應(yīng)告知,與何人和親?若是質(zhì)子,也應(yīng)當(dāng)雙方互換質(zhì)子才是?!?p> 敏貴妃道:“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阿爹,為我取名,澤陽。我自認(rèn)為,自小長在陽光里,卻少了幾分勇氣。你倒是敢說,你才像是讓阿爹,自幼教導(dǎo)的孩子。你為何不是男兒身?”
公孫府內(nèi),公孫正父女各自換上官服,一同向府外走去。公孫韻跟在公孫正身后,幾次抬頭,又不知如何開口,只不停扶著腕子上的粉玉手鐲。公孫正停下腳步,公孫韻不防,差點撞上去。
“阿爹?!惫珜O韻站穩(wěn)。
公孫正轉(zhuǎn)身,“韻兒,你阿兄早早去了戶部,你平日和他一同出門,今日怎么拖到這會兒?一個早上心神不寧的,去了禮部,怎么做事?”
“阿爹教訓(xùn)的是?!?p> “說吧?!惫珜O正撣撣袖子,“有什么想問的?這兒只有我們父女二人?!?p> 公孫韻道:“阿爹,洛國正使為何?為何突然要洛姑娘去靳國?”
“和之前,要你阿姐去靳國,一樣的?!?p> 公孫韻搖頭,“看來,這明山學(xué)子魁首,不好當(dāng)。”
公孫正道:“這件事,已經(jīng)在朝堂之上,討論了好幾日,也該有個結(jié)果?!?p> “阿爹是贊成嗎?”
“不是贊成,是要顧念大局?!?p> “大局?以前的阿姐,如今的洛姑娘,都是如此?阿爹是否想過,若是下一次,靳國要拿捏的是洛國之君?”
公孫正沉思良久,“韻兒,你想多了?!?p> 公孫韻道:“未雨綢繆。阿爹,靳國兩次要人,要的都是明山學(xué)子,只是因為是女子,他人不甚在意。但靳國要的是明山院培養(yǎng)的學(xué)子,是洛國的英才。洛國親手把洛國的英才拱手他人,長此以往,會寒了天下才士的心?既如此,洛國開明山院,設(shè)立集賢會、薈萃雅集,還有秋闈,又是為了什么?”
公孫正嘆了一口氣,“韻兒,走吧。這幾日,若悅?cè)还髡倌?,你別去。你是前朝的官員,不可與后宮聯(lián)系過甚。之前,你是得了敏貴妃懿旨,入悅?cè)粚m教習(xí)悅?cè)还鞫Y儀。但,今時不同往日?!?p> “阿爹,女兒記住了。”
劍鳴山莊,洛瑾在自己院中借酒澆愁,酒壺在桌上、地下各處,或倒或立。洛瑾欲再喝,一只手奪下他的酒壺。
洛瑾看清來人,“你來了?”
張更道:“公子都告訴我了,沒想到,小妹就是悅?cè)还?,你們把我和逢君都瞞住了?!?p> “又又,我是不是錯了?兩年前,不一定就是逢君。逢君若當(dāng)年就結(jié)業(yè),她就不用再去明山院讀兩年,就不會遇上小妹,便沒有之后的事情?!?p> 張更道:“就像乙未風(fēng)云,誰都是無意而為,結(jié)果是始料未及。起碼,你當(dāng)時是為她好;至少,這兩年,她是快樂的?!?p> “快樂?”
“是。逢君在安臨是一位瀟灑少年,她像一朵春日里的海棠花??墒?,李樂師的去世,讓她從春日暖陽,一下子落入冬月冰雪。她來了洛都之后,很少真心笑了。唯有小妹來后,她才有一些當(dāng)年的影子,才像安臨的逢君。”
“就這兩年的歡樂,讓逢君賠上她的余生?”
“你這是怪小妹?”
“我……我不知該怪誰!”洛瑾將手邊的酒壺扔了出去,“哐當(dāng)”一聲,酒壺碎成幾瓣?!斑@幾日,浥塵時時告訴我,朝堂之上,眾人對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珊?,我作為逢君的哥哥,卻不能去朝堂上為她據(jù)理力爭。洛家先祖,開國功臣,也為子孫計深遠(yuǎn)。從心所欲不逾矩,天下安,后世子孫不入朝堂,不就是怕落個兔死狗烹的境地。再怎么謹(jǐn)慎,遇上世事難料,又有何用?當(dāng)年的景王府、海棠園,因著星辰司首尊的一己私念,一個‘巫蠱’的罪名壓下去,遭了滅頂之災(zāi)。如今,劍鳴山莊,連自家人都護不???”……
公孫韻到達禮部時,長寧早已在等候她。
長寧施禮,“公孫大人,之前的及笄禮,勞您教習(xí)禮儀。公主請您移步悅?cè)粚m,當(dāng)面致謝?!?p> 公孫韻回禮,“臣分內(nèi)之事,不敢邀功。今日是臣當(dāng)值,臣不能離開?!?p> 長寧道:“公孫大人不必為難,待放衙,奴婢再來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