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漸晚,借著微弱的月光,崔葉兒踩著濘泥不堪的鄉(xiāng)村小路,艱難的奔跑著。鞋子早已爛透,腳底被小石子扎了幾次,手臂被荊棘劃破了幾道傷痕,他都強忍著。由于饑餓和疲勞,幾次要暈倒,但他都咬緊牙根,挺住了。也不知奔跑了多久,體力透支已達極限的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個趔趄,一頭扎進一塊田地里,半天爬不起來。
他已經累得不想再睜開雙眼,只想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覺。但他知道此刻不能睡,因為后面還有一群野蠻兇殘、如狼似虎的村民在追趕著自己,一旦再次落到他們手里,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
他看到田地上種植著農作物,它們一根一根,相互緊挨著生長,個頭比成人還高,也不知是何物。他隨手抓了一根,摸了摸,感覺它像木棒一樣硬梆梆,并且還披著一層薄如蟬翼、毛絨絨的外衣。他扶著這種“木棒”,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慢慢站起來,然后依靠在它身上,喘一口氣,歇一會。
豈料,這種看似堅硬的“木棒”,卻禁不住他的依靠,竟然攔腰折斷。他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倒在田地上,再次半天爬不起來。他的嘴唇正巧觸碰到剛才跌落到地面上的那半截“木棒”,竟然奇甜無比。他頓時欣喜若狂,抓起“木棒”,張嘴就咬。咬了幾口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木棒”除了表皮較硬,吃不動之外,其它的都能吃進肚子里;它不僅甘甜如飴,而且飽含水分,吃了它,不僅能解饑,還能解渴。很快,他躺著就將那半截“木棒”吃的一干二凈。
這“木棒”簡直就像一劑神奇的靈丹妙藥,崔葉兒吃了它之后,疼痛和疲倦頓時消失殆盡,深身充滿了力量。他立馬站起身子,折斷一根又肥又大的“木棒”,送入嘴中大快朵頤,忽然看到眾多村民手執(zhí)火把,騎著馬兒,正在向他這邊奔來。他趕緊鉆進“木棒”叢林中躲藏起來,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截“木棒”。
小男孩的父親來到“木棒”田地,忽然發(fā)現(xiàn)田地上有許多“木棒”皮渣。他拾起一些皮渣,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很新鮮,顯然是剛吐出來的。他興奮的手舞足蹈,朝四周哇哇亂叫。
周邊正在搜尋崔葉兒的村民們,聽到小男孩的父親的呼喊聲,紛紛向“木棒”田地聚攏過來。
崔葉兒暗感不妙,自己的行蹤恐怕已被小男孩的父親發(fā)現(xiàn)了,躲在“木棒”叢林中顯然已不再安全。他艱難的在“木棒”叢林中穿梭著,希望盡快逃離此地;同時也沒忘記手中的“木棒”,邊吃邊走,感覺不錯。等他吃完手中的“木棒”,人也到達了“木棒”田地的一個出口。他發(fā)現(xiàn)那兒火焰通明,人聲嘈雜,早有幾個村民守候在那,等他落網。他只好退回“木棒”叢林中,朝另外一個方向突圍。等他好不容易來到“木棒”田地的另外一個出口時,他發(fā)現(xiàn)這里也守候著幾個村民。他氣餒的坐到田地上,累得直喘粗氣。他想:毫無疑問,村民們已經包圍了這塊“木棒”田地,自己恐怕插翅難飛了。
正當絕望之際,他發(fā)現(xiàn)身邊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稻草人。他看看自己,再看看它,禁不住露出一絲苦笑:一個是衣衫襤褸,灰頭垢面,四處逃竄,狼狽不堪;另一個是稻草扎成身,幾塊棉衣破布身上披,任憑風吹雨打,不分晝夜;兩者都是遭世人遺棄,可憐無助,孤獨絕望。
他將稻草人取下,嘆道:“稻草兄,?倆是同病相憐,患難兄弟。想不到在我危難時刻,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請受小生三拜?!闭f完將稻草人立好,然后對著它,恭恭敬敬的跪拜三次。然后,他拆下稻草人的稻草捆扎在自己身上,將它的棉衣破布穿在自己身上,將它的草帽戴在自己頭上,然后爬上木架上,用腰帶將自己綁定在木架上。就這樣,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稻草人誕生了。他環(huán)視著這塊陌生的地方,想著自己命運多舛,生死未卜,禁不住悲涼心中生,淚水奪眶而出。
村民們在“木棒”田地的周邊等候了許久,不見崔葉兒走出來;便沖進“木棒”田地里搜尋,結果一無所獲,崔葉兒無翼而飛了。
小男孩的父親依靠在稻草人木架上,喘著粗氣,哇哇大叫,聽得出是在罵人。罵累了之后,他轉身解下褲子,對著稻草人撒尿。
一股尿臊味直沖鼻孔,崔葉兒猝不及防,差點打噴嚏,但他強忍著,將這個噴嚏給強壓了下去,盼著小男孩的父親早點離去。誰知小男孩的父親這一尿,淅淅瀝瀝,沒完沒了,還吹起了口哨。崔葉兒無可奈何,只有苦笑。
這時有一只小飛蟲飛到崔葉兒的臉上。崔葉兒在心里叫道:“小蟲,小蟲,趕緊走開。”可是小飛蟲非但不走,反而鉆進他的鼻孔里。小飛蟲毛絨絨的小身子令他的鼻子奇癢無比。他實在憋不住了,一個大噴嚏不顧一切打了出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有人突然發(fā)出一聲帶著極度恐懼的尖叫聲,掩蓋了崔葉兒的噴嚏聲;接著有更多人跟著一起厲聲尖叫。小男孩的父親被這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所震懾,根本沒有聽到崔葉兒的噴嚏聲,隨即拎起褲子,一股煙溜之大吉了。
崔葉兒暗自慶幸,躲過一劫。他雖然聽不懂村民所說的話,但他猜,在村民中一定發(fā)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看到村民們瞬間都逃光了,一個都不剩;田地間一下子變安靜了。
崔葉兒解開腰帶,跳下木架子,忽然看到遠處有一團白影在晃動,忽而又消失了,不知是人是鬼,還是夜行動物。他一直信奉無鬼神論,自然不害怕。他等麻木的手腳恢復正常,便折斷幾根“木棒”,坐在田地上,放開肚子,痛痛快快飽吃一頓。一陣狼吞虎咽之后,很快吃撐了;打了一個飽嗝,然后走到一棵大樹底下撒尿。
不想那團白影又出現(xiàn),時而高大,時而矮小,還不時發(fā)出凄厲的鬼叫聲,并且朝他緩緩走來。他心一緊,尿意都縮了回去。
他拾起一截“木棒”扔向那團白影。那團白影躲閃不及,不幸中“棒”。只聽“唉呀!”兩聲,像是兩位女子發(fā)出的聲音。
崔葉兒手握一截“木棒”,走到那團白影身邊,仔細一看,原來這團嚇人的白影竟然是一塊巨大的白布,白布表面鑿有許多小洞。他掀開白布,發(fā)現(xiàn)里面坐著兩位少女和兩麻袋物品;一位少女身材高大修長,豐滿圓潤,兩眼深邃迷人,鼻梁細挺,皮膚呈麥色;只見她秀目圓睜,怒視著自己;另外一位少女身姿苗條纖弱,一身白衣長裙,長長的秀發(fā)散亂披著,一時遮住了面容,兩手在不停的擦拭著裙擺上的點點污泥。
崔葉兒用“木棒”指著她們,怒斥道:“你們是何人,意欲何為?明明是兩位弱不禁風的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卻在此干這扮鬼嚇人、謀財害命的勾當?!?p> 兩位少女面面相覷,沖著崔葉兒直搖頭。
崔葉兒這才意識到她們聽不懂自己說的話,不由得尷尬的笑了笑。他揮了揮手中的“木棒”,無奈的嘆道:“罷了,罷了,你們走吧。多行不義必自斃,希望你倆好自為之?!?p> 那高大少女看到崔葉兒揮動“木棒”,臉色一變,猛的撲向崔葉兒,緊緊抱住他,然后沖著苗條少女哇哇呼喊,似乎在叫她趕緊逃命。那苗條少女似乎不想丟下高大少女獨自離去,一個勁在哭泣,淚如雨下。
崔葉兒突然被高大少女抱住,深感意外;他本能的用力掙脫,大聲喝道:“你要做什么?”豈料他越掙扎,對方抱得越緊。他想不到對方一個弱女子,勁兒這么大。他趔趔趄趄的往后退兩步,不想腳下打滑,抱著對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兩人緊緊得抱在一起,在地上滾了幾圈。高大少女伸出雙手,使勁掐著崔葉兒的脖子。崔葉兒頓感憋氣,呼吸困難。為了自救,他也伸手去掐對方的脖子。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眼看要兩敗俱傷。突然,苗條少女發(fā)出驚恐的求救聲,好像受到了攻擊。崔葉兒和高大少女同時松手,各自摸著脖子,直喘粗氣,緩了一會兒,才慢慢坐起身子。
借著月光,崔葉兒發(fā)現(xiàn)苗條少女正被一匹惡狼撲倒在地,撕咬著。他不容多想,向前一個蹬跨步,掄起“木棒”,狠狠的砸向惡狼。
惡狼被迫放過苗條少女,矯捷一閃,躲過了崔葉兒重重的一擊。它目露兇光,呲牙咧嘴,惱怒的瞪著崔葉兒。
高大少女跑到苗條少女身邊,撕下衣裳,替她包扎傷口。崔葉兒手舉“木棒”,橫立于胸前,微蹲馬步,擋在兩位少女面前,和惡狼對峙。
惡狼見崔葉兒有所準備,不敢輕易發(fā)動進攻,跟崔葉兒繞圈子,涎沫流一地。人狼對峙一盞茶的功夫之后,惡狼突然轉身離去,消失在黑夜中。
崔葉兒卻緩緩倒下,軟得像面團。兩位少女跑過去,抱起崔葉兒,柔聲說了幾句話。崔葉兒雖聽不懂,但知道她們關心自己,無奈他此時連搖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朝她倆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無礙。
兩位少女也回敬一笑。
這一笑令崔葉兒的心頭震了一下,他覺得這一笑是如此熟悉,似乎在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次。他咬緊牙根,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撥開苗條少女垂在臉上的秀發(fā),看到了一張極其美麗的臉龐,那楚楚動人的眼晴、玲瓏小巧的鼻子、俏皮可愛的櫻桃小嘴,竟然長得和夢中的紫櫻一模一樣,他禁不住驚喜道:“紫櫻,紫櫻,你是紫櫻!”
兩位少女又面面相覷,搖了搖頭。崔葉兒徐徐從袖子里取出一幅畫卷,遞給苗條少女。苗條少女展開畫卷,仔細端詳著畫中美人;高大少女也湊近觀看,用手指著畫中美人,又指著身邊的苗條少女,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豈料苗條少女臉色突變,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頂在崔葉兒的脖子上,厲聲說了幾句話。崔葉兒雖聽不懂她說什么,但可以猜到,她是在逼問自己如何得到這幅畫的。他用手比劃著,表示那美人是自己親手畫的。他想不到,讓自己魂牽夢縈的美人,竟然會真實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他遏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和激動,幸福喜悅的淚水瞬間奪眶涌出。雖然此刻匕首橫在脖子上,但他一點也不害怕。
苗條少女攥著匕首的手在風中顫抖著,鋒利的刀刃已經割破了崔葉兒脖子的表皮,帶出一些鮮血;她死死盯著崔葉兒的眼睛,看到從中流出來的眼淚,似乎讀懂了里面飽含著滿滿的愛意。她緩緩收回匕首,然后起身離去。
高大少女嘆了一口氣,將手指伸進嘴里,吹了一聲口哨??谏诼曉诩澎o的深夜,顯得格外的清脆響亮。眨眼間,一匹比普通的馬兒高大、通體純黑的野馬奔跑至身前,垂下長長的脖子,馬頭緊緊挨著高大少女,耳鬢廝磨,親熱不已;接著躺在地上,等候主人上背。高大女子把地上兩麻袋的物品分左右兩邊掛在馬鞍上,然后和苗條少女跨上馬背。黑馬緩緩站起,曲蹄蹭地三次,對天長嘯一聲,然后風馳電掣的朝深山老林奔去。
崔葉兒躺在地上,呆呆望著兩人棄他而去,心中無比的失落和心痛。他不知苗條少女為何如此憎恨他,難道是因為在畫卷中不小心留下的那個黑色胎記,讓她變丑了嗎?夢中的紫櫻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令人如沐春風;而眼前的紫櫻,卻是如此的令人緊張、害怕和捉摸不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夢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嗎?
正當他傷心和困惑之際,一匹惡狼出現(xiàn)在他面前。惡狼眼中閃著狡黠的綠光,得意的向天長嚎,似乎在崔葉兒面前,炫耀著自己捕獵計謀獲得巨大的成功。惡狼張開狼牙,惡狠狠的撲向崔葉兒那流著鮮血的喉嚨。崔葉兒已經聞到了惡狼涎沫的腥臭,但精疲力盡的他,已無力反抗和掙扎,只好閉目等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鍵時刻,高大少女駕著黑馬像閃電般疾速趕到,只見黑馬一蹄將惡狼踢飛至三丈之遙,惡狼落地之后不再動彈。高大少女拾起惡狼的尸體搭在馬背上,然后攙扶著精疲力盡而虛脫的崔葉兒,坐上馬背,然后飛奔而去。崔葉兒依靠在高大少女豐滿的懷里,覺得柔軟舒服,溫暖如春,很快就進入了夢香。