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柏風(fēng)嶼之前的經(jīng)歷,實際上很寡淡。
“我是沈家收養(yǎng)的孤兒,義父對我說,我的父親是他最好的朋友,父親死后,他便收養(yǎng)了我,還自作主張給我和沈卿瓏定下了婚約?!卑仫L(fēng)嶼看著裘昭昭,一臉的真誠,“在入仙門之前,我從未見過沈小姐,她一直都有專門的師父指導(dǎo),所以我與她并不是很熟?!?p> “哦?!濒谜颜牙^續(xù)追問道,“那入仙門后呢?你就沒什么仇人?”
“沒有……吧……”柏風(fēng)嶼緊緊皺著眉頭,“我基本沒什么熟人,除了那幾個煩人的蒼蠅,別人連名字都叫不上?!?p> “奇怪……”裘昭昭皺著眉頭,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她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這一說,一定有人在搗鬼,而且這人來頭一定不小,若不是她跟著柏風(fēng)嶼,這小子就是不死也得沒半條命。
有人在針對柏風(fēng)嶼,這是肯定的,只是這人是誰呢……
遠(yuǎn)處傳來了鄭懿行的聲音:“師弟??!來搭把手!師弟!”裘昭昭看見遠(yuǎn)處的鄭懿行,不由得睜大了眼,夕陽之下,她的好師弟踏著余暉,左邊攙著沈卿瓏,右邊扶著楚沐霜,脖子上還掛著個氣鼓鼓的小狐貍,宛如人生贏家。
好家伙,這次是鄭懿行拿了后宮之王的劇本?
柏風(fēng)嶼趕緊小跑了過去,看著鄭懿行身邊兩個受傷的姑娘,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覺。裘昭昭也走了過去:“師弟,你是笨蛋嗎?她們傷得這么重,還走什么路啊,直接原地扎營不行嗎?”
鄭懿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有些尷尬地扶著兩個人坐在了一棵相對比較粗的樹下,沈卿瓏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楚沐霜趕緊給鄭懿行打圓場:“我和卿瓏被困之處有些偏遠(yuǎn),不利于養(yǎng)傷,鄭師兄也擔(dān)心師姐,就趕緊帶我們先回來了。”
“擔(dān)心師姐?”柏風(fēng)嶼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鄭懿行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解釋道:“你這孩子別瞎說,我是擔(dān)心你們的傷勢,你的丹藥不是吃完了嗎,師姐那還有一點,我才趕緊帶你們過來的?!?p> “就是就是,道士哥哥心里只有奴家。”小狐貍從鄭懿行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化作美人的模樣,“是不是呀,道士哥哥~”
面對狐妖,鄭懿行卻是十分的正經(jīng):“狐貍姑娘,你之前說你也是被困在迷障之中,如今迷障已除,你也可以離開了。”
“才不呢~”狐妖嬌憨地一扭,開叉極高的紅裙也跟著飄了起來,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大腿上紋的火焰玫瑰,“道士妹妹們,以后奴家就是你們的同伴啦,記住奴家的名字,藏花。”
“姐姐的名字真好聽。”楚沐霜很給她面子,或者說她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無論是誰的面子,她都會給的。
鄭懿行冷哼一聲,道:“我們養(yǎng)好傷就回山,你盡管跟著,若是被其他人打殺也與我無關(guān)?!?p> “奴家相信道士哥哥會保護好奴家的~”狐妖像狐貍一樣在鄭懿行身上蹭啊蹭,鄭懿行抱著劍,沒有推開,也沒有去看她,只是說:“為什么要用奴家自稱,不好聽,有些輕浮?!?p> “好嘛……”狐妖眨眨眼,又變成了狐貍,趴到鄭懿行肩膀上去了。
裘昭昭目瞪口呆,這幾百年不見,她的師弟居然能容忍一個妖掛在他身上了,而且看這架勢,還要一直帶著?
“咳……”裘昭昭輕輕咳嗽了一聲,“你放下了?”
“我怎么可能和一個魔修糾纏不清?!?p> 鄭懿行話音剛落,狐貍便急急忙忙地?fù)屩f道:“妖修!妖修不是魔修!”
裘昭昭笑了:“他說的應(yīng)該不是你。”
“滄??萁?,才是明珠大放異彩的時候。”鄭懿行說著沒頭沒腦的話,只有裘昭昭能聽懂,“我放下了。”
“但愿吧。”
“師姐若是有藥,不如趕緊給師妹吧?!卑仫L(fēng)嶼不知道裘昭昭裘昭昭和鄭懿行的對話是什么意思,這種讓他看起來像是局外人的對話使他有些莫名的煩躁,不知怎么平復(fù),只好岔開了話題。
裘昭昭也沒再和鄭懿行繼續(xù)講話,認(rèn)真在儲物空間里翻找著藥物,太好了不行,會暴露,太差了也不行,治不好,萬一落下病根怎么辦。
掏了半天,裘昭昭拿出了幾根三階靈草,一瓶半回春露,兩顆四階凝神丹,還有一長段可以用來當(dāng)紗布的輕云紗。楚沐霜看傻了,看著裘昭昭遞東西的手,收都不敢收:“謝謝師姐傾囊相救,可是……這實在是太貴重了……”
“嗨呀,這是我去年游歷誤入秘境撿到的,這天大的機緣,定是老天讓我留在今日救人用的,若我一人獨吞,怕不是會有損福緣?!濒谜颜岩槐菊?jīng)地編著,“快拿去用吧,這一定是宿命的安排。”
楚沐霜連連道謝,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先去幫睡夢中的沈卿瓏包扎,一邊包一邊絮絮地說道:“是我沒用,不擅長戰(zhàn)斗,若不是卿瓏一直護著我,堅持到最后都沒倒下,我早就……”
楚沐霜說著說著就低低地啜泣了起來,在場的三個人都不會安慰人,裘昭昭安靜地?fù)崦暮蟊?,竟是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狐貍從鄭懿行的身上跳了下來,鉆到楚沐霜的身邊蹭著她的臉。
“心情不好的話,可以摸摸奴家……我的尾巴喲~”
鄭懿行看著狐貍,眸光微動。
楚沐霜的手撫在柔軟的狐貍毛上,從后腦摸到后背,再到三條毛茸茸的尾巴,狐貍被她摸得很舒服,閉上眼打起了呼嚕。
天色漸暗,營火升了起來,楚沐霜支了個架子,架了口鍋,咕嚕嚕咕地?zé)鵁崴?,抱著狐貍看火,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不久,沈卿瓏也慢慢醒轉(zhuǎn)了過來,楚沐霜倒了杯水,慢慢吹涼了喂給她。
裘昭昭看著火堆發(fā)呆,她能聽見楚沐霜和沈卿瓏在小聲說著姐妹間的悄悄話,無非是山上哪個師兄長得好看,哪個師姐和哪個師姐搶男人的八卦,倒挺有趣。
她也有些悄悄話想跟人說,比如山上的魔氣,比如樹妖奇怪的妖丹。
柏風(fēng)嶼剛剛認(rèn)識沒多久,尚且不熟,鄭懿行又出現(xiàn)得有些突兀。愛徒楊云熙經(jīng)過五百年的歲月尚且有些陌生,這“死而復(fù)生”的師弟雖然能確定是他本人,但他是否有問題也未可知。
況且,在這妖丹上,她感受到了絲絲來自云劍仙門的靈力。
到底是門派中有內(nèi)鬼,還是這門派中有人容不下柏風(fēng)嶼這個存在呢?
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裘昭昭提供的藥果然都是些好東西,第二天一大早,楚沐霜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沈卿瓏也可以獨立行走了。
收拾好東西,幾人回了云劍仙門,藏花依舊是狐貍的形態(tài),躲在鄭懿行的大袖子里,竟然也安全上了山。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次情報的誤差有些大,直接驚動了上層,這支不起眼的五人小隊竟然被掌門親自召見。
作為領(lǐng)隊的鄭懿行站在前方不卑不亢地匯報著情況,其他幾個人安靜站著聽就可以了。裘昭昭悄悄打量著掌門,她自然是不怕被認(rèn)出來的,師兄把這孩子帶上山的時候,她早就是老年人玄華子了。
她記得掌門叫付漸歌,和師兄差不多,對身邊的一切都滿不在乎,除了練劍,別的事都興趣缺缺,她一度懷疑這孩子會和師兄一樣走上無情道。但后來她和師兄卻發(fā)現(xiàn)這孩子和自己的徒弟楊云熙走得很近,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這兩個人有沒有結(jié)果。
走神的裘昭昭并沒有注意到掌門的視線都在柏風(fēng)嶼身上,柏風(fēng)嶼面無表情,與之對視,就像在看一塊木頭。
鄭懿行匯報完,掌門贈了他們些丹藥便打發(fā)幾人離開了,就像是在糊弄一般。
一直窩在袖子里的狐貍也難得地出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沈卿瓏見到狐貍毛茸茸的腦袋,有些驚訝:“狐貍居然被帶進去了?”
狐貍有些驕傲地說道:“當(dāng)然啦,都說了,道士哥哥一定會保護我的?!?p> 鄭懿行默默把狐貍又塞了回去。
寒暄了幾句,幾人各自回去,裘昭昭鉆進被窩一覺睡到天黑。
夜里醒來,再也睡不著,又心煩意亂難以入定,索性出去隨便溜達(dá)。
裘昭昭再次來到了自己熟悉無比的云綺峰,夜尚未深,云綺峰依舊是暖融融的樣子,山頂?shù)臈钤莆酹氉詮椬唷?p> 沈卿瓏躺在床上養(yǎng)傷,一眾同門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聊天,沈卿瓏給她們講那樹妖有多可怕,講此行有多兇險,講云渺峰有個楚沐霜,她做的丹藥有多甜。
除了裘昭昭,還有一人站在楊云熙的院子里,正是那掌門付漸歌。站在院子里仰望了一會兒浮空亭中的女人,付漸歌足尖輕點,飄了上去,下了個結(jié)界,二人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些什么。
裘昭昭暗自覺得好笑,原來這么多年過去,這兩個人的感情還是這么好。
夜半時分,柏風(fēng)嶼再去鄭老的小木屋卻發(fā)現(xiàn)人去屋空,房間內(nèi)陳設(shè)未變,只余一個錦囊。柏風(fēng)嶼注入靈力,將其打開,只見錦囊中是一張紙條:“吾因故暫離,歸期未定。裘昭昭盡得吾真?zhèn)?,可為汝解惑?!?p> 拿著紙條,柏風(fēng)嶼微微笑了一下,真好,有充分的理由接近師姐了。
柏風(fēng)嶼馬上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為什么能接近師姐會這么開心?
而且,這師姐也是個神秘的存在,她就像個憑空出現(xiàn)的人一般,直接闖入了他的生活。
雖然柏風(fēng)嶼和外門眾弟子并不熟悉,但記憶力很好的他卻能記住他們的臉,他很確定,之前他與師姐是第一次見。
雖說是初見,但卻有某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從哪見過……師姐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