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額頭和鼻梁都出汗了,仔細再看,脖子也滲出一層綿綿密密的汗。以手觸及,那汗卻是熱的。
劉書澤叮囑過他,她一旦開始出熱汗,說明情況大有好轉(zhuǎn)。不過出熱汗時要及時換掉貼身衣服,以免熱汗變冷后,又寒氣附體。
趙墨松伸手探入她的后背,汗涔涔熱乎乎的。
“來人。”
他喚來兩個婢女,讓她們給她換了貼身褻衣。
夜色沉沉,他仍然坐在床邊的小桌子上查看卷宗,照看著她。
過不久,他起身去查看,發(fā)現(xiàn)她的內(nèi)衣又濕了。
他走到門邊,腳步遲疑下來。他回頭看著沉睡的她,心底升起一縷異樣柔情。
一股莫名的情緒驅(qū)使他走到箱子邊。他從箱子里取了一套貼身褻衣給她換上。
做完這一切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毅力。但心里卻像一個寂靜的山湖,突然遇上皎潔的明月,冷色里泛出絲絲柔情漣漪。
這是他的王妃,他的妻。有些關(guān)系,必須盡快改善和趨近,心心相印,靈魂交融。
換上干爽和淡淡梅花熏香的內(nèi)衣,她睡得更安穩(wěn),呼吸漸漸均勻。
他低下頭,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屋里于他而言,太熱了。他走出房門透口氣。
門外守衛(wèi)的侍衛(wèi)一見他出來,正欲開口叫他,被他以手制止。
他立在走廊上,抬頭看前面的天幕。小雪過后的夜空看上去極為清寂,稀薄云層滲透出灰紫色的光,王府各個角落和走廊上宮燈高照。屋頂上,各個圍墻角落,樹上,布滿王府的護衛(wèi)。
他退回到屋里,走到鐵爐邊撥了撥炭火。
這一夜,他挑燈邊看卷宗邊照顧她,反復(fù)給她換了三次內(nèi)衣。凌晨時分,她漸漸不再出汗,睡得安穩(wěn),呼吸均勻。
他試著觸摸她的脈搏,趨**穩(wěn)。
馮茹和素錦進屋來侍奉王妃,看見齊王還在閱讀卷宗,不由大驚:“殿下,你一夜未曾休息?”
趙墨松起身輕輕說道:“本王出去一下,你們莫要吵醒王妃,讓她多睡會?!?p> 等他出去,二人走到里屋,發(fā)現(xiàn)王妃換下的幾套內(nèi)衣。二人相視一笑。原來殿下也會照顧人。
“你留在這里照看王妃,我去洗衣服?!瘪T茹說道。
王府有專人洗衣,可王妃的衣服仍然是兩個婢女負責洗。
馮茹捧著衣服來到西院浣洗。
“馮茹來了?!蔽髟轰揭碌逆九畟兒退蛘泻?。
經(jīng)常來這里洗衣服,馮茹和素錦跟她們混熟了。
她們在說東院那幾個美妾的事。馮茹默默聽著。
“你們知道嗎?陛下賜給齊王殿下的那幾個美妾,自從被殿下安排在東院后,日日被鄧管家安排剪枝除草,摘花插瓶清供?!?p> “這不是婢子們做的事嗎?她們幾個都是官家千金,受得了這般勞苦?”
“受不了又能怎樣?當初是她們自己選的東院。你沒見殿下把她們打發(fā)到東院后,看都不去看一眼?!?p> “那是自然。殿下心里只有王妃一人?!?p> “殿下對王妃可好呢。聽說王妃這兩日生病了,殿下衣帶不解日夜照顧她,還親自給王妃喂藥呢。不信你問馮茹?!?p> “馮茹,殿下是不是親自給王妃喂藥?”幾個婢子嘰嘰喳喳追問馮茹。
馮茹抿唇一笑?!斑@個我也不是很清楚?!?p> “怎么可能?你不是王妃娘娘房里的貼身婢女嗎?”
馮茹驕矜地說道:“殿下早早將我們幾個婢女打發(fā)去休息了,他晚上一個人照顧王妃的。所以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p> “天啦!殿下對王妃果真這么好!太幸福了。”
馮茹得意地端著盆子去晾曬,喜不自禁。殿下對王妃好,她們在王府也越來越有面子。不似之前,整個王府冷冰冰的,那些婢女見了她們,總是不多說一句話。
孟霖熙睜開眼睛,素錦那張臉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殿下,王妃醒了。”素錦高興地叫道。
趙墨松起身走過來?!傲匚酢!?p> 他握著她的手,感受它的溫度。手有了熱度,不似昨日那般冰冷。
“感覺好些嗎?”他熱切地問道。
“好多了,已經(jīng)不那么難受了?!泵狭匚鯁X一笑,美好的酒窩泛出迷人的弧度?!斑@是有史以來恢復(fù)得最快的發(fā)病?!?p> “那可是殿下親力親為照顧王妃,王妃肯定好得快些?!彼劐\笑道。
“給王妃打水來?!彼愿赖?。
“是。”素錦趕緊出去。
一會兒,她和管覓端來兩盆水。
趙墨松親自給霖熙擦拭臉和手,扶她坐起來漱口。
“殿下,王妃?!崩顙邒叩弥蹂褋恚瑤怂蛠砬宓煽诘脑缟?。
“可有胃口?”他眉眼含笑問她。
她點點頭。
趙墨松端起粥,細心喂她。
“我自己來吧?!泵狭匚跎焓謥斫油?。
“別動?!彼麥厝岬刂浦顾^續(xù)喂粥。
吃了大半碗粥,孟霖熙感覺渾身有了力氣。“殿下,我想下床走動一下。”
“你身體能行嗎?”他遲疑著。
“我已經(jīng)沒事了,看,我好得差不多了?!泵狭匚踝隽藥讉€拉伸動作。
這時,鄧管家在外面稟報:“殿下?!?p> “何事?”他問道。
“淑妃娘娘派人來問殿下,她們幾時過來妥當?”鄧管家問道。
“淑妃娘娘要過來府上?”孟霖熙一驚。
趙墨松眼神一冷,昨夜胡明已經(jīng)暗中告知他,淑妃娘娘今日會帶幾人來王府看望王妃。那幾個女子,都是劉皇后為他準備的側(cè)妃人選。
他將碗放下,答道:“叫來者回稟娘娘,本王今日休假在家,娘娘隨時可以過來?!?p> “是,殿下?!?p> 孟霖熙看著他:“淑妃娘娘為什么突然來府上?”
趙墨松默然,忽而微微一笑。
“王妃今日身子看起來不錯,不如回頭好生替本王款待淑妃娘娘?”趙墨松側(cè)身看她,故意逗她。
為何淑妃娘娘突然來齊王府,雖說她是殿下的生母,但殿下自小抱養(yǎng)給皇后娘娘了,殿下于她,一貫親疏有別。為何今日大張旗鼓來齊王府?
“只是淑妃娘娘來府上嗎?皇后娘娘也會來嗎?”孟霖熙疑惑不解。
“回稟王妃娘娘,此番皇后娘娘并不會來,皇后娘娘委托淑妃娘娘帶著康王妃以及康王妃的妹妹,太平郡主還有陸大人李大人等府上的幾個姑娘來齊王府坐坐?!崩顙邒咝χ卮?。
這么多人來府上,而且都是女眷??凳媲僖矔^來?這么多女子來府上,齊王還特意休假在家恭候相陪,莫非是選側(cè)妃?
孟霖熙猛然醒悟,臉色頓時蒼白。她定定地看著趙墨松,他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態(tài)。
剛覺得這段時間他們倆之間有了夫妻之間的默契和小甜蜜,就聽見他要納側(cè)妃的消息,頃刻間,她神色黯然。
“殿下,臣妾突然覺得不舒服,胸悶氣短?!彼杆偬苫厝?,把被子拉上蓋住頭。
“好好照顧王妃,本王要去招待貴客了。”趙墨松起身離去。
馮茹從外面走進來,看見王妃蒙著頭睡,趕緊上來拉下被子。
“王妃,你怎么啦?”她看見王妃臉色不好。
“淑妃娘娘會帶太平郡主和康淑琴等幾個官家千金來齊王府,說是看望王妃?!彼劐\說道。
“她們來干什么?看望王妃?”馮茹回頭問道。
素錦和管覓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著床上的王妃。
鄧管家邊走邊問趙墨松:“殿下為何不向王妃解釋清楚?”
“她之前不是裝病騙了本王這么久嗎,本王和她玩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又有何妨?看她生氣的樣子也是蠻可愛的?!壁w墨松幽默一笑。
鄧管家驚訝地看著齊王。印象中,他何時有過這般舉止?
明明眼里充滿了寵溺,卻偏偏由著生病的王妃生氣。
“殿下,午膳安排在梅廳,如何?”
“好?!壁w墨松答道。
王府有個私密的宴廳,一般用來招待尊貴的客人。原本叫做觀止廳,前不久,齊王命人換了名字,重新做了匾額,叫梅廬,正是以孟霖熙之前的小院命名。
齊王府門外,趙墨松親自迎接淑妃娘娘和一群女眷。
“齊王哥哥?!碧娇ぶ饕怀鲛I子就往他沖過來,一把挽著他的袖子。
康舒琴剛好出馬車,看見此景臉色一變。
趙墨松不露聲色拂開太平郡主的手。他對著淑妃娘娘拱手行禮。
“臣女康舒琴見過齊王?!笨凳媲僮叩烬R王面前,嬌羞行禮。
齊王默默回禮。
“娘娘,外面風大,進去暖暖身子。”他前面引路。
前廳正熱鬧,淑妃娘娘帶著一群女眷正和齊王一起喝茶。
齊王和淑妃娘娘并排坐著,話不多,有問就答,表情是慣常的淡然。
康舒琴昨日收到淑妃娘娘的邀請函,頓時心花怒放,重新燃起希望。她不斷打量齊王,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慌。
側(cè)妃就側(cè)妃,以孟霖熙的身子,正妃的位置,估計她也撐不了好久。
“齊王,聽聞齊王妃早上還起來了陪殿下一起用膳,怎么這會兒不見她來參加本宮?”淑妃笑道。
“回稟娘娘,霖熙這兩日生病,本來精神稍微好些,早膳只吃了一半,她身子就不舒服又睡了?!壁w墨松答道。
“不如你們幾個隨本宮一起去看看齊王妃?!笔珏锬镄χ鴨柋娙?。
“是?!?p> “娘娘這邊請。”趙墨松帶路。
“姑娘,淑妃娘娘帶著一群人往后院來了,說過來看看你?!瘪T茹沖進屋里稟告。
“快拿之前師傅留下的藥瓶過來?!泵狭匚趺腿蛔饋怼?p> 她接過馮茹遞過來的瓶子,擰開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快速躺回被窩里。
不一會兒,她面色蒼白蒼白,呼吸困難,全身呈現(xiàn)重病的癥狀。
淑妃娘娘領(lǐng)先進來。
“給淑妃娘娘請安?!瘪T茹,素錦還有管覓對著她行禮。
“王妃娘娘身子可好些?”淑妃娘娘走到床邊,俯身看孟霖熙。
立在淑妃身后的趙墨松一見孟霖熙的臉色,頓時擔憂不已。剛剛還好好的,明顯好轉(zhuǎn)許多,怎么一下子面色這般差?
“娘娘?!泵狭匚醣犻_眼睛,艱難地說道,她試圖起身下床行禮。
“王妃好生歇著?!笔珏锬镖s緊摁住她。見她這般模樣,不由替趙墨松擔憂。
看來給齊王納側(cè)妃勢在必行。她心里幽幽嘆息。
趙墨松走上前,替她蓋好被子,順帶摸摸她的額頭和手心。他用眼神詢問她怎么突然變得如此?
孟霖熙閉上眼不理他。
“皇嫂?!?p> “王妃娘娘?!?p> 淑妃身后的幾個女子紛紛對著床上的孟霖熙行禮。
康舒琴故意走到床邊,附身拉著霖熙的手,口吻極為親密:“霖熙,我來看你了?!?p> 孟霖熙睜開眼睛看著她,有氣無力說道:“舒琴你也來了?!?p> 剛和她言歸于好,就趕著來齊王府爭做側(cè)妃?
想她堂堂御史大人的千金,肯為了齊王屈身為側(cè)妃?
孟霖熙暗自譏笑,閉上眼睛裝病誰也不理睬。
“前日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病倒了?霖熙,你這身體真讓我擔心你?!笨凳媲僮鞒鲆桓苯忝们樯?。
趙墨松看了看孟霖熙,說道:“還請淑妃娘娘移駕前廳去喝茶。王妃需要靜養(yǎng)?!?p> “好的,你們幾個隨本宮出去吧,讓王妃好生歇著?!笔珏锬锲鹕硗庾撸渌麕讉€相繼跟出去。
趙墨松俯身給孟霖熙將被子蓋好。
康舒琴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原來他對她,果然是溫柔體貼,悉心呵護。
“李嬤嬤,請帶娘娘她們梅廬,鄧管家已經(jīng)準備了豐厚的午膳?!壁w墨松對一側(cè)的李嬤嬤說道。
“是,殿下?!崩顙邒吒S她們出去。
“之前不是有個觀止廳嗎?怎么又多了個梅廬?”走到門邊的淑妃笑道。
被窩里的孟霖熙一聽到梅廬二字,驚得差點出聲。
“回娘娘的話,是之前的觀止廳前不久改名為梅廬?!崩顙邒叽鸬馈?p> 前不久改名?
其他人聽著并沒有什么異樣,而孟霖熙心口猛烈跳動。
康舒琴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別人不知道孟霖熙的住所叫梅廬,她卻去過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