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手面包車上晃蕩了幾個小時后,夜梟終于拔下了汽車鑰匙,結(jié)束了對后座躺著的二人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車子停在了一棟鄉(xiāng)下的一層小平房的庭院里,小屋四周則被高聳的鋼鐵叢林包圍,宣誓著自己的蠻橫,頗有股最強釘子戶的感覺。
夜梟坐在駕駛座一直沒有下車,仔細觀察他拿煙的手還有些微微顫抖,另一只手在車門把上摸索著,似乎是在遲疑要不要下車。
“我們到哪里了?”路芒從后面站起來,把頭往窗外看,外面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小院,院子里還有棵大的不像話的樹,在寒冬里依舊長滿了樹葉,樹干粗的估計兩三個人都環(huán)抱不過來,樹冠把整個小院都遮蓋住,下雨的時候估計院里都不會被淋,但是地面卻很平整,完全沒有被老樹的粗壯的根莖破壞,屋門上還掛了兩串玉米棒子,雖然大門敞開,不過屋門卻緊閉著,屋里也沒有亮燈,像是完全不怕遭小偷的樣子。
“路芒,你下去吧,我趕緊去帶著這位……”
“李志成?!?p> “啊,這位李警官去檢測一下血統(tǒng),晚了那邊就該下班了,”黑梟不動聲色的擦了下額頭的汗,接著催促道,“這里是烏風師父的住處,雖然他們師徒兩個很久都沒有聯(lián)系過了,但是還是有些情分的,烏風也讓我把你送的這里來,不過我怕打擾到老人家休息,就不進去了?!?p> 路芒將信將疑的拉開車門,剛走下來,身后車門就被黑梟從駕駛室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拽上,九手的小面包車流暢的倒車出院,發(fā)電機轟鳴,像是爆發(fā)小宇宙一般,一路卷起塵土,幾個帥氣的漂移過彎就消失在了路芒視野里。
“咳咳咳,”路芒把車子后尾卷起的塵土嗆的不??人裕斑@那樣害怕打擾老人家休息的意思啊,這么大的聲音豬都能被吵醒了,”路芒小聲嘀咕著。
而后轉(zhuǎn)過身看到了依舊黑著燈的小屋,好吧,看來還真有吵不醒的。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用手使勁搓了搓臉,稍微整理了一下個人形象后,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如果剛剛那面包車發(fā)動機的聲音都叫不醒烏風的師父,那自己要怎么讓他給我開門呢?
先敲敲門試試?
路芒曲起手指,輕輕在木門上敲了兩下,結(jié)果居然完全沒有發(fā)出聲音。
哎?力氣用小了?
路芒再用掌用力拍了兩下,雖然出聲了,但是只有非常輕微的噗噗聲,這點動靜連路芒自己都喊不醒。
稍稍思考了一下,既然門的敲不動,那我直接敲窗戶得了,干嘛費要和門較勁。
小屋的窗臺上還放著兩盆花,冬天依舊開的鮮艷,這倒是很稀奇,窗戶后窗簾拉的很嚴實。
哐哐!
果然,窗戶就能敲響了,正在路芒沾沾自喜的時候,眼角突然撇見,窗臺右邊那朵花絲毫動了一下,不是因為敲窗戶的振動,而是把花稍微轉(zhuǎn)了個方向,路芒對此早就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敲不響的門都有,一朵能隨意轉(zhuǎn)頭的花又……
然后那花突然就轉(zhuǎn)了一下,露出了剛剛路芒沒有看到的背面,花瓣上像是小孩涂鴉一般的有著一張人臉,不過就只是畫了兩個眼睛一張嘴,甚至有點像路芒上學(xué)聊天時常用表情包里滑稽臉。
然后那花就魔性的左右搖擺了起來,還時不時晃動一下那張滑稽臉,路芒嘴角微微抽動,這烏風的師父倒是很有雅興啊,搞這么一朵詭異的花養(yǎng)著。
“咋滴?你花爺跳的不好看嗎?”
在路芒的注視下,那朵話它居然就這樣直接開口說話了,不過動的不是它那個滑稽臉的嘴,聲音是從花盆里穿出來的。
“其實還行?!?p> “那花爺再給你來一段,”聲音剛落那花就又魔性的搖擺了起來。
路芒“……”
這又是鬧哪樣,我不是來拜訪烏風師父的嗎?
“那什么,能不能幫我開個門,我是來拜訪烏風哥的師父的。”路芒剛話說完就后悔了,它頂破天就是朵花怎么可能幫自己開門,自己的智商怎么像是被拉底了一樣。
然后在路芒的注視下,那朵滑稽花就硬生生的從盆里把自己的根拔了出來,然后跳到地上,去敲門了。
路芒“……”
看著那朵滑稽花在敲了兩下門后就癱倒在了地上,路芒微微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
“救命啊!花爺要死了,啊!咳咳!”躺在地上的花正發(fā)出尖銳的哀嚎。
路芒小心翼翼的揪起滑稽花的一片葉子準備把它放回花盆,就看到屋里的燈突然亮了。
“小兔崽子!跑出去這么多年回來就糟踐我的花!”屋里傳出一聲蒼老但中氣十足的喊聲。
一個有些瘦弱的老頭推開門,肩上披著一件棉襖,手里還拿著一只扁擔,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是依舊可以看出臉上流露出的欣喜,“臭小子,看我這回不打斷你的……你是誰?”老頭在看清路芒后情緒突然就平靜的下來。
“咳咳,”路芒把手里拽著的滑稽花稍稍往身后藏了藏,滑稽花還在路芒的手里不斷扭動著魔性的舞姿,“是夜梟送我過來的,他說烏風讓他把我送到這里來。”壞了壞了,讓這滑稽花坑慘了,也不知道這老爺子脾氣怎么樣,路芒心里忐忑。
“那小子怎么不自己來見我?真是好大的面子,”老頭揮舞了下手上的扁擔,眼神黯淡了許多,“這么多年連個信也沒有,一露面就讓老頭子干這干那的……”
似乎是上了年紀,老人的話很多自言自語了很久,大多是在埋怨烏風不常回來看他,等哪天抓著他要敲斷腿關(guān)在家里。
路芒低著頭沉默了,自己要不要告訴老人烏風哥戰(zhàn)死的事呢?而且如果烏風不是因為要救自己,一個人肯定能逃出來吧。
老人似乎是察覺到了路芒情緒的變化,顫抖著聲音說道,“那臭小子出事了?”
路芒把頭埋的更深了,手里的花也停止了扭動,變的軟趴趴的,“烏風哥他……如果不是為了救我……”
哐當!
老人手中的扁擔掉在了地上,扶著門框,坐在了門沿上,整個人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夜風吹在院中的老樹上,樹冠搖晃著,發(fā)出刷刷的聲響,一片樹葉落到了路芒的脖子上,路芒抬手取下,樹葉微微泛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抬頭看去,那棵老樹居然在瞬間黃了葉子,在夜風的吹拂中,泛黃的葉片如雨般落下。
“走了好,走了好?。 崩先嗽诔聊艘粫蟪雎?,聲音沙啞帶著哭腔,“省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氣我,”老人從腰帶上取下一個煙鍋,在門沿上輕輕磕了兩下,顫抖著手從懷里拿出火柴,火光照亮了老人那猶如老樹盤根般的臉龐,點燃煙鍋,深深吸了一口,老人敲了敲旁邊的門沿說道,“過來坐,跟我說說,你倆是怎么認識的?!?p> 路芒胡亂擦了一下臉,坐在老人身旁,和他將自己意外被卷入黑塵空間后的事情……
寒冬的夜風很涼,像是一把剔骨刀在人身上刮,坐在老人身旁的路芒卻仿佛靠著一個小暖爐,熱乎乎的,路芒說了很久,他不是個擅長講故事的人,幾乎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甚至平時和人說話都很少,可面對著老人,全都說了出來包括自己當時的想法這類完全無關(guān)的事情,老人就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也不打岔,時不時拿著煙鍋在鞋底上敲兩下。
“這就是那封信,”路芒從兜里拿出那個染血的信封交給老人,之前逃跑的時候絲毫壓到了,表面有些皺皺的。
“先進屋再看吧,”老人拍了拍路芒的肩膀,熄滅了手里的煙鍋,別在腰帶上,就這一會的功夫,路芒就看老人往煙鍋里加了四五次煙草。
屋里正中放著一個八仙桌,周圍放著長凳,桌子上還擺著幾個倒扣的鐵盆,除了屋里放著的一盆花就再沒有其他東西,往里屋去的兩個門上都掛了個門簾,看不到里面的布置。
老人剛進屋看到桌子,一拍腦袋,“害,看我這記性,還沒吃飯吧,火車上那菜可不如家里自己做的,你坐著等著,我去給你熱熱,”說完,老人把披在肩頭的棉襖伸上袖子,掀開鐵盆,底下放著的是一個用盆裝著的鍋包肉,和幾個家常的青菜。
也不用路芒幫忙,老人一手端著倆盤子就風風火火的進了里屋,再出來端那盆鍋包肉的時候,手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解釋道,“害,這不是看你們來,怕你們在車上吃不好,沒想到就做多了,沒事,吃不完還有明天的?!?p> “嗯,”路芒輕輕點頭,跟著老人進了里屋,雖說老人不用他幫忙但是抵個鏟子,盛個飯什么的還是能幫忙的。
老人一看就是經(jīng)常下廚,手腳很利落,幾個菜沒一會就熱好了,路芒也餓了一天,后面又被眼球怪追了好久,沒客氣,低頭趴在八仙桌上猛扒飯。
八仙桌另一頭,老人從桌子抽屜里取出一副老花鏡,瞇著眼,把信紙湊的很近,生怕遺漏了那個字,起初老人還緊皺著眉頭,看到后面目光里多了些驚訝和疑惑,有事還會時不時看路芒兩眼。
路芒也注意到了老人的目光,咽下嘴里的飯問道,“怎么了?烏風哥說啥?”
“沒事,沒什么大事,你先吃飯,”老人擺擺手,示意路芒繼續(xù)吃,然后重新鎖緊眉頭看那封信,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老人鄭重的把信紙疊起來,放到了窗沿上那兩盆花的花盆底下,老人掀起花盆的時候,路芒還看到了不少東西,一串鑰匙,和幾個金屬片,因為隔太遠沒有看清是什么,只看到了有些反光。
“你的源血能力真是復(fù)制?”見路芒吃完飯,老人收起老花鏡問道。
“昂,是啊,我現(xiàn)在復(fù)制了黑蜂大叔的振動、閆醫(yī)生的控水和烏風哥的鬼神之力,之后還能再復(fù)制四個,”路芒回答道。
“你來復(fù)制我的能力試試看,”老人沉思了一會出聲道。
“呃,好,您把火焰露出來,”雖然路芒不知道老人要干嘛,但是還是乖乖的把左手上的手套脫下,露出白色的火焰,手套是特質(zhì)的,不會因為火焰的溫度而燒壞,也更方便外出時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
老人掀開上衣,身上有些老舊的傷痕,不過整體還算健壯,沒有外表看上去那樣瘦弱,青綠色的火焰在老人心臟的部位熊熊燃燒著,路芒將左手輕輕靠在老人的胸膛上,
〔萬古長青
源血等級?
源血能力?
源血復(fù)制成功率0.003%〕
“呃,”路芒也是第一次遇到完全讀取不出來的情況,那可憐的復(fù)制成功率兼職堪比抽卡游戲的金卡概率。
“怎么了?”老人絲毫看出了路芒臉上的尷尬,問道,“不能復(fù)制嗎?”
“能倒是能,只是這成功率實在是太低了,我還不知道復(fù)制失敗后會怎么樣,”路芒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成功率?”
“我的能力會先感知,然后再復(fù)制,最后還要經(jīng)過當事人的同意才能使用別人的能力,如果別人不同意的話,我就算復(fù)制成功了,也沒辦法使用?!甭访⒂行擂蔚膿狭藫项^。
老人把衣服穿好,點了點頭,“我大概知道了,以后你先暫時不要復(fù)制其他人的能力,也不要和別人說你的能力具體作用,對外就說你的能力是鬼神之力,”老人深深的看了路芒一眼,“現(xiàn)在除了咱們兩個還有誰知道你的能力?”
“如果烏風哥沒有把我的能力告訴夜梟的話,那就沒有別人了,”路芒仔細思索了一會回答道。
“你的能力牽扯到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大事,如果宣揚出去很有可能會遭到許多人的追殺,現(xiàn)在你的實力還太弱小,等到以后你接觸到了那個層面自然就會懂的?!崩先伺牧伺穆访⒌募绨?,接著說道,“小風在信上說,如果你原因的話就讓我培養(yǎng)你,收你做徒弟,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幫你隱瞞能力者的事,讓你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活完這輩子,你怎么選?”
普通人么?路芒聽到了這三個字心里泛起波瀾,沒有黑獸,不被怪物追殺,庸庸碌碌的活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請收我做徒弟,我想變強,我不想再看著身邊的朋友為了保護我這個累贅死去,我不想只能看著別人送死而自己卻無能的站在原地……”路芒話還沒說完,就被老人按住了肩頭。
“那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在你十八歲之前,只要能打贏它,我就收你做徒弟,如果沒有,那就老老實實跟我老頭子在這小破房里過一輩子?!?p> 路芒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朵帶著滑稽笑容的花正在屋外寒風中扭的正歡。
“好!”路芒一口答應(yīng)下來,不就是一朵花嗎?還能把我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