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好幾天,小鎮(zhèn)陽光明媚,讓人短時間忘記了很多不愉快,可那可憐的男子和他的小女孩,像是丟不了的初戀,還沒能從老板娘的腦海里抹的一干二凈。
年關將近,雖然日子總在艱難的前行,但期盼日子變好的心情,卻是深深的刻入了眾人的骨髓里,準備年貨的心情就像是一場競賽,爭先恐后,就為了能夠買到稱心的年貨,更能表達自己的虔誠,向神明祈福來年可以變得更好。
眼看新年的氛圍越來越濃,老板娘也有些心急了起來,深怕置辦年貨晚了,會懈怠了神明而得不到她們的保佑。
小年那天,早上還有一縷陽光,下午突然就陰暗了起來,寒風也開始放肆,天灰蒙蒙的,很是影響心境,不久便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雪花飛舞,如鵝毛般美麗,誰說瑞雪兆豐年,去看看周圍荒蕪的一片,誰會覺得這雪下的正是時候。
“該死的老天爺,世道已如此艱難,餓不死我們,就要凍死我們不成?”
二叔看著氣哄哄的老板娘,沒有半點驚訝,好像在說老板娘本該如此罵,本應如此罵,就該詛咒那該死的老天爺。
本就不是逢集的日子,加上開始下起了大雪,很快就雪白一片,喝茶歇腳的行人是不可能有了。
老板娘吩咐二叔關起門窗,抵御外面的寒風,想要隔離外面的世界,待在自己溫暖的港灣里。
可北風呼嘯的聲音,門窗搖曳的聲音,久久不能讓老板娘靜下心來,心里有一股莫名的躁動和不安,雖然只是淡淡的,但還是讓她很不舒服。
老板娘在茶樓火爐旁,踱來踱去,不由的披起了掛在旁邊的厚棉外套,徑直朝大門而去,當打開大門的時候,一股刺骨的寒風撲面襲來。
寒風沒能阻止老板娘外出的步伐,她似乎也沒聽見二叔關切的聲音,就這樣徑直的進入了風雪中,消失在了風雪中。
離天黑其實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是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讓黑夜來的更早了很多,竟使得有些看不清道路,寒風凜冽的風雪中,有一個雙手緊握在胸前,畏縮著腦袋的人搖搖擺擺的走著。
老板娘心里借著趁機置辦些年貨的想法,東張希望的在馬路邊上迎風走著,是不是跺跺雙腳,是不是哈兩口氣,就是沒有在任何一個商鋪門口停留,甚至自己走了多遠都不知道。
老板娘心里依舊是躁動不安,她心里惦記著幾天前在她茶館門前的那個小女孩,雖然她只是斜了那個小女孩一眼,可是那個小女孩清澈堅定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擔心那個小女孩,經(jīng)驗告訴她,那個男子是撐不了多久了,或許早就該撐不住的,或許撐不過今晚,可是那個小女孩,如果找不到一個避風雪的地方,可能……
不管怎樣,她要再幫那個小女孩一次,她心里是這么想的,她不希望那個小女孩從這個世界消失,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誰讓自己遇上了她,所以她希望能夠再次遇上她。
“吭吭……”
遠處金屬磕碰的聲音,打斷了老板娘的思緒,循聲過去,在一個屋腳的拐角處,有些稻草堆集,而稻草堆里面,遠遠看去有黑黑的一團東西。
老板娘警惕性的走過去,看清那黑黑一團的東西竟是一個小孩,她再仔細觀察,小孩蜷伏著身體,旁邊有一個掉落的水壺,而小孩的手,還死死的抓著水壺的掛帶。
老板娘赫然震驚,她看見了,看見了那個黑夜里依舊程亮的水壺,應該就是前些天那個男子的,她顯然是看見了那個水壺也有一個破口。
老板娘鼻子有些酸楚,喋喋的罵道:
“該死的寒風,沙子都吹到我的眼睛里了!”
老板娘有些急促的向那個小孩跑去,那個小孩就是前些天見過的小女孩,她心里這么想著,越是這么想,越是心急,一個踉蹌,竟撲倒在了小孩的跟前。
老板娘來不及感受冬天磕碰帶來的疼痛,雙手有些顫抖的翻轉小孩,她雖然有所準備,但是當看見就是那個小女孩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還是忍不住傷心,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了傷害一樣。
輕輕摸了一下小女孩烏黑的小臉蛋,雖然很冰冷,但依舊可以感覺到些許溫度,再用手指靠進小女孩鼻子跟前試探了一下,老板娘懸著的心終于沉了下去,露出了一絲欣慰。
老板娘快速的脫下自己的厚棉襖,趕緊包裹住小女孩,不一會兒,小女孩應該是感受到了溫度,微微的睜了一下眼睛,迷糊間看見了老板娘,接著用很微弱的細聲詢問道:
“好人阿姨,我爸爸呢,他回來了嗎……”
小女孩還想堅持說些什么,或者又是想看些什么,本想艱難的轉動自己的腦袋,但最終還是因為體力不支,又昏睡了過去,只不過這次的呼吸聲很均勻,很有力。
如果當時天再亮一些,或者小女孩的臉再干凈些,老板娘會發(fā)現(xiàn),小女孩緊鎖的眉頭,變得舒展了。
“這個死孩子,自己都這樣了,還惦記你那死……還惦記著自己的爸爸!”
老板娘有些生氣似的,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厚棉襖上“狠狠”拍打了幾下,不過內(nèi)心里卻有些“無恥”的小竊喜,估計她是因為小女孩的天真而開心,或許是因為男子的偉大而欣慰,或許僅僅是因為小女孩還活著而開心。
老板娘輕輕的扒開了小女孩的雙手,拿出了小女孩手上的水壺掛帶,輕輕一拽,自己卻差一點被拽了過去。老板娘看向水壺,接著用手用力掰了一下水壺,但是沒有掰動,仔細發(fā)現(xiàn)水壺已經(jīng)和地面牢牢結合在了一起,一層厚厚的冰,銜接的很是結實。
老板娘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用穿著粗厚的腳用力踹了幾下,終于水壺從地面掙脫了出來,當老板娘拿起水壺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壺里面竟然全是水,不,準確來說是全是冰了。
男子去哪了,男子還活著嗎,男子會活著嗎,為什么只留下小女孩在這里,這是男子留個小女孩最后的港灣嗎……
老板娘晃了晃頭,不想再去想,也不敢再去想,希望男子一切安好,她心里是這么想的,可是當她這么想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好笑。
一切又好像平靜了下來,周圍已經(jīng)安靜的不能再安靜,老板娘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風,寒風穿透了她厚厚的衣著:
“這該死的大雪,又不知道要……哎!”
老板娘沒有猶豫,用自己凍得僵硬的雙手,抱起了稻草堆里的小女孩。
這個時候的天,已經(jīng)黑的看不清道路,可老板娘覺得回家的道路是如此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