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打太祖駕崩后,二人就一直想尋機離開汴京,恰逢這一日,遼國遣使前來傳書:晴兒的外祖母蕭國太九十壽誕。遼國皇后蕭燕燕特書請柬,邀她前往慶賀。(宋遼兩國雖暗中為敵,但表面上通商通使未受影響)真是想啥來啥,二人正好趁此機會,向太宗皇帝請辭,因為是家事,太宗也不好阻攔,這才賜他二人出城通關的文憑路引。
二人回府備下輕裝簡從,隨身只帶金銀細軟,不帶隨從,翌日啟程。
出了汴梁城,二人才仿佛沖破牢籠飛彩鳳,掙斷鐵索走蛟龍,他們深深呼吸一口頓覺身子都輕了。晴兒與子逸道:“你我前去賀壽,豈能空手前往。我聽聞紫團山特產極品人參,唐人周繇有詩云:人形上品傳方志,我得真英自紫團。不如我們前去那邊集市,買兩件作為壽禮。我和姥姥多年不見,既然不能在膝下侍奉,這壽禮絕不可湊合,方顯你我孝心?!?p> 子逸點頭道:“自然要精心準備,可前往紫團山并不順路,老國太壽誕將至,你我如何來得及啊?”
晴兒笑道:“你忘記女媧娘娘所贈法寶了嗎?反正此行只有你我二人,何不用它來往,免去路上顛簸之苦?!?p> 二人相視一笑,便將一雙鴛鴦玉佩輕輕扣在一處,心思所念,只覺神似醉,眼迷離,再一睜眼,已經到在紫團山下。二人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就聽附近一處人聲喧嘩,打眼過去,原來是兩伙人正在對峙,
一方為首的乃是一紫面男子高大魁梧,手使一把鐵扁擔,對面為首一個連鬢胡子,身材矮小敦實,手持一把九齒釘耙。二人正在口角,雙方罵聲不絕,爭到氣急敗壞,紫面男子揮動手中鐵扁擔力劈華山向連鬢胡子打去,連鬢胡子也不示弱,躲也不躲,舉起手中釘耙舉火燒天向上招架,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二人隨即雙雙倒地,原來他們都不會武功,使得皆是蠻力。這一下用力過猛震動了心脈。雙方面各自將二人搶回本陣,一摸鼻息,業(yè)已氣絕。這下出了人命,兩方更是非要分個魚死網破。各自抄起手中家伙就要拼命。一旁程子逸見狀忙搶步上前,雙手分開雙方高聲道:“諸位且慢,在下我略知醫(yī)術,讓我為二人診看。說不定尚可救治?!?p> 一旁人奚落道:還救什么救,人都斷氣了。
子逸泰然道:“我看不然,尚有可救?!?p> 事關生死,雙方也不好阻止。
子逸俯下身子望聞問切一番,斷定二人皆是因為震動心脈而致假死。忙從搭包中取出救心的丹藥用水喂服。約過了片刻工夫只聽二人十二瓊樓隆隆作響,口中一聲悶哼,又是一陣干咳,而后二人皆慢慢恢復顏色,重現生跡。一旁觀看眾人無不贊嘆,以為神人。雙方又各自向醒來二人交代施救過程。二人忙跪拜子逸道:“謝公子救命之恩?!?p> 子逸上前一步攙扶他二人。又細問他們雙方爭斗原因。
二人你爭我搶自說自話,一時也聽不出出子午卯酉,子逸止住紛亂,讓紫面大漢先講。
他上前深施一禮道:“公子請了,小人楊朔,家住東山楊村,村中以楊姓為主,世代以采掘人參為業(yè),我蒙村民不棄,選為村正,那一日我和同村幾人一起前去山中采參,突然看見某處樹下一株人參仙草金光四射,我等小心挖掘出土,發(fā)現果然參中瑰寶,鮮體足斤有余,而且生得人模人樣,眼耳口鼻,手腳四肢皆清晰可見。聞先人傳說這是參仙降世,我等不敢冒犯,請回祠堂供奉,可誰聊想,誰料想,當晚就被他們彭村的人盜走?!闭f到此頓足捶胸?!肮治沂в诳醋o,讓賊人得逞?!?p> 對面連鬢胡子按耐不住,高聲道:“公子休聽他一派胡言,明明是他們偷了我家的參寶,卻倒打一耙,誣陷我村民?!?p> 子逸忙勸道:“仁兄莫急,你且慢慢講來?!?p> 連鬢胡子也細說究竟,原來他乃是附近彭村的村正,姓彭名玉,那彭村也是世代以采參為業(yè),如其所述也采了一顆人樣寶參,一樣供在祠堂,一樣不翼而飛。因聽說鄰村也得了寶參,便起疑心。雙方各帶村民要和對方討個說法。這才出現先前雙方對峙一幕。
對面楊朔聽了彭玉所言高聲嗆道:“姓彭的,你這分明是賊喊捉賊?!?p> 彭玉也不示弱,回他道:“你才是賊喊捉賊呢?!?p> 雙方又吵成一片。
子逸忙高聲勸阻:“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兩家這才至住。
子逸道:“我觀二位仁兄所說皆出于赤誠,不像妄語。依在下所見,也許其中另有蹊蹺。二位可否帶在下去失竊現場看個究竟?!?p> 為首楊彭二人點頭應允。雙雙道:相信恩人定能替我討回公道!
子逸先到在距離事發(fā)地較近的楊家祠堂,仔細看了看失竊的現場,發(fā)現供放人參的桌子上有一行小腳印,一寸大小,薄薄一層,狀若銀霜。聞上去有沖鼻的苦參味道。他自知剛采掘的鮮參會滲出乳白色的液體,干了之后,就是這般性狀。內行人俗稱參霜。又令人取來草木灰,往供桌的表面一吹,一行腳印格外分明的顯現出來。
眾人看了無不驚奇。
再到彭家祠堂觀看,也是如此,一樣有一行參霜的小腳丫。
又問兩家挖參所在,二人不約而同指向一地。
子逸在眾人引領下到在那處,細細觀察,那處地上也有參霜遺痕。
這下子逸幾乎可以斷定事情的由來了。
回頭與眾人道:“諸位,如我所料不錯,此地必是仙靈壽所。許是他設計戲耍了你們兩家?!?p>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半信半疑,紛紛低聲議論。
子逸早料到如此,回頭和晴兒道:“晴兒你可試著用寶鈴召之!”
晴兒于是按照凝陽子所教念咒語搖動寶鈴,須臾見地上鉆出一個小參人身高一尺左右,見他身形一晃,身周圍升起一團白煙,白煙散盡,那小參人變成真人大小,一位可愛童子,見他身穿一件大紅肚兜,頭頂日月雙抓髻,前發(fā)齊眉,后發(fā)蓋頸,紅撲撲的圓臉蛋兒,大眼雙眼皮,紅唇皓齒格外喜人,與眾不同者頭頂銀發(fā),目上白眉,可真真是鶴發(fā)童顏。
見他上前對子逸深施一禮道:“尊者在上,小仙我這廂有禮?!?p> ——一旁眾人聽這仙童開口稱子逸為尊者,更知其身份非比尋常。
子逸道:“敢問仙人您高姓大名?!?p> 仙童道:“小仙無名少姓,因總司這天下參草,人慣常稱我參童子或有說人參童子。”
子逸道:“那你為何設計戲耍楊彭兩家?以致他們差點毆傷人命?!?p> 仙童道:“他們兩家采參的為利益驅使,妄自亂采。這世上受用人參者非富即貴,皆其因欲念無度,空乏表里,卻妄想以參續(xù)命,參之有度,而欲之無邊。我子孫后輩生養(yǎng)不易,十年成形,百年作樣。一旦被采,百年修養(yǎng),一朝喪命,而如此下去,采參者貪財,食參者縱欲,我輩怕是早晚要斷子絕孫!我這才設計假裝自己先就楊村而采得,再順彭家而收著。讓他兩家彼此猜忌,生起爭端。”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子逸也點頭道:“我雖體恤你的初衷,但你應善用法門,用不著致人死傷,畢竟人命關天。”
仙童拱手道:“尊者所言極是,小仙確實所料不周,險些釀成大禍。”
再說周圍兩家村民被眼前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回不過神來。
子逸回身故意高聲咳了一聲方才令眾人凝神聚意。他道:“二位村正,在場諸位,我有拙見,不知當不當講!”
眾人道:“公子但說無妨!”
子逸道:“方才諸位聽仙人所言,當知他的不易,諸位既然皆以采參為生計當著眼長遠,不可利字當頭,不計后果。不妨如此,可將山下生長人參的地域分為四塊,每三十年內專采一處,往復輪替,以使其休養(yǎng)生息。不知可否?!?p> 眾人皆以為是:“恩人所言極是!”
子逸又回身與仙童道:“不知仙人意下如何!”
仙童道:“就依尊者。”
于是兩村共同刻立四座界碑,上書刻道:特立此碑,分立四域,每域專自采參,半甲子一更。后世有違此約,必遭天譴,不為善終。
二家又在石碑前共約盟誓,有違此約,私自采掘,人神共誅!
仙童見狀也心滿意足,而后借土遁而去。后文還有他大顯身手,此處暫且不表。
再說子逸,見事情處理妥當,起身準備告辭!
二家眾人又再拜謝。彭楊二位村正私下商議,各自備下一根寶貝山參饋贈,以謝救命之恩。子逸推辭不過只得收下,臨走還是悄悄在祠堂留下銀兩。
子逸晴兒這下即救下人命又得了壽禮,可謂心滿意足,這才準備出山趕赴上京前去祝壽。
出山路上,兩人閑暇細看此間山水,見那峰巒層疊,草木青青,碧水潺潺,曲徑通幽。好一處人間仙境。
后代王寀有詩贊之曰:
風曳山妃帶,云穿木客衣。
青松容裊裊,紅葉半飛飛。
月為幽人罷,春從舊處歸。
明朝碧峰外,試與絆斜暉。
二人流連其間,竟已忘歸。正然走著,突然眼前豁然開朗,顯出一片幽靜的山谷,谷內遍是些紫色的小花,沁吐幽香。二人頓覺心馳神迷,一時忘行。
晴兒問:“公子,這山谷之中開的什么花,如此芬芳?”
子逸彎腰細看,答道:“這花名曰“風鈴草”源自西蕃而來?!?p> 晴兒道:“怪哉!怪哉!明明生得如花美貌,卻為何喚她作草?豈有此理?”
子逸笑道:“許是她也和你一樣美不自詡?!?p> 晴兒聞言面頰羞紅:“公子你學壞了,怎變得油嘴滑舌!”
又道:“不過美倒是真真的美,香也是非凡的香。縱是這世上繁花,千般不與,唯獨是它似在幻夢中見得,又仿佛自前世處嗅來。”
說著眉目間醉一般不能自已,嘴里念叨著:“風鈴草,風鈴草,風鈴……”
她只道:“你我此去歸來,何不隱居此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風鈴谷。你我在這風鈴谷內閑看山花,坐品香茗豈不美哉!”
子逸道:“如此甚好,我也可去那云間采藥,尋一茅舍醫(yī)人。如此安樂,平生再無他求?!?p> 晴兒道:“回頭我們再生幾個小神醫(yī)如何?”
子逸笑道:“那就有勞娘子你了……”
晴兒道:“哪個是你娘子?!?p> 子逸笑道:“方才還說了要和我生幾個小神醫(yī)的?!?p> 晴兒道:“不過玩笑,公子莫要當真了?!?p> 二人一路說笑,這才上路前往上京。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