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熙?!壁w墨松叫了一聲。
孟霖熙懶得搭理他,不肯睜開眼睛。
趙墨松吩咐一邊的兩個婢女?!昂煤谜疹櫷蹂?。”
他轉(zhuǎn)身出去陪客人。
一行人有序過了木拱橋,出了小院。
孟霖熙猛然掀開被子起身?!氨锼辣竟媚锪恕!?p> “王妃快躺著?!瘪T茹上前扶著她。
“已無大礙,我想下床走走。”孟霖熙舒了口氣。
“萬一她們又折回來呢?”素錦有些擔(dān)心。
“哼?!泵狭匚跻宦暲湫??!八齻儾挪粫刍貋?,你沒看那幾個官家千金個個盯著齊王殿下,眼珠子都快滾落一地。人家今天過來是讓殿下選側(cè)妃的,一顆心全在咱們英俊瀟灑的齊王殿下身上,哪還顧得上我這個病秧子齊王妃。她們巴不得我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早點死了給她們騰窩?!泵狭匚鯕獾煤詠y語,她光著腳跳下床。
“王妃?!眱蓚€婢女一個蹲下給她穿襪子,一個給她去取外衣來。
“原來她們都是來巴巴地想博殿下青睞,做齊王殿下的側(cè)妃?姑娘,這可如何是好?”素錦急了。
“康舒琴也是過來選側(cè)妃的?”馮茹倒吸一口氣。
“難怪前天假惺惺過來與王妃和好,原來心懷鬼胎?!彼劐\氣得要命。
孟霖熙站起來走了幾步,揮舞著胳膊?!八麗廴讉€,隨他娶去。大不了本姑娘再和他玩一出金蟬脫殼,才不做他的齊王妃!”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一臉怒氣的齊王殿下走進(jìn)來。
她們沒有折回來,他回來干嘛?
孟霖熙只穿著一身白褻衣立在屋子中間,手舞足蹈在發(fā)型情緒,被他抓個正著。
“殿下。”兩個丫鬟趕緊行禮。
“退下?!彼鹊?。
馮茹扯著素錦的袖口,二人急急退出去,順帶把門關(guān)好。
趙墨松靠近她,孟霖熙猛然轉(zhuǎn)身想跑回床上,身子卻不如他敏捷,硬是被他扣住。
他將她攔腰抱起,走到床邊往床上一丟,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你剛才胡說八道什么?”他生氣地問道。
“沒有啊,我說什么了?我不記得了?!泵狭匚跗矀€干凈。
她話音未落,嘴巴就被他堵上。
趙墨松毫不客氣狠狠吻她。
孟霖熙嗚嗚地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他的鉗制。無奈他的吻力越來越大,她忙于應(yīng)付他的進(jìn)攻,忘記了反抗。
這是什么招數(shù)?趙墨松,你無恥。她恨得要命卻無力阻擋這來勢洶洶的吻。
仿佛在索取什么,帶著懲罰的意味,他攻城略池霸氣宣告主權(quán),最后吻到無聲無息,無聲纏綿。
許久,他松開她的嘴唇。被他蹂躪一番的方才蒼白無血色的嘴唇,這會兒嬌艷欲滴,微微腫脹。
用力過大。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殿下撂下一廳美人偏偏跑來欺負(fù)我不成?”
孟霖熙恨恨地瞪他。這個人做事從來就是我行我素,不考慮對方的感受。
“傻瓜。”他猛然起身下床,掀起被子給她蓋上,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照顧家王妃。不許讓她再著涼了。”他嚴(yán)厲地呵斥那兩個婢女。
孟霖熙躺在被窩里,氣憤,窘迫,心悸,惶惶不安,茫然,難過……種種情緒上來。
如果康舒琴被選做側(cè)妃,她們?nèi)蘸笠绾蜗嗵帲?p> 剛才她偷偷瞥見康舒琴立于康王妃一側(cè),眼睛看向自己,卻再無往日那種純粹的歡喜,反而是一縷陌生的敵意的目光,令她心寒,難受。
表面上跑過來說和她重修舊好,卻圖著進(jìn)府當(dāng)側(cè)妃的心思?
納側(cè)妃對皇子來說,本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哪個皇子,哪家富貴公子,不是三妻四妾?
她能改變這個現(xiàn)實?
管他呢,他愛娶誰做側(cè)妃,由他去。大不了本姑娘裝病到底,愛咋咋地。大不了一走了之,從此天涯陌路。她翻個身面朝里面,氣呼呼地糾結(jié)著。
“你們在這守著姑娘,我去梅廬探看一番?!币恢绷⒃谖萃獾墓芤捯婟R王離去,叮囑素錦和馮茹。
她偷偷跟著齊王來到西院。
趙墨松一進(jìn)圓拱門,繞過假山,康舒琴立在樹下等他。
“殿下?!彼龑λ鹛鹨恍?,嬌羞行禮。
“嗯?!壁w墨松鼻子哼了聲。
“殿下,這是臣女特意為殿下繡的幾塊安神手帕。我將它們繡好后多次浸潤在菊花水中,再用檀香熏干,反復(fù)幾次,這香味就會持久地滲透絲線里。殿下每日公務(wù)繁忙,偶爾用它們提提神,會緩解疲勞的?!笨凳媲龠f過幾塊繡著菊花的手帕來。
趙墨松站立不動,他眼神余光掃向不遠(yuǎn)處的假山。
管覓貼緊石塊,不讓他看見自己。
康舒琴面色開始發(fā)窘。
他伸出手接過手帕。“康姑娘有心了?!?p> 躲在假山一側(cè)的管覓氣得想跺腳。還以為這個齊王潔身自好,會對自家姑娘疼愛有加,原來也是個想著三妻四妾的普通男人。唉,可憐的姑娘。
趙墨松不露聲色往前走去,康舒琴欣然跟上去。
管覓看著他們二人并肩離去,黯然返回后院。
鄧管家過來請示王妃娘娘?!澳锬镎?,午膳是不是送到房中來?”
孟霖熙頗為不耐煩,隔著紗幔說道:“告訴他,不必了,本姑娘不餓,身子不舒服要睡覺?!?p> 素錦出去回復(fù)鄧管家。
也不知道梅廬那邊是怎樣的情形?一屋子貴客,她這個齊王妃卻冷冰冰躺在床上,算哪門子當(dāng)家主母?
再睡也睡不著,她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外面難得出了太陽。孟霖熙命馮茹取來貂皮披風(fēng),她想去小院荷花池邊走走。
“王妃,殿下叮囑過不讓你吹風(fēng)。”二人急得要命。
“他只是說說而已。人家正陪著一屋子美人飲酒作樂呢,哪有工夫管你們?!彼龥]好氣說道。
“王妃這是吃醋了?!眱蓚€婢女在后面偷偷咬耳朵。
“你們在這里呆著,不要跟過來?!?p> 她繞著荷花池走著。
小院風(fēng)景獨好。這個季節(jié),荷花池雖不開花,枯桿矗立水中,像一只只飛鶴交相默立。
水上漂浮一些浮萍,岸邊新種了幾株梅樹,臘梅正結(jié)苞,已有清香暗自溢出。
兩側(cè)有涼亭假山,花樹環(huán)繞,修竹簇生。
拱橋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臨水而臥,幾叢紅茶臨水茂密生長,花朵綴滿枝丫。
她走過拱橋,坐在石塊上。
“王妃,石頭冷,會生寒氣的?!瘪T茹立在池畔對岸急急叫道。
“你們?nèi)バ菹?,莫管我?!泵狭匚跖R水而坐,呆呆地看著紅茶花在水中的倒影,胸悶氣短的癥狀隱隱又起。
花無百日嬌,人無千日紅。
在旁人看來,她和殿下朝夕廝磨的好日子也不過幾日,之前最想避開的難題就出現(xiàn)了。
嫁給齊王,無疑要面臨多女共侍一夫的命運(yùn)。所以她想逃走,卻未遂。
留下,似有轉(zhuǎn)機(jī)。
但現(xiàn)實始終是逃避不得。
她滿腹委屈和酸緒。
他煞費心思將她娶進(jìn)府。既已娶進(jìn)府,卻又總是冷落她,忽略她,禁錮她。如今才剛剛有些默契,卻又當(dāng)頭一棒。
抬頭看齊王府高大的墻頭,恨自己當(dāng)初跟師傅學(xué)藝,早早沉迷于生意經(jīng),卻不肯多花時間練輕功。
她若有趙墨松的輕功,她早飛出齊王府這個牢籠。
如今她卻是籠中鳥。不由黯然神傷,默默流淚。
“王妃?!惫芤捈奔弊哌M(jìn)小院,看見王妃臨水而立。
她一個飛躍,落在霖熙身邊去扶她:“外面有風(fēng),進(jìn)屋去吧。”
孟霖熙仰頭瞇縫雙眼曬太陽,盡量遏制身體里翻涌的不適?!拔蚁霑駮??!?p> 話音未落身子被人從后懶腰抱起。
“殿下?!惫芤捯惑@。
剛剛見他進(jìn)了梅廬陪淑妃娘娘用膳去了,怎么轉(zhuǎn)眼就在她們身后?
剛剛鄧管家過來稟報,說王妃不用午膳。
趙墨松轉(zhuǎn)身就出去。
康舒琴被趙墨松拒絕心意,一時有些尷尬,并未進(jìn)屋。她立在一棵樹下,看見齊王出來了,邊追過去。
她立在小院門外,剛好看見齊王抱著孟霖熙走上木拱橋的背影,心往下沉。
原來不管她病得如何嚴(yán)重,他對她是這般呵護(hù)和疼惜。而如花似玉健健康康的自己,他絲毫不動心。
就此罷休?不,這不是她康淑琴的性格。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她暗暗發(fā)誓。
她觀察齊王看孟霖熙的眼神,他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冷漠的,唯獨每次看她時,那黝黑的瞳孔里,有一種異樣的柔情。
雖極其細(xì)微,別人都不會注意到,但是康舒琴所有的心思都在齊王身上。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細(xì)心揣摩。
孟霖熙看清來人,不由一聲譏笑?!胺盼蚁聛戆?,齊王殿下。殿下不去陪淑妃娘娘和你那些準(zhǔn)側(cè)妃們,過來管我這個病秧子干嘛?”
“吃醋了?”他闊步向前,嘴角微微上揚(yáng)。
“誰吃你的醋?”孟霖熙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這些王孫貴族,皇子皇孫,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后宮佳麗無數(shù)。你貴為齊王,你納側(cè)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有資格吃醋嗎?”
“你倒是拎得清,是個明事理的當(dāng)家主母?!彼室獍l(fā)出一聲冷笑。
“吩咐廚房傳膳到王妃娘娘屋里?!?p> 跟在身后的管覓立刻答道:“是?!?p> “本姑娘不餓。不用你管?!彼谒麘牙飹暝?p> 他把她抱進(jìn)屋里,放她坐在火爐邊。
孟霖熙往火爐邊一坐,茶幾上一靠,對著嗶剝作響的爐子烤火。
他往她身邊靠過去。
“不餓也得吃飯。本王命令你認(rèn)真把午飯吃完,等本王把她們送走,即刻回來查看王妃是否用膳?!彼菩Ψ切粗?p> “未時都快過了,用什么午膳呀?”孟霖熙嘟囔一句。
“聽話?!彼焓謱⑺豢|頭發(fā)撩到腦后,起身離去。
李嬤嬤領(lǐng)著幾個婢女送來豐盛的午膳。
孟霖熙一個人對著一桌子的菜,興趣怏怏地吃著。
趙墨松返回梅廬,陪淑妃娘娘用膳,席間淑妃挨個讓帶來的那幾個未婚女子給齊王敬酒。
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是一個難得的近距離接觸齊王,好好表現(xiàn)自己的機(jī)會。
“齊王哥哥,念和給你倒酒?!币幌蛘φ艉舻哪履詈徒裉煲哺裢舛?guī)矩,竭盡討好齊王。
康舒琴更是落落大方,一副嫻靜得體的姿態(tài)。
幾個官家千金有些嬌羞拘謹(jǐn),倒酒時手微微顫抖。
趙墨松端坐著,保持慣有的冷漠表情,無論是誰倒的酒,他都一概一飲而盡,并不言語。
淑妃娘娘問什么,他便答什么,對其他幾個女子,他一概漠視。
康王妃已看出齊王無心納側(cè)妃,等告辭出府時,她拉著妹妹故意落后,想勸她放棄。
“你們幾個去前面等會兒,本宮要和齊王再說幾句話?!笔珏f道。
“是,娘娘。”
錢玉玫看著她們走遠(yuǎn),收回目光。
“這王妃娘娘身子如此不堪,日后怎生得了?齊王每日日理萬機(jī),府上需要一個賢內(nèi)助?;屎竽锬锏囊馑际?,從她們當(dāng)中選一兩個做側(cè)妃。本宮看那幾個女子都還可以,不知齊王看中哪個?”
趙墨松行禮:“本王暫不考慮納側(cè)妃?!?p> “這可不行。納側(cè)妃是陛下和皇后的意思,你怎可推脫?再說你那王妃病情如此嚴(yán)重,長此以往,必將遭人口舌。”淑妃娘娘溫柔勸說。
“霖熙她身體已無大礙,過些時日她便會恢復(fù)如常?!?p> “那為何方才王妃娘娘看起來病情很嚴(yán)重的狀況?”
“那是因為她得知我要納側(cè)妃,一時心情難過,生悶氣罷了。”
“噢。這個倒是讓本宮驚訝?!?p> 趙墨松忽而對她深深行禮:“母親,兒臣不想納側(cè)妃。”
突然一聲“母親”,淑妃娘娘心口猛然一股狂流激蕩。
多少年了,她在等待這一聲親熱的稱呼。多少個夢里,她淚水漣漣醒來,想著椒和宮學(xué)走路的他,牙牙學(xué)語的他,高燒的他,受了皇后責(zé)備的他,受太子捉弄欺負(fù)的他……
原以為,這一輩子聽不到這一聲呼喊。猝不及防,她熱淚盈眶。
“松兒。”她低低喊道。
“還望母親成全兒臣的心愿?!壁w墨松俯身行禮不肯起身。
淑妃娘娘遲疑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